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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生命的应酬
陆容与和负责此次数字化项目的团队兵分两路,他先飞兰州替Jonas见一位客户,结束后再转机前往敦煌。
冬季的西北是他未曾目睹过的景色,陆地时而蜿蜒平坦带着荒凉,时而沟壑紧嵌厚沉的黄土,绵延无际的裸露的山峦覆着雪迹,树木也光秃空荡。
远远看去,像极了陆仲平收藏的那些画卷里,墨色单一却宏伟的作品。
一路上快速浏览了团队发来的项目前期资料,还有整理的类似文献综述般的关于近十年来的敦煌数字化工作。许多内容是他已经了解并掌握的了,剩下一些则是出于查漏补缺的作用。
这十年的进程可以概括为“抢救性存档”迈向“智能活化运用”的转型阶段,如何做得更好更新更为人民大众所用,才一直是他们所有人都在努力思考的问题。
飞机舷窗框不下足够丰满的景色,陆容与没有看太多眼,直到飞机落地走出机舱,他才意外地发现机场里时不时会出现几棵错落生长的高大的黄椰子,在西北地界里营造出一种热带氛围。
团队群里叽叽喳喳,先行到达敦煌的成员已经开始报备,图片一张接一张地发出,沙山横立,绿洲柔软又坚强得一路环抱,生机和荒凉并存。
陆容与从下到上浏览一遍,屏幕又弹出来棠理的聊天信息:“建国门地铁站里的壁画你是不是没去看过,我今天无聊,想起来这回事。”
陆容与先问了棠理的身体状况如何,然后才看完刚刚那条信息后的几张图片,地铁站斑驳的墙壁上用横平竖直的砖块贴起了一幅《金刚经》的雕版印刷作品。
陆容与:【之前看资料的时候了解过,但是确实还没去地铁站见过。】
棠理说现在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但是工作室的各位太照顾他,强烈建议他再老老实实休息一天。
棠理:【可能这就是开工资的人所具有的那一点优厚待遇吧。】
陆容与在酒店快速准备,换了正装,在约定时间前到达了和客户约见的饭店,Jonas请了一位风格尤为干练的女性全程协助。此人业务能力优秀,从全程感受下来极其适应社交,从陆容与进门开始就明确表示他酒精过敏,只能在整个饭局过程中以茶代酒。
幸而对方开门见山,只针对要研讨的项目进行了沟通交流,整个过程没有烟酒气横行,陆容与给出了公司要他带来的诚意和价值,至少在对方离开前,他们收到的反馈是满意的。
见完客户,一直处于游刃有余状态的女士长长舒了口气:“还以为今晚有场硬仗要打呢。”
女士叫姓马,在公司里属于客户总监,正好最近休了几天年假回老家处理事情,结果还被Jonas抓来当壮丁:“还以为没几瓶白的搞不定这些人嘞。”
Jonas专门提醒她,替他去见客户的人滴酒不沾,也不咋会生意场上的这些门道,让她尤为关照关照,结果对方一来就噼里啪啦跟开闸似的讲些技术理论的,对面带的人里别说喝酒了,啃鸡爪都不带香的。
陆容与向她表达了感谢,并且给她叫了回去的车:“Jonas跟我说过,对方此次也是刚好行程碰上,和我们做个简短的对接,后面大概率会在北京见,那时就算再要践行酒桌文化,大概也不需要我们再操心。”
画着明艳大浓妆的马女士表情夸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糟粕已经在行业里积攒太久,面前这位丰神俊朗的学院派碰不上,不代表就不是她和其他人的课题。
陆容与记得在棠理的小院儿里烤肉喝酒的那个晚上,毛令令就曾被介绍为“毛三斤”,意为不管什么类型的能喝的液体他都可以来三斤。
还是太前卫了。陆容与想,即便他曾身处的环境里还没有这样夸张的服从性测试。Jonas太了解他,不然是万万不敢让他单枪匹马去和客户见面的。
饶是以为这样的插曲不足以加深思考,第二日他飞往敦煌,从落地到晚上参加对方组织的“接风宴”,他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就再次被架上一个另一个高阁。
吃饭的人里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钟毓青,头发挽得低低的,穿着和在北京大不相同的户外服,戴着露指的手套,身旁跟着那位在丹青樾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汪舸。
大家握手寒暄间,服务员拿了分酒器,一盏盏浓醇幽香的液体被放到每个人身前。
陆容与目睹此景,皱了下眉,开口说:“我不用。”
现在他突然开始怀念昨日那位长袖善舞的马女士,希望回到北京以后能和她有更深刻的关于如何巧妙避开聚餐喝酒这一命题的交流。
“我喝不了,体质问题。”他实在是谢绝了好意,对面的领导似乎不满这样拂面子的举动,最后钟毓青不经意开口带了过去:“他确实不能喝,我在北京的时候他给我送过些好酒,不光是大方,还有是他就没这个口福!”
