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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无天道
白其骁听到呼喊,赶忙转身,将白元昭接回手里。
“那你呢?!”他旋腕摆剑,背靠白其岫,逼退持刀逼近的宵小。
来不及看自己弟弟,但背上衣服却在这短短几秒已然湿透。
他知道那是白其岫的血。
“哥你别管我!你们快走!”白其岫与白其骁分开,而后持抢站在两人身前,挡住又一波攻势,大喊:“快走啊哥!”
话音刚落,两人面前的银色刀剑便骤然再起,破空劈来。白其骁侧身闪避,又穿身向前,将白其岫无暇顾及的侧方宵小斩退一波后,才匆匆离去。
白其岫一路杀退,等面前终于空荡后,他大口喘息站定原地。
破云枪身已布满刀痕,他扫了一眼,用自己沾血的手狠狠搓抚那些坑洼,等血把沟壑全部填满,他才像是终于安心。
不远处,他望见又有一团黑影逐渐逼近,他笑,笑得肆意而张狂,枪被立在地上,他双手搭扶其上,那双盯着远处的眸中满是盛怒的血色。
血从发梢成股流落,将他的面颊,脖颈和衣服全部染红,他抹开脸上血污,却又不慎触眼,模糊了视线……
最后,他挣扎着,将目光落在天上的云,云应该是洁白无瑕的,像哥哥的背影。
可现在,他的眼前却是一片红色,和刚刚白其骁离开时的身影一样鲜红。
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到如此杀戮!
他使劲揉眼,想把眼中血红揉掉,白其骁不喜欢红色,他也不喜欢看到红色背影。
耳边的嘶吼和刀戈碰击声越来越近,白其岫停止了揉眼,他收回视线,从贴身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条,狠狠扎紧。
他知道,即使包扎也没有任何作用了,腿被砍了一刀,不是皮肉伤,也许是经脉又或者是骨头。扎住这伤也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快倒下,也不让自己那么难看。
他可是白家二公子,要是皮开肉绽也太难看了。
白其骁抱着白元昭奔逃一路,最后飞踏上府中最高屋檐。
脚下,已然是阿鼻地狱。
到处是残肢断身,四溅的血水就像地狱恶鬼的指纹,在墙上,在地上张裂划开,又汇聚成河,流淌浸过……腥气弥漫,他扫过那些惊恐、怨恨和不解的死目,心底腾生出一股灼烈恨意。
他的家是这端州城最壮美的府邸,而如今却处处横尸,沦为残垣断壁,人间地狱。
血雾在空中弥散,他站在塔顶,望见远处的弟弟。
他的弟弟自小便耍得一手好枪,一招一式他再是熟悉不过。他知道白其岫肯定伤了,他能看见白其岫用枪点地时的骤顿,而这骤顿自然也被那些肃安卫看见,他看着白其岫被重重包围。
但下一秒,白其岫就站直了,他不知道白其岫说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套凌厉的枪法,后腿绑带随之猎猎狂舞,像嗜饱血的毒蛇疯狂吐信。
那套枪法白其骁只见过一次,叔父也从不让他和白其岫练,叔父说,那是赌命的打法。
“其骁哥……”
有温热液体落在他的耳廓,白元昭不敢抬头,只死死揪住哥哥胸口的衣服,小声抽泣:
“哥…我…我想找娘亲。”
他颤声哭着,根本不敢看向别处,但却将手慢慢抵在了白其骁的后背,学着哥哥们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抚。
白其骁感受到背部力度,把白元昭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怀中的人长大了,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又偏偏是以这种方式。
他想遮住白元昭的眼睛,但恍然看到手上全是血污,于是将血污抹在自己腰间,把白元昭的头按在另一侧干净的肩头。
“元昭,一定不要睁眼,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娘亲。”
在动身的最后一刻,白元昭稍停了步伐,最后又望了一眼,他的弟弟还在包围圈的中心,可动作却已经那般迟缓,心下震痛,他加快步子,飞檐去往白家祠堂。
祠堂在最西,与正院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且高墙作挡,一时间很难被人寻到。
白其骁推开门时,祠堂正跪着一位披甲的女子,她的身边是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露出些金银细软。
烛火熹微,他看不见女子神情,但能看清女子的腰佩是白家供案上的“夕霞剑”。
“阿骁,谢谢你。”
女子话音出口,白元昭便迅速从白其骁身上挣扎蹿出,如一只雏鸟般飞扑向跪地女子的怀里,放声哭喊。
“娘亲!娘亲……元昭害怕!”
