追云逐月（武士白东秀）

　　昌庆宫景春殿内，一把青龙偃月大刀明晃晃地悬在架上。李祘端坐案前，洪国荣与白东秀分别跪坐在两侧，长剑端端正正摆在膝旁，他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够带剑面圣的武人，也是唯一一个能与殿下及左相议事的无官品的庶人。

　　“东秀，近来有些事，你刚醒来，可能不太清楚。”李祘开门见山，“朝鲜与倭国素来有交换人质的传统，以保两国和平，这些你可知道？”

　　“是，小人有所听闻。”白东秀低着头，“朝鲜送去倭国的质子，早已经在多年前因病逝世，我们单握着倭国的人质，也未再重新将新的质子送去，已惹得倭国非常不满。”

　　“不错。”李祘眼色深沉，“可是最近频繁出现异动的倭人，看起来并不像倭国国主指派的。误伤到你的炸药，原本是潜在左相府的倭人暗置在彩礼之中；前夜王宫发生大乱，数十名刺客齐袭质子府，打算刺杀倭国质子，虽然平息了这场暗杀，却折损了宿卫所不少高手。”

　　听罢，白东秀心中已经了然，开口道：“是挑拨。他们的目标本是左相，群臣之首，若是倭人所为，朝鲜必不会对倭国善罢甘休。而假如质子一死，倭国也将对朝鲜更加不满。他们是想挑拨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

　　李祘对他清晰的思路深感欣慰，朝鲜的曙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呢？”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必须送质子回倭国，寡人也想探探倭国的态度，恣意挑衅的毕竟是倭人，这件事需由国主出面处理。所以左相会兼任使臣一同前往。”顿了顿，看着白东秀道：“而倭人想要阻拦，必定还会有所行动，一路上凶险万分，护送的重任，寡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朝鲜第一剑，能够担当，”

　　白东秀抬起头，平静之中有微苦的无奈。本来早就想好的，等伤好之后，就放下一切事情，走遍山林河海，看从未看过的景色，去从未去过的地方，想那样与世无争地活着。

　　可是他此刻微微动容，心中的大义令他无法袖手旁观。静了半晌，只得再度开口道：“殿下，原宿卫所兼司仆是怎么死的？”

　　李祘闭了闭眼，似是痛惜，“寡人密命他去东莱倭馆暗查，可惜还未到东莱就……”

　　“殿下，这正是微臣要向您禀报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洪国荣忽然开口，“兼司仆受殿下密命，没有几人知晓他离宫的去向，就算风声走漏，倭人也无法得知准确路线，更不可能赶在他抵达东莱之前灭口。兼司仆死在江陵，同时江陵发生剥皮一案，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洪国荣凝着眉，神色慎重地抬起头，看了看白东秀，最后谦恭地与李祘对视一眼：“据臣之见，应该是有什么神秘的组织开始活动了。”

　　“你是说，神秘的组织？”李祘讶然。

　　“是的殿下。”洪国荣的嗓音因为疲惫而显得略微浑厚：“江陵一案被杀害人数之多，手法之怪异，且在一夜之间，绝不是仅仅一人独自可以完成的。仿佛经过精细的筹划，以及缜密的行动，从头至尾都训练有素。并且臣派人暗查，发现曾经有人秘密收购大量炼铁，炼铁是铸造兵器之用，而买主的身份下落至今无从得知。”

　　李祘心中不由暗惊，他其实早就猜到，能让宿卫所统领死得无声无息，绝非一般人能为，只是不曾料到已经有组织开始蔓延在朝鲜的土地上了。不管真假与否，这样麻烦狠厉又摸不出来历的角色，及早铲除才是上策，否则时间一长，必成心腹之患。就像曾经的黑纱烛笼，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够再发生了。

　　“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组织，也无法摸清来路，却也绝非是可以小觑的角色。”洪国荣继续道：“微臣查过兼司仆身上的伤口，除了切开喉管的致命一刀，身上有多处窄而深、疏而细的血痕，可见凶手惯用暗器。”

　　洪国荣下意识扭头看了白东秀一眼，勉强开口：“朝鲜喜欢用暗器为兵刃的武人并不多，而当年黑纱烛笼的白面书生，就是其一。”

　　白东秀一直未抬头，垂眼看着膝旁剑鞘上雕刻着的繁密云纹，思绪忽然间就被什么拉得很远。

　　…………

　　“主上，无影界有消息。”黑衣人快速踏入室内，单膝而跪，手中从苍鹰身上取下的纸条高举过头顶。

　　流月倚窗而站，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只遥望苍茫山涧，什么动作也没有。一旁的九香走上接过纸条，黑衣人迅速退出。

　　“什么消息？”

　　“殿下打算送质子回倭国，左相洪国荣一同前往，并且……”九香停顿，神色异样地合上纸条，“并且左相已经对我们黑纱婆罗有所察觉，甚至猜测出宿卫所统领是死在地主手中。”

　　流月依然立在窗边，听她说完字条上所有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头。

　　“对了。”九香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位宫廷画师已从昌洲回到汉阳，派去联系的人回来禀告，信物虽然传达到，但画师希望看见我们的诚意，指名要黑纱婆罗的天主亲自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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