汪舸从一旁给他递了小半壶温水,示意他将酒杯换下。
钟毓青的话像丝滑牛乳似的张嘴就来,砸到人耳朵里无比的真,三两下的人都落座,团队里有专门负责跟着气氛走的成员,陆容与堂而皇之的在饭桌上当起了吉祥物。
和昨天开门见山饭局完全不同,今天这一餐几乎就是走形式的社交和权力场。
陆容与似乎是第一次遇见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系在颈项的领带束缚感太重,他松了又松,不太主动提起话题,众人打圈的时候,尤其是对面东道主那一方的人,都要来表达两句敬意,再问一句尤为真心的“真的不喝吗?”
乏味,手里的白开水都比这样的饭局有味道。
但钟毓青有点能喝,人又爽朗,推杯换盏间还能来照顾一下陆容与,小声跟他耳语:“小棠跟我说你酒精过敏,属于喝醪糟都要进医院的程度,姨跟你说不要大意,得上医院瞧瞧看。不能喝咱就多吃点,这群小趴菜随便应付应付就得了。”
出于一些在国外经常目睹酗酒者的经验,长期摄入酒精后非常明显的表征包括但不限于眼睑水肿或黑眼圈、眼球异常、身材走样、精神状态不佳、四肢震颤等,他有点无法想象钟毓青拥有的那双修复书画时无比平稳的手。
他用水敬了钟毓青一杯,上一位这样的酒桌女中豪杰还是Jonas的亲亲老婆乔安妮女士。
他给Jonas发信息:【我觉得我要重新思考一下我的岗位职责,至少不要经常出现这些浪费我时间和生命的场合。】
Jonas还在加班,给他发了两个咖啡的表情,然后回复说:【你还是太久没回来了,都不能适应你们老中的优秀传统美德了。】
陆容与:【?】
陆容与:【。】
Jonas:【等你回来再讨论。你知道的朋友,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选择。】
Jonas:【你看给你配备的团队,他们不是做得很好嘛。】
确实,手下的人平均年龄堪堪到三十,都未婚未育,头发旺盛,男女都深谙此等关系网络的构建环节,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甚至饭局前副手还在群里说有需要的去他那里领解酒药。
到底是吃了多少餐这样的饭局才能这么从容应对的啊。
汪舸端着酒杯来到陆容与面前,陆容与发现酒杯很小,但那样小小一口足以让不常喝的人品得龇牙咧嘴,汪舸趁机换了一杯茶:“我真喝不了太多,你这儿我就随意一些了。”
“上次在钟老师那里见你,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没想到转头就在项目上遇见了。”
陆容与对这个年纪大概和他相差不多的年轻人的记忆被Jonas那句“长得像兵马俑”严重影响,其实仔细看并人不是说长得阔面脸厚嘴唇,相反眉目清秀端正,显得非常正义和威风凛凛。
陆容与:“后续还要多跟各位沟通学习。”
汪舸仔细看过项目书和人员构成,对这位从前供职于国外名校的研究人员没有放松太多心情,他的学术研究能把他装潢得出类拔萃了,但是应用到实际的问题上能有什么结果还是在观望期。
刚见面也不是给下马威的时候,汪舸是带着任务来出差的,左右逢源的事做了没有十件也有五件了,“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互相学习进步。”
随后两人互加了微信,汪舸表示在这边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和他联系。
。
棠理在改设计图纸的间隙听了两集关于敦煌莫高窟的纪录片,成员都回去了,元宝在他周围慢条斯理地巡逻,时不时又朝着另一面没有门窗的墙喵喵叫两声。
“你陆叔叔最近出差去了,不在家。”
自从刚来这个家第一天跑了一回之后,元宝再也没有继续向外探索的欲望,偶尔跑到院子里的秋千上窝一会儿,其余时候也懒得再做院墙飞侠。
它好像也就对陆容与那个样板间一样的家短暂地提起了一点兴趣。
每次元宝喵两声之后棠理就要做出解释,但小猫哪懂出差,只会上手扒拉他还没完全好的右脚。
棠理:“......”