“娘亲在,不怕。”女子抬手,擦掉男孩脸上的泪,让男孩就地跪下。
白元昭迷茫地看着自己母亲,他不会跪,也从来没有人给他教过这些礼节,在白府这些年他没有跪过任何一人。
他只能学着母亲,在排位前合拢双腿,然后慢慢蹲下,把膝盖放在地上,又挺直腰背,直到和母亲一样。
“娘亲……”
“磕头。”
女子说完便先伏下腰去。白元昭见状也学着俯身,但他尚不知道收敛力气,每次点地时总会发出咚的一声,声音大到像要敲醒地下魂灵。
在白其骁的印象里,白元昭的母亲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从不与他们说话,永远冷淡清明,永远是一袭黑色衣裙,饰着一支古旧的木簪。
“元昭,你静静听娘说,好不好?”女子声音轻柔,双手托起男孩的脸蛋,用指腹一遍遍抚摸,描摹男孩的五官轮廓。
他把男孩的泪痕擦净,指着男孩眼前的排位:“元昭,你识得那三个字吗?”
男孩偏头,抽泣着点头:“元昭认得,是白宛央。”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其岫哥哥前些日子才教过他。
“好。”女子将面上泪意擦去,抚了抚男孩的头发,温柔笑着:“记住,这是娘亲的名字,白宛央。”
母亲极少对他温柔,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抚摸过他,惊喜之余,更多的却是害怕。
“娘亲?”
他紧张盯着,又看见一行泪水从母亲眼角滑落,他慌张抬手,却越拭越多,他哭着问母亲怎么了,可等到的只有温柔的怀抱和笑容。
“好孩子,不哭。”
“娘亲……娘亲……”他根本不听,只是哭得奔溃,无助地环住母亲的身体,用脸使劲贴向母亲的侧颈。
“不哭了,乖。”
吞下喉中酸楚,白宛央把孩子拉在自己膝前,哽咽出声:“元昭,娘亲不是故意瞒你,但你记住,你姓沈,叫沈长希,是取希冀长安之意。”
“还有……”白宛央抬头,眼中是愧疚和歉意,“你的其骁哥哥,其岫哥哥,那三位叔伯,这些都是对你最好的人,要永远记着他们知道吗?”
幼子不懂母亲这是何意,只是哭着点头,听从着母亲的话,跪下磕头。
厮杀声越逼越近,白宛央拉起幼子,在男孩的额头落下一枚轻吻。
“长希,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答应娘亲,一辈子都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白宛央说完,侧目看了眼门外,她扶正孩子的身体,抬手擦尽自己眼尾余泪。
刚刚还温柔如水的眼神又渐渐恢复往日冷毅。
她从自己脖间取下一方墨玉,又挂在白元昭的脖子上,然后系好绳子,将胸前衣襟层层堆叠,直到再也看不见玉牌踪迹。
“长希,一定要藏好它。”
白元昭知道这个玉牌,这是母亲的贴身之物,他无措地任由母亲摆弄,又哭着趴倒在母亲怀里。
“起来,听话。”白宛央拍了拍幼子弱小的肩膀,将幼子的泪水再次抹尽。
“不要哭,你是男孩子,要当顶天立地的英雄。”
隐隐绰绰中,她看见成队的黑影正朝他们走来。
白宛央不再耽搁,在提起夕霞剑的同时,她把孩子推给了白其骁。
她向白其骁深深鞠躬,是致谢,亦是致歉。
人声嘈杂,抬头的瞬间,温柔已被尽数抽尽,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楚淮王妃的坚决和果敢还有那一丝丝不可断绝的缱绻……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血,她如何舍得!可却没有办法,她是“叛王”遗孀,她的孩子更是不能活在日光之下,躲躲藏藏这么些年,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沈长希。”白宛央垂下头,认真看向幼子,她看见幼子眼中的惊恐与害怕,蓦然,心如刀绞。
“长希,你要死死记住,楚淮王和北漠军的十三万将士没有叛国!他们永远是大颐的英雄!记住了吗!”
