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跟死对头贴贴才能好

　　那些队员大多是他的兄弟、亲人还有他的学生。
　　雪原镇易守难攻，他将那些英烈的后代接到这里，断掉了临时用异能构建的冰桥，于此处定居，自此与外界隔绝。

　　不久后，战乱结束，所有变异的怪兽都被赶至旧日禁地深处，由军.区的人严加开守，活下来的人顺理成章地建立了新的政权。

　　裴晏的外公掌权后，曾多次派人来请他去第一区，但通通被他拒绝，无奈之下他只能建了一座桥作为他们与外界连接的途径，让他们不至于坐吃山空。
　　但现在桥断了，此处的环境也越来越恶劣，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我其实没有资格指责他什么。”裴晏道：“我只不过是拿捏住了他的善良，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自以为是地批判他而已，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他这些年的痛苦、孤寂和守护。”
　　他居住的地方背后那片冰川下面，便是那些英烈的埋骨地。明明是功臣，却自虐般的将自己困在往日的记忆中，如同一位古老的守护灵。
　　“我在外公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前辈，也不屑于玩弄权势，所以对我外公和林叔的选择非常失望，这也是他将自己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如若不能将权势掌控在自己手里，便只能拱手让于他人，到时候局面更不可控。
　　他无法判定他外公的做法与他老师的做法谁对谁错，立场不同注定会带来不同的结果，也许只能交给时间才能知道答案。
　　但私心里，他是希望这些人能够得到妥善安置的。

　　江凌听完，久久不能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前辈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对吗？”
　　他其实还想问，为什么裴家掌权之后不管其他区人民的死活，让普通的百姓挣扎在贫困之中，但这样的话问出来，除了破坏他跟裴晏现在的关系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识趣地没有问出口。
　　他跳在一个石块上，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难怪村长在说起那里住着一户人家的时候你一点也不生气，我也不该生气的，回去还要跟村长好好道个歉呢。”
　　裴晏停住脚步，看着他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我知道。”江凌打断他的话，抬眸对他笑了笑：“你不是也没告诉星遥他们吗？说明你之前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而且你现在也全都告诉我了，不是吗？”
　　裴晏晃了下神，眉眼软化了几分：“嗯。”

　　快到村长家时，江凌想起什么，惊讶道：“我记得战乱发生在一百多年以前，那前辈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异能者比普通人的寿命要长。”而且级别越高寿命越长。
　　江凌目露惊喜：“那前辈还能活很久呢！”
　　“......没有机会了。”裴晏的声音低了几分：“他已接近两百岁，而且身体亏空严重，所剩寿命不多了。”
　　如若不是真的力所不能及，这座冰桥轮不到裴晏来修。
　　这也是他外公一直放心不下的地方。
　　雪原镇实在不适合他调养身体。

　　江凌不说话了，他有点难受，但又知道事实不可为，只能故作轻松地说：“我们明天再来看他吧。”
　　裴晏失笑：“他怕是不想看到我，明天你去吧，替我问声好。”
　　“那我把星遥喊上......可以告诉他们吗？”
　　“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目的，再瞒着也没有意义。”
　　“好。”江凌笑道：“星遥最会哄人开心了。有他在，前辈肯定不好意思再板着脸。”
　　“嗯。”

　　.

　　楚啸一直没有松口。
　　就算江凌连着一个星期天天去看望他，就算他把盛星遥、谢清让、林望舒轮番喊去哄他开心，他也始终没有同意搬离这里。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视频。

　　到第八天的时候，江凌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他独自一人来到山顶，给他跟楚啸一人倒了一杯酒，边喝边嘟囔道：“前辈你干嘛不肯搬走啊，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
　　楚啸朝他摆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天天来烦死了。”
　　“我不。”江凌抱着酒瓶不撒手：“除非你答应跟我下山。”
　　“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你就死了这——”
　　“嘘。”江凌掏出手机，眯着眼道：“学长给我发消息了。”