他觉得有点好玩,就给陆容与发了一张照片,然后文字:【复婚吧,孩子总哭。】
适量玩梗,随后附了一段解释:【它对你家好像格外亲切,天天对着喵喵叫,你家切开不会是猫薄荷做的里子吧。大惊.jpg】
上面那条,他不担心陆容与开不起这些奇怪的玩笑,他知道最多会获得一个问号,下面那条他是真的对此有求知欲。
元宝是一只猫生非常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小猫,一般没有什么能对它悠闲的猫生产生不一样的意义,除了生理上它会被充满诱惑的植物或玩具吸引,其他时候很难出现这样主动靠近的情况。
完了,棠理想,可能出现了世界上它第二喜欢的人类了。
接近半个小时后,陆容与果然回复了第一句话一个问号。
接着第二句是:【可能是我院子里的蕨类植物比较多】
陆容与家的院子除了开发商种下的必要的树木外,确实是贴地长的蕨类略多,比不了棠理这个转角户为了美观而多种了些略微高大的裸子植物。
棠理问:【才结束饭局吗?】
陆容与:【才结束。这些场合都是必要流程吗?】
棠理:【基本是,都不用猜,刚去的第一顿就直接上强度。】
陆容与:【谢谢你和钟姨说我不能喝酒,她替我解了围。】
陆容与:【但有点太夸张了。醪糟就吃进医院的话,平时是不是擦个酒精都会晕倒。】
棠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容与:【你们工作应酬也都这样吗?】
棠理:【百分之八十吧。】
陆容与:【哦,还真惨。】
棠理和他交流了一下浅显的心得,暗自思忖说他这何尝不算一种误打误撞的命好。
思考了一会儿,棠理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他朝元宝挥挥手,但猫一动不动。
视频接通后,棠理微笑地看着猫:“过了这村儿就过了这村儿了。”
陆容与:“怎么了?”
棠理:“没事,本来想让元宝和你联络一下感情,感觉它有点太想你了。”
陆容与的手机视角是酒店的房间内部,对着床,床边有一台加湿器,陆容与的脸只有半边露在视频里,戴着眼镜,他看了一眼画面,然后就抬手把视线挪正。
衬衣扣子解了两颗,领带散开但还挂在肩上,额发有点沾湿了,应该是洗了一把脸。
棠理:“...”
棠理:“帅我一大跳啊哥。”
他在视频这头看了一眼优雅舔掌的元宝,决定不再对它进行召唤:“小猫欣赏得来嘛你说这这这。”
陆容与:“这也帅?”北京室内的暖气很足,棠理穿着件白T,看起来没有多少厚度,脸有点红,想来应该是不冷的。
棠理大大地捧场:“帅,太帅了,可以上时尚杂志封面。”
陆容与已经习惯了棠理这套梦到哪句说哪句的作风,“那谢谢棠总监?”
平白无故得了一个时尚总监的title,棠理哈哈大笑,眼疾手快地截了一张屏,精心修剪一番,偷偷保存到自己的相册里。
互道晚安后,棠理又调出自己手头现有项目的硬盘,插上电脑,打开了一个命名为“西二旗3稿”的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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