不舍与悲恸被深压眼底,她看着这张与丈夫眉眼极其相似的脸,又好像回到第一次见沈渊的那天。
那年她十七岁,是叛离白家的第二年。
她私自混入军队,在漠北草原上与一群将士称兄道弟快意恩仇,某日夜里,她被灌醉了酒,无人理她,她便一个人躺在石头上胡言乱语。
忽然,眼前飘进一片白色,她定睛一瞧,更仿若见了神仙。军队这种地方,怎会出现如此肤白貌美,清雅端庄的人?
借着酒劲,也不知惧怕,她大声吼停那人脚步,威胁那人来自己旁边坐,又逼着那人听她讲话。
她从自己混进军队的一天讲起,絮絮叨叨讲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直到讲到今天是如何被灌醉。她告诉那人,她是离家出走,家在端州,本名姓白……
她只是一个小小士兵,身量在一群体格彪悍的士兵队伍里更显瘦小,就算站队,她也永排在队列末尾,当然不知道她吼住的是谁。
直到第二日醒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又看向周遭,发现一切是如此舒适阔派,等听见“殿下,将军”等字眼时,她已傻愣在了原地。
被她吼住,被迫听了她一晚上哭诉的人竟然不是她幻觉的神仙!
而是他们的将军,楚淮王殿下!?
来不及多想,她拿起衣服就往账外逃,但不巧,刚起身一秒,帐帘就被掀开,昨日见到的“神仙”就站在门口不怀好意地盯向她。
“白宛央,端州白家的大小姐,是吗?”沈渊看着她笑,转腕舞玩着一柄短剑。
那是她的剑,名为夕霞,是她私藏了一路的宝贝。
“还给我!”
她红了脸,上前去夺,却被沈渊一掌拍开,她的剑有如游鱼般滑入沈渊袖中。
“私藏兵器还不允没收?白小姐可真是好大脾气。”
“与你何干!”她口不择言,再扑身去夺时却不慎踩空,正当为自己的即将摔地而羞耻万分时,她跌入了一个坚实怀抱。
头顶传出一声轻笑,是沈渊在笑她。
“本王确实貌美如花,可白小姐也不至于如此投怀送抱吧?”
沈渊扶她站稳,又是句调笑的轻嘲:“还真是手段拙劣。”
她气恼不已,无力反抗下只能在沈渊的手臂上狠咬一口。
“是,我是女子嘛,当然没什么英雄手段。”
她笑着回击,从沈渊吃痛的手里夺回短剑,横立身前。
“就现在,放我出去。”
“本王的军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渊当然没能遂了她的愿,她跟着沈渊一路向西,直至班师回朝。
……
再之后便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沈渊在天地见证下,许了她生生世世。
……
既说好是生生世世,那纵是山鬼暗啼,也该生死相许。
白宛央看着窗外动静,慢慢舒出口气,她将束高的马尾甩到脑后,眼里不再只有离别的苦楚和萧然,她笑着,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解脱和轻松。
苦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弯腰的瞬间,一滴热泪落在白元昭的面颊,他抬头,从母亲眼里看到从所未有的奕奕光芒。
“长希,要替你父王守好这片国土,还有啊……”她看向男孩,温声笑着,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他看到日光轻落在母亲平和的面容上,温婉的笑颜是如此温暖柔和。他读不懂母亲的笑容,但他能看见那双清浅瞳孔里的泪珠。
母亲为何要哭着笑?