　　楚啸黑了脸，骂道：“整天学长长学长短，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哪天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前辈你看！”他说的话江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乐呵呵地举起手机：“小舒画的画好丑。”
　　楚啸正要继续骂，看到内容突然不说话了，拿着他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那个视频。
　　那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视频，画面是谢清让和林望舒两人正在教镇子上的小孩读书写字——裴晏拍下来发给了江凌。
　　可楚啸像是看到了什么直击心灵的东西，呆坐了很久没说话。

　　“前辈，我来带江凌回去。”裴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拿走他手中的手机，扶起江凌，语气平淡地说：“他喝醉了，明天应该不会再过来，您早点休息。”
　　“你是故意的。”楚啸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你知道这小子今天要来找我，故意挑这个时候把这个视频发给他。”
　　甚至连酒都有可能是故意让他带上来的。
　　毕竟平常清醒的江凌不可能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裴晏神情不变：“兵不厌诈，这是您教给我外公的道理。”
　　“你还真是他的好孙儿，与他如出一辙。”楚啸冷笑：“这小子知道你一直在利用他吗？”
　　裴晏没有回他这个问题，微微颔首：“前辈，再见。”

　　.

　　他扶着江凌往下走，喝醉了的江凌一点都不老实，一会儿嚷嚷着要跟他决斗看看到底谁更厉害，一会儿蹲在一颗奇形怪状的草前面说走不动了，不肯走了。
　　裴晏有点后悔让他喝酒了。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江凌醉酒后的模样，此时也不免有些束手无策——不能来硬的，说了又不听，再这样下去，天亮了都回不去。

　　裴晏屈膝，单腿半蹲在江凌面前，语气生硬地哄道：“你饿不饿？星遥让秦叔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你想吃的话就起来跟我回去。”
　　江凌没理他，专心致志地观察面前的那株草，“它长得跟我爸房间里的那颗草好像。”
　　裴晏想起他来第四区的原因，沉默了一瞬，道：“你父亲还好吗？”
　　江凌摇摇头：“不好，他都好久没跟我说话了。”他瘪了瘪嘴，“我好想他。”
　　裴晏的心软了一块，没发觉自己现在的语气有多温柔：“那要带他来第一区治疗吗？我可以帮你。”
　　“李叔说他现在不能移动。”江凌闷闷地说：“而且我没有那么多钱。”
　　裴晏的声音更轻了些：“不要你出钱。”

　　江凌抓着他的衣服，双眼亮亮地看着他：“你真好。你是喜欢做慈善的大善人吗？”
　　“......”裴晏：“你再不跟我回去，我马上就不是了。”
　　江凌乖乖地站起身，手指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像是生怕他跑了，“我走了，我真的在走了。”
　　“嗯。”

　　走至半山腰，江凌又不动了。

　　裴晏感到一阵无奈，停下问：“又怎么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江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每天都在爬山，腿好疼。”

　　S级异能者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不过是爬了几次台阶而已，怎么可能会腿疼？
　　裴晏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么办？”
　　江凌伸出双手，理直气壮道：“你背我走。”
　　裴晏没动，声音沉了几分：“江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当然不知道。
　　见他没动，江凌不高兴地说：“以前我走不动了你都会背我的，你不爱我了吗？”
　　“......我是谁？”
　　江凌歪了歪头，“爸爸啊。”
　　“......”

　　裴晏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但是不行。
　　人是他带来的，他得负责到底。

　　可他真的要把他背回去吗？
　　裴晏陷入了沉思。

　　他迟迟不动，江凌戳了下他的胳膊，催促道：“你快点转过去呀，我饿了，我想回家。”
　　裴晏闭了闭眼，理智跟情感在脑子里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认命般转过身，半蹲下。
　　“江凌，你是不是在骗我。”
　　比如说嘴上说着不喜欢他，一喝酒就原形毕露的那种。

　　“嗯？”江凌没懂，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眼看就要将身体覆上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了，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
　　“你不能背我。”

　　裴晏耐心耗尽，维持着半蹲下的状态偏头看他：“不是你想让我背的吗？你到底还走不走？”
　　江凌皱了皱眉：“你好凶。”
　　“......”

　　“为什么不能背你？”
　　“裴晏说，我不能喜欢他。”江凌努力回想，一脸认真地问：“你背了我，算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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