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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顾晨辨了一下人，是周叔。算算岁数，他才四十出头。几年未见，须发竟都斑白了。
眼泪顺着周平的脸颊往下滴，顾晨一阵心酸。
“周叔，快起来。”
周平直起腿，躬身道：“王爷，不能这样叫。奴才受不起。”
“无妨。之前我如何唤你，现在便还是如何。周叔，这几年府里全靠你看顾，实是辛苦了。你的头发……”
周平感动不已，泪流不止的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奴才心中挂着王爷，也挂着老王爷……”说到此处，下巴不住的颤抖。
顾晨心中难受得紧，长叹一声，道：“周叔，我还要入宫，父王就先托付与你了。”
周平赶紧用袖口擦了下眼泪，道：“王爷放心。王爷快进宫吧，不能让圣上等。”回身招呼了一下，拿过来一个手炉，“王爷，暖暖手吧，别冻着了。”
顾晨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如照顾儿时的自己一般无二，不忍拒绝，接了过来。让云逍帮周叔一同处理府中事务。从北境带回来的一些东西也一并留下，交给他们安置。
骑上马，返回众将士等候的路口，策马奔向皇宫。
按礼制，得胜归来要从泰安门入皇宫。走泰安门就要经过宫门外的拱桥。
拱桥共有九座，不同的身份要走不同的拱桥。身份低微的人要走最外侧的拱桥，越向中间，身份越高。
以顾晨的身份，她要走最中间的第五座拱桥。将士们没有这个资格。但此次圣上特下恩典，准许他们跟随瑞王同走第五座拱桥。
顾晨翻身下马，刚踏上拱桥便停住了。身后的众将士也跟着停了下来。
拱桥对面的宫门，口百官云集，两侧有礼乐候着。众将士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脸上不禁露出自豪之情。
庞将军观顾晨的神色，觉出了不对，低声问：“王爷，可是有不妥？”
顾晨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睛盯着宫门仔细观察。
礼官见到瑞王等人的身影，立即下令奏响礼乐。礼乐响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桥上的人动。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有人出言指责瑞王自恃军功，有意怠慢他们。他们可是天一亮就在这等着，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天寒地冻，还下着雪，站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受不住了。但又不能违背圣旨，只要瑞王没进宫，他们就得一直候着。
皇上身体不适，加之天气寒冷，实是出不得宫，下旨由三位皇子率领文武百官恭迎瑞王。此次的典仪安排是由二皇子顾项负责。见瑞王等人不动，顾项派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顾晨对庞将军道：“这典仪逾制了。”
见庞将军不太明白，解释道：“你看那宫旗，是正黄龙旗，数量是十二，只有当今圣上才可以用。本王只可用九面黑底黄旗。你再看宫伞，用的是十二腾龙黄金伞。”
庞将军仔细观瞧，确实如王爷所说。
“这……”
顾晨端然而立，道：“再看看。”
这时，顾项派来的人跪到近前，询问王爷为何不前行。
顾晨看了庞将军一眼，庞将军正色道：“典仪逾制，王爷不敢受。”
来人赶忙回去禀报。
顾项让他再去回话，此典仪是皇上亲自下令安排的。
这人又跑到瑞王那里，如实回禀。
顾晨想了想，唤来安生。
“你去禀报殿下，就说本王派你进宫面圣。你面圣之时需谨言慎行，回禀此典仪本王愧不敢受，望陛下收回成命。”
安生惊愣当场。
他作为侍卫随王爷来，只能跟至宫外，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王爷竟然让他去面圣？想要拒绝，却见王爷的意思明确。作为主子的奴才，主子让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跪地领命。
安生来到二皇子处说明情况。
顾项听后眉头紧皱，心道这顾晨可真是让人不痛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己还能骗她不成？非要安排她的人去面圣禀明，分明是不信自己，下自己的脸。
顾项看向丞相，见魏梃垂眸而立，一点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一甩袖子，让人将安生带进宫里。
顾晟和顾曙看顾项吃瘪，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的很。
安生紧跟着前面的人，目不斜视，耳不乱听，穿过层层宫门，到了文和殿外，等着通传。很快，就见一个与其他太监穿着不一样的太监出来了。