他不懂,只会落泪。
可这次母亲不再帮他擦泪了,她听到母亲笑他——
“长希,你是男孩子,不能哭。”
他张手要去抱住母亲,可母亲却不肯搂他,只抱到冰凉的盔甲和渗寒的刀剑。
“其骁,快走吧。”白宛央任泪湿襟,她别过脸,不再看两人。
白其骁点头,蹲身抱起哭闹的孩子。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父亲当年背回来的女子与孩童是楚淮王妃与其子。
竟是如此……
声音越逼越近,已经能听见错乱的脚步,他不敢再多犹豫,迅速折身,带白元昭从屋后拐角翻出。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你们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白元昭哭伏在白其骁肩头。
“怎么会,”白其骁温声拍着怀中的白元昭,“哥哥和母亲没有不要你,只是有坏人来,我们要把小元昭藏好。”
草垛后有一处活砖,白其骁用手使劲推了推,一下没推动,他拧了眉,又使劲攥拳捣去。
“哗啦”一声,拳下砖口松动。白其骁舒了口气。
这是他和弟弟年幼偷跑出去时留下的通道,那时候白其岫身材敦实,时常卡在这里动弹不得,每次都要他刨开周围砖块才能硬拽出来。
墙上还留着他当年凿墙的划痕。白其骁顺着这些划痕再次锤砸,把碎土拨尽。
他把剑收在背后,指着墙外景貌对白元昭道:“元昭,哥哥给你说,出去之后,外面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地,你向左拐,一直走到有花的地方,一定沿着花路一直走。”
白其骁边说,边把白宛央给他的包袱系挎在男孩身上。
白元昭记着母亲的话,拼命忍住眼泪,胸膛因屏气而持续起伏,缓过一阵,才断断续续问出一句:“那哥哥,那我……我,怎么、呜呜……回来?”
“不回来了,元昭。”
白其骁笑着摸男孩的头,手下是细软绵柔的发丝,就像天上的云,他温柔笑着,压下喉中苦涩:
“元昭,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要替哥哥们多看看。”
说完,就将男孩一把推了出去,又迅速转手用剑鞘隔挡,堵合石块。
他听见墙外撕心裂肺的哭声,可也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将砖洞牢牢压实,拿脚边泥土填抹上石边缝隙,确保不被发现。
既是答应父亲要守住白家守住白元昭母子,那纵死,他也要守住这天下道义!
待他提剑折回时,院中已没了人,密密麻麻都是提着断戈刀的恶鬼。
“少主!”
尸山血海中,唯站着最后两位白氏弟子,他们见白其骁过来,就飞身到了白其骁身前,将自家少主护在身后。
“少主快走!”
一人被砍断半截手臂,另一人则是残缺一只耳朵,两人全身皆是血涌如注。
白其骁看到两人手里的兵器,已是反刃在外,被断戈刀割出断口。
“白少爷?哦不……”
来人轻蔑一笑,“应该叫白家主了,家主啊,您看您是……”来人抬手指向自己身后尸体,笑得更是奸诈:“这逆贼内人我们已经料理清楚了,就是这白家……窝藏朝廷重犯,家主您说这该如何收场啊。”
白其骁没有看说话之人,只是抬手挽剑,环顾四周后,冷笑了一声:“肃安军?”
不等说话之人反应,一条血线已悄然绽破,紧接着,地上又落下具尸体。
“还要问我如何收场吗?”
