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废土打工人

　　电梯门打开后，张大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向服务台走去。

　　江童紧跟在张大爷身后，一是为了能及时搀扶他，二是有些好奇他要去干什么。

　　一楼大厅里，盘发大姐仍坐在服务台后捧着那本绿色文学，一脸姨母笑。大姐看见张大爷当即喜笑颜开，她连忙起身去扶：“张大爷，来交物业费啊？”

　　“啊。”张大爷点头，伸手将零钱递出去。

　　大姐接过钱：“我数一数哈，五块、十块、三十五……七十一、七十二……正正好，一共收你72元啊。”

　　江童站在两人旁边，头上缓慢升起了一个“？”。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啊。
　　怎么回事，张大爷不是昨天才交过物业费吗？

　　熟悉的场景还在继续，两人还真就一字不差……

　　江童眼睁睁看着大姐又又又抽出了物业登记记录本，拿出收据单子，嘴里重复着：“张大爷，我来给你填个收据。307张戎林，你是哪个戎来的？咋子写的？”

　　张大爷：“戎马一生的戎。”

　　盘发大姐一字不改地溜须拍马：“哎呦喂……真不愧是有学问的张教授啊！这要是我啊，哪知道啥戎马一生啊！”

　　张大爷：“呵呵，你真会说笑。”
　　大姐行着注目礼：“那张大爷您慢走啊。”

　　江童被两人这一套操作惊到了，盘发大姐竟然连拍马屁都原封不动，一字不改，和昨天说话的内容一模一样。

　　她仔细打量着步履蹒跚的张大爷。
　　在张大爷一步一踉跄间，她似乎瞥到了对方枯瘦的左手腕上露出了一点黄色的饰品。

　　唔，有点像黄色手环。

　　——那不是岩城关爱老人基金会的项目，防止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走丢，给她们戴上黄手环，手环上写着姓名、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等等。

　　江童心道，这……有点缺德了吧。

　　物业大姐这是在故意诈骗失智老人的钱啊！趁老人记不得交过物业费，反复占老人便宜。

　　而且这一字不差的熟练程度……肯定不止发生一次两次了。

　　江童想拨打反诈电话了都。

　　江童用鄙夷的眼神望着物业大姐，眼神里是赤果果的谴责与唾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物业大姐看到江童，表情空白了一秒，然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江童：“你谁啊，你胡说什么呢。”

　　江童：“你这样很没职业道德。”
　　物业大姐一副遇到神经病的样子：“走开走开，别耽误我上班。”

　　见物业大姐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江童放出了威胁犯罪分子的狠话：“你再乱收费，我就要打反诈电话了，城卫局最近严打诈骗你知道不？”

　　物业大姐却横眉冷对，根本不怕：“你要是再不走，我叫保安给你轰出去了！”

　　听到【保安】二字，江童突然想到自己的试工结果：“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试班结果。请问，我昨天的表现……能得到公寓打更人的工作吗？”

　　空气凝滞了一秒，物业大姐头顶的冰淇淋发髻抖了抖。

　　“哦，你来面试保安啊。”她动作僵硬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保安服，左胸口处贴着土拨鼠公寓的标志：“喏，你的工作服，等会儿上班巡逻记得穿上。”

　　江童没注意到物业大姐的语气不对劲，而是被保安服吸引了注意力。

　　——她拿到工作了！

　　江童瞅了瞅保安服，倒是挺新的，像是刚在缝纫机下做出来的一样，还能闻见布料本身的香气：“这是新做的衣服啊？”

　　物业大姐：“嗯啊，这可是咱们公寓里的赵裁缝做的呢，质量绝对杠杠的。”

　　“哦……”
　　赵裁缝，818开制衣店的那位，家门口放了一块红布包裹泡菜桶的赵裁缝。

　　江童回忆昨晚的遭遇，鼻腔里漫出酸臭刺鼻的可怕气味。

　　她拿起了保安服，拎起来看了看大小，袖子长了，裤腿也长了，肩宽大了。这不像是适合她穿的175码子，倒像是钱八方的180码子。这么说来，昨天钱八方就是穿着土拨鼠公寓的保安服的。

　　江童皱眉：“这个衣服有点大啊。”

　　物业大姐噙着怪异的笑容：“绝对合身的，你穿上就合身了。”

　　“是吗？”

　　物业大姐如念咒语似的：“你快穿上试试看啊，要到晚班时间了。上班时间怎么能穿便服呢？要穿咱们公寓的员工服啊。”

　　“你穿上试一试啊。”

　　“是哦，是该试试……”江童手中拿着保安服，精神恍惚了一秒，她脑海里跳出【试一试】的冲动。

　　她把保安服往身上一披，刚才看起来颇大的外套与长裤，竟然真的就正正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甚至有点太正好了，这布料如同她的皮肤一般包裹着她，舒适而透气。

　　江童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裸·体着一样。

　　她不想再脱下来了。

　　******

　　接下来，6点整时，江童和物业大姐一起吃了吴大娘家的盒饭。

　　还是外婆菜炒鸡蛋盖浇饭。

　　但比江童想象中还要好吃，她靠意志力才忍住不像小狗一样舔干净碗底。怪不得昨晚那个钱八方吃得满面油光呢。

　　9点整，江童吃得饱饱的，穿着保安服拿着胶棍手电筒，开始了第一轮巡逻之路。

　　她先去了杂物间，打算像昨天一向为住户们提供干净整洁的走廊环境。

　　她推着绿色垃圾桶走向了电梯。

　　就在这时，一位外卖员从江童面前迅速跑过去，嘴里叫喊着：“借过借过！”