刘淮来到安生身前，笑着道：“大人是瑞王殿下派来面圣的？”
安生恭谨的回道：“回公公的话，小人安生，是王爷的亲卫。奉王爷之命前来面圣。”
刘淮仔细打量了下，见他相貌端正，口齿清楚，回话得当。举止虽有些拘谨，却不见畏缩惊慌，不禁暗赞瑞王御下有方。
他好心的叮嘱：“待会儿进去了，不可私自窥视天颜。不可乱看。圣上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不可啰嗦。”
安生仔细听着，道：“多谢公公提点。”
刘淮满意的点头：“跟我来吧。”
安生跟着刘淮进了文和殿西间，一打眼就看到四个人。一人穿着龙纹袍靠坐在榻上，必是当今圣上。在圣上旁边坐着一个女子，想来应是嫔妃。在二人的下手位坐着一个女子，看起到十六七的样子。在这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安生马上收回视线，对着皇上直直的跪了下去，道：“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淮躬身，道：“陛下，这是瑞王的贴身亲卫，名叫安生。”
顾敬垂眼看向跪着的人，见他跪的恭恭敬敬，稳稳当当，丝毫没有第一次面圣的惶恐，很满意。
晨儿身边的人就应当有如此气度。
“你们王爷怎么不自己来见朕？”
安生暗自咽了咽口水，低头恭敬的回道：“启禀陛下，王爷一路从北境赶回来，就是为了能早些见到陛下。可宫外典仪逾制，王爷不敢下桥，这才派奴才前来面圣，望陛下收回成命。”
“典仪是朕命人安排的，没有逾制之说，让她安心下桥吧。”
安生跪的更加恭顺，道：“陛下，王爷派奴才来的时候说了，此典仪只有陛下可用，幸得陛下所赐，王爷也不能用。陛下为天子，王爷为陛下的臣子，怎可与陛下同制？皇恩浩荡，但王爷愧不敢受，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以头触地，伏在地上。
顾敬沉默片刻，声音平缓的道：“你们王爷战功赫赫，代朕收复了北境，又攻下北齐。种种功劳，怎会受不得如此一个典仪。”
安生姿势不变的道：“陛下，王爷曾多次说过，能有如此功劳，全因陛下护佑。若没有陛下的护佑，王爷便无法取得如此功绩。”
顾敬微微动了下身子，道：“若是撤掉典仪，你们王爷可就少了仪仗入内。”
安生想了想，回道：“王爷从不在意这些。只要陛下心中有王爷，有没有典仪都不重要。”
顾敬笑了出来，咳嗽几声，道：“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朕欲升你为天元卫，就留在朕的身边任职吧。”
安生大惊，怔愣之后赶紧叩首。
“陛下如此天大的恩典，奴才感激涕零，纵死难报！”喉咙一滚，“但王爷对奴才有再造之恩，若是没有王爷，奴才早就死了。奴才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知道要知恩图报。奴才愿下辈子，下下辈子伺候陛下，做牛做马，死而后已！”
顾敬沉默几息，道：“难得你如此忠心。起来吧。”
“奴才不敢。”
顾敬对刘淮道：“带他下去吧。传朕口谕，将宫旗和宫伞都撤下，百官跪迎瑞王进宫。”
刘淮躬身称是，带着安生退了出去。
刘淮对安生是另眼相看，这何止是伶俐，简直是把当朝许多官员都比了下去。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心中不禁感叹，一个小小的贴身护卫都是如此，瑞王真是了不得。
安生离开文和殿一段距离，才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此时风一吹，激得他直打寒颤。
顾晨见他安生出来了，有官员去撤下仪仗，便知事情已妥。
安生低声将刚才的事简要复述了一遍。顾晨点了点头，未发一言。
等对面的仪仗全都撤掉了，顾晨率众将士过了桥。一下桥，文武百官跪地恭迎，就连三位皇子也因着圣旨的缘故一并跪了下去。
顾晨立即赶至三位皇子身前，道：“三位殿下快快请起。如此大礼，臣如何受得起。”
二皇子顾项率先站了起来，三皇子顾晟和五皇子顾曙也跟着起身。
顾晟笑着道：“王爷功高盖世，扬我大周国威。我和二哥，五弟理应待大周百姓谢王爷。”
“殿下折煞臣了。各位大人快快请起。天寒地冻，莫要伤了身子。”
百官敬谢，起身后纷纷看向顾晨。见她面带笑意，端的是温润如玉。
魏丞相心中感叹，几年不见，此女更是非凡。
顾晨下跪，道：“臣等参见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身后的将士齐齐跪下，向三位皇子行礼。
顾晨身为王爷，对皇子和公主无须行跪拜礼。顾项见她行了跪礼，心里才好受了些。
户部尚书孙言庆看向左都御史甄明理，眼带赞赏的点头。
甄明理微微颔首，极是克制。看着姐姐留下的骨血，心中是安耐不住的喜悦。
顾项端起皇子的派头，抬手虚扶一下，道：“王爷免礼。快随我等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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