剑风冷炼,所过之处皆一片血雾,他踏花起势,将霜雪在手中翻转削旋,肆意挥扫。
剑身血花一刻也不曾弥散,踔厉的风扬起他的血色衣袖,犹如鬼魅。
他穿梭血雾花影中,挥剑,扬血——将所有活物全部斩断。
“一个,都别想逃。”
……
他不知道自己斩了多少人,院内已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过来。”他杀累了,随意靠在墙边,对躲在角落的肃安军士勾了勾手。
“别,别杀我……”
他抖如筛糠,扔下断戈刀,他跪下,祈求白其骁能饶他一命,但头刚抬起,就见那血剑迎面贯来,希望与生命一同破灭。
杀尽了……
他终于都杀尽了。
白其骁捂住胸前血窟,跌跌撞撞走到剑室,将霜雪剑狠狠掷入熔炉底层。
这样煞气浓郁的剑还是不要再出世了。
烈火舔舐剑身,蒸腾的血雾在火下发出滋滋嚎叫……
等看着剑身被烈火烧红,他才转身锁住剑室,离开院落。
可几乎他刚走,剑室的门就被一股气浪猛烈冲开,气浪夹杂着无尽流火,汹涌如潮,在空中四溅弹射,燃气熊熊烈焰……
白其骁走得艰难,等找到白其岫时,天色已染了绯红。他拔下白其岫胸口的破云枪,把弟弟放平。
“其岫,你看。”他张开手掌,是一朵洁白的山茶。白其岫从小就喜欢栽花,谁也不会想到舞枪的少年也能当栽花的花匠。
他把这唯一一朵山茶放在白其岫胸口的窟窿上,堵住那块不堪的皮肉。
“其岫,你总不会还会怪哥哥摘你的花吧。”白其骁笑着,嘴角又溢出血来。
他把白其岫残破的身体搂在自己怀里,用力拔出已被折断的箭矢和枪头。
他知道,这是白其岫自己折断的,他这个弟弟总是又怕疼,又好面子。
“不痛了,马上就好了。”
他稍一用力,胸口的血就又迸涌出来,喷落在白其岫的脸上,他抬手拭净那些血,露出少年清秀的模样。
望着这张安静苍白的脸,白其骁忽然就落下泪来,崩溃大喊:
“其岫……!其岫——”
他放声嚎哭,是无助,亦是绝望。可任他如何哀嚎,都再也听不见一句熟悉的哥哥。
“是哥对不起你。”他使力抱起冰冷的人,把自己落在白其岫脸上的泪再次擦尽,白其岫最怕他难过,他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落泪。
他笑着,用手握紧弟弟冰冷的手,待将手捂出些温度后,他便换另一只手握上,就好像幼时的往日。
好像其岫只是睡熟了。
“其岫,你说下辈子,哥还来找你行吗?但是我不想当哥哥了,我想让你当我哥。”
旁人皆说白家长子性格沉稳,心思细腻,但其实不然,他的沉稳是对父命的不可违抗,而除此之外,白其岫是这世上唯一能栓住他的人。
几句话的功夫,血又滴进山茶花里,满院的最后的一抹白还是被染上血红。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望着眼前被自己染红的白,他笑了笑,那么愧疚和抱歉。
“其岫,这朵花算哥哥欠你,等下辈子,我为你栽花满山。”
双眼逐渐模糊,四肢五脏也开始渐渐泛冷。他累了,这次是真的累了。他放任自己躺在了白其岫身边,揽住白其岫僵直的肩膀。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弟弟的脸,这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容颜。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是白其岫捧着花枝喊他一起回家。
花影轻盈,白其岫笑得那样轻松恣意。没有血海尸山,也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他的弟弟等他回家。
“其岫,哥哥对不起你……哥来找你。”
大火自从院外急速蔓延,这场罪孽与杀戮终结在了无情的烈焰之中。
在周遭一切化作焦土之际,他好像又听见母亲温情的歌谣和轻声呢喃:
“其骁、其岫,你们是同生兄弟,这辈子一定要护着彼此。”
火舌舔舐了他的手,他拉紧弟弟,沉沉睡去。
……
——北白南周,冷剑蛊毒
直到遇到周宣后,楚晏才知道,原来他幼时所居的端州就是他们口中的北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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