　　“不好不好要超时了，要超时了！”

　　女外卖员火急火燎地冲到了电梯前，拍了下电梯按钮。她盯着电梯的数字，焦躁不安地“啪啪啪”连续点按着电梯按钮，嘴里抱怨着：“这电梯怎么那么慢啊！”

　　诶？
　　江童定睛一看，这是昨晚的女外卖员，她手中拎着一袋红红的麻辣烫。

　　这个外卖员昨晚不是也来送麻辣烫来着？

　　江童搭话：“你今天又赶不及了吗？”

　　女外卖员急得冒汗，说出了和昨晚一样的字眼：“哎！最讨厌到你们土拨鼠公寓送外卖了，每次电梯等得我要急死了。”

　　江童猜测了下：“你是不是要给404送外卖？”
　　女外卖员诧异地看向江童：“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江童回忆道：“你昨晚不就给404送了外卖吗？话说404的住户也太爱吃麻辣烫了吧……”

　　“昨晚……？”外卖员面上茫然了下。

　　“嗯呐。”江童好心提出帮助：“对了，你要是着急就把麻辣烫给我吧，我正好要去巡楼，可以替你送上门。”

　　“好啊好啊！麻烦你了！”外卖员面上的茫然很快被喜悦掩盖，对她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不用麻烦了。

　　她利索地将麻辣烫递给了江童。

　　“没事，互帮互助嘛。”江童接过外卖。

　　外卖员一边向公寓门口跑，一边道谢：“谢谢啊谢谢。”

　　在等电梯的江童没发现，女外卖员跑到公寓大门前，向前一迈步，身影就如石子坠入了湖面一样，荡漾出一圈人形的透明波纹后就隐匿而去了。

　　——正如她出现时一样，她像是穿越了透明的传送门里，凭空出现在了土拨鼠公寓里。

　　……

　　江童的第一站直接到达了404门前，她敲了敲404的房门：“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404里安安静静的。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再次敲响房门：“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半晌后，404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放门口吧。”

　　江童：“哦。”

　　她弯身将麻辣烫放在地上，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她手中的外卖刚好放在了昨天麻辣烫的位置上。

　　此时，这份麻辣烫里的面条还未完全发胀，还保有一丝劲道的样子。江童心想，希望住户能尽快把外卖拿进去，在最佳赏味期内吃掉它。

　　江童转身离开。

　　在她的背后，那一碗麻辣烫变得白白胖胖，泡胀了的面条们在透明碗里蠕动着，像一条条长长的蛆虫，白胖白胖的，也像黑熊屁股里托着的一根长长的飘带——猪肉绦虫。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腐臭气息。

　　江童下意识回头一瞥。
　　那碗麻辣烫乖乖地站在原地，毫无变化。

　　“刚才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份麻辣烫奇奇怪怪的。”

　　江童自言自语着，离开了原地。

　　既然到了四层，她干脆就先一层层向上巡逻了。

　　只是接下来，她越巡逻越觉得不对劲了。

　　首先，她在511门口拿走了一个吃完的生日蛋糕盒子，古早的莲花生日蜡烛还在不止不休地放着走调的“祝你生日快乐~”，一听就是主人嫌生日蜡烛唱个没完，试图破坏蜡烛，但……生日蜡烛依然坚·挺。

　　然后主人放弃了，直接扔在门口，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
　　可重点是，她昨天刚从511门口拿走一个生日蛋糕盒子啊！其中的生日蜡烛也是在哇啦哇啦放着走调的《祝你生日快乐》。

　　额，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511刚好连着两天生日？

　　即使是连着两天生日，大潮之后的人们经济拮据，一般都放在同一天过生日，毕竟一个蛋糕那么贵，不值当啊。

　　但……万一人家有矿呢？
　　想到这儿，穷鬼江童选择忍气吞声，只不过是连着两天吃生日蛋糕而已嘛……

　　有什么奇怪的吗呜呜呜……

　　接下来，江童在6楼碰到【盲人按摩店】里传出一个男人“啊啊啊嗷嗷——”的杀猪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公寓天花板。

　　昨晚她就听见这人尖叫了。

　　嗯，连着两天按摩而已嘛。

　　正常正常。
　　可能确实筋骨需要松松，腰椎间盘突出的一个疗程也不止两天嘛。

　　然后，江童又在7楼的楼梯间里闻到了烧纸钱的气味——正符合钱八方昨天所说的，老婆婆烧纸钱。

　　每晚烧烧纸钱很正常的嘛，悼念死去的亲人嘛。

　　嗯嗯嗯嗯。
　　正常正常。

　　最后，江童巡逻到818室【赵平制衣店】门前时，地上还是放着一袋臭烘烘的酸臭垃圾。并且袋子里又是一块红布包着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江童在垃圾旁边蹲下。

　　“嗡”的一声，一群苍蝇吓得飞了起来。

　　江童数了一数苍蝇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18只。

　　不仅数量和昨晚一模一样……
　　连公母都一模一样……

　　正常吗？
　　正常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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