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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
滚滚而逝的江水前,浪涛声掩盖住了马蹄的奔走声。孟容在最前列,看见前方顾衫的身影便立刻翻身下马:“殿下!”
顾衫看见是孟容,有那么一瞬间惊讶:“李展鸿派你来?”
孟容点头:“正是。殿下何日出兵,镇压青州?”
顾衫看了看后面奔波几日略显疲惫的将士,安抚道:“你们先歇息,明日再商议行军计划。”
孟容神色紧绷,显然有点紧张,顾衫拍拍他的肩膀:“无事,你们先去扎寨歇息,江北之事明日再与我商议。”
孟容转头吩咐侍从几句,紧接着对顾衫道:“殿下我不困!江北之事情况紧急,请务必早做打算!”
顾衫看一眼孟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可以,不过需要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山寨已经被炸毁大半,剩余的匪兵歪七八扭地躺在屋中,顾衫与孟容分头行动,蹑手蹑脚地搜寻一圈都没有任何结果。
孟容悄声道:“实在是没有任何结果,殿下,前前后后都找遍了,没有看见您说的苏侍郎。”
顾衫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来到另一处——屋内的家具看样子还是完好无损,能住在那里的想必是山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房门没有上锁,顾衫进入倒是轻而易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进入房内。
二当家在榻上已经熟睡,三当家支着头在书案前打盹,顾衫和孟容对视一眼,顾衫的刀悬在二当家的脖颈之上,孟容从背后直接扣住三当家的双手。
“!”
三当家猛然惊醒,不过他算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此刻的情况,他无法扭头看孟容,只得看向顾衫,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你们想来做什么?”
顾衫神色如常:“人呢?”
“人?”三当家微微挑了一下眉,“不见了。”
顾衫心中稍稍松口气,这样的话极有可能是被那二位游侠救走,苏言的安全暂时可以保证了。
“你不打算跟我们解释一下,我的大哥吗……”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们的大哥……只剩下了一颗脑袋……”
顾衫神色仍旧如常:“咎由自取的后果罢了。”
想杀皇室宗亲,那甚至是诛九族的罪名,顾衫没有打算追究。毕竟说到底,都只是些老百姓罢了,在极端的环境下面,有冲动很正常。
“我劝过他的……”三当家的神色黯淡,“可惜他不听……我本意是协助你们查明江北疫情,可是他……”
“杀三皇子,可保其一生荣华富贵。”顾衫忽然开口道,“你的大哥,和他们有交易。”
“换句话说,他抛弃了你们。”
顾衫收起刀刃,旁然置之。
人的同理心,没有必要给伤害自己的人,更何况是咎由自取。
“你们还是散了吧。”孟容小声补充,“江北这次后续处理是个很大的事情,你们赶紧散开……说不定还能分得几亩田地。”
“孟容。”顾衫平静地叫他,孟容急忙闭嘴,给三当家肩膀上来一记手刀,生生拍晕了三当家。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顾衫把外袍罩在孟容身上,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还是容易心软。”
“我只是觉得,他们说到底还是平民……时局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想的。”孟容道,“我爹有时夸我仁心,有时又嫌弃我手软,真是的……”
看着孟容小声嘟囔,顾衫摸摸他的头:“慢慢来。”
“慢不了了。”孟容欲哭无泪,“我爹说,要是再干不出什么名堂,就让我滚回家好好学女红赶紧嫁人呜呜呜”
刚刚凌厉的孟副尉,此刻一脸委屈巴巴。
是的,孟容是,女儿身,是已经退隐的孟老将军的老幺,宝贝闺女
顾衫和李展鸿曾经先后拜到孟将军门下习武以及学习领兵之道,孟容小顾衫六岁,在旁边也学得有模有样,孟老将军还乐呵呵地指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闺女被后来的李展鸿这小崽子拐跑了。
顾衫还记得当时的孟容,因为有女红老师来教她,时间又刚好和李展鸿练习的时间错开,所以每天小孟容只能在窗户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跟傻子差不多的李展鸿,而李展鸿专心学武,半分注意都没有分给过孟容。
就这样,李展鸿被默默注视了五年,愣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顾衫一直把孟容当妹妹看待,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孟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看上李展鸿的,他之前还问过孟容需不需要自己跟李展鸿说,结果孟容脸直接涨得通红,一溜烟躲到自己的房间,顾衫喊她射箭都不出来。
顾衫觉得,还是不要提的好,否则李展鸿那个直冲冲的性子,孟容可能会在房间里面哭个三天三夜。
在顾衫觉得孟容少女时青涩的苦恋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孟容不知道以什么方法说服了她的父亲,然后拜托顾衫——给她一个假身份去禁军那里,从最小的士卒做起。
孟容其实很有领兵的才能,虽然对待感情活脱脱一个含羞草,但是征兵作战丝毫不逊顾衫,甚至颇有自己父亲的老练,只是可惜,禁军内没有什么作战,但是孟容也毫不气馁,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操练,也没有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世家子弟来往,加之她的音色偏中性,压低嗓音和男声差别不大,居然在军营中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三年。
但是很可惜,三年了,孟容还是没和李展鸿说上什么话。
顾衫对孟容很是心疼,不过既然是她自己决定的道路,他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她去。
“但是,这次支援江北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孟容抬起头,坚定地对顾衫说:“不仅是为了江北的百姓,也是向我父亲证明,我不比哥哥们差,而且……”因为是夜色,顾衫看不清孟容的脸,但他猜这个时候已经红透了。
“这是李将军亲自嘱托我的……他肯定是信任我……我不想让他失望……”孟容道,语气越发坚定,“我不是之前的小女孩了,分得清什么是我应该做的,所以……”
顾衫笑了笑,语气中罕见地轻松下来:“那我告诉李展鸿了?”
“别别别别别!”孟容吓得踉跄一下,还好即使稳住身形,“我们还是赶紧谈谈江北的事情吧。”
顾衫收起打趣的话,边走边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孟容点点头:“赶路的时候倒是想了一些,不过江北的情况我终归是不熟悉,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衫道:“无妨,你说。”
“需要先派你的亲卫进去劫持王宪哲以及其同党,然后以烟花为信,届时我举兵攻城,我们里应外合……”
“在你们来之前,我和白三他们进去查过。”顾衫道,“事与愿违,我们没有发现王宪哲,只有李元德以及同伙,城内的卫兵大概有六千人,从兵力上来讲,是稳盛。”
“但是,阿容,我不想对卫兵动手。”
孟容愣了一下。
“他们本质上和那些山匪没有区别,他们只是按上面的指令办事,他们也有妻小。此次闹剧,说白了,是江北官员的不作为,就算他们真有什么不满,丢的只能是自己的脑袋。”
孟容了然:“所以,殿下是想擒贼先擒王?但那一万士兵呢?”
“为了以防万一。”顾衫说,“我手上必须有可以牵制的筹码,才能放心行动。江北实在是凶险,很有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我必须做好万全的打算,我的命其实不要紧。”顾衫淡淡道,孟容神色一惊,这话不可乱说的!她刚想张口,顾衫抬手,示意她先安静。
“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母妃,百姓的命和我的命,有什么不同。”
“母妃她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对我说,一场雨,会淹死宫中的几个蚂蚁窝;一场洪水,会带走数百人的性命。”
“不是我的命值得天下多少黎民百姓,而是如果我死了,会有多少人因此受难。”
“倘若失败,我的命尚不足惜,可是江北的百姓又会陷入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剥削与伤痛,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顾衫停下,看向身后的山寨,眼神晦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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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出自 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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