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凝霜

作者:慕遥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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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回 丹晕露白几沉湎



      寒露、紫璇两人按童鹤仙吩咐往“落凤镇”北边找寻楚云深。她脸皮甚薄,禁不起紫璇的取笑,道:“我……我到附近看看。你留在这儿。”
      紫璇便在柴边抱膝坐下。片刻间,一阵脚步走近。“紫璇!”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她心中一震,抬起头来,神色迷惘。“大哥?”
      楚云深一见到她,一棵久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上前拉她起来,微笑道:“怎么了?不认识大哥了?”
      “大哥……”紫璇一怔,终于回过神来,眼圈一红,唤道:“大哥!”这一声呼唤,不禁哭出声来。
      楚云深轻轻拥住她,温言道:“别哭。我知道,这几天你一定很担心我。我不是没事吗?好了,别哭了。”
      “你怎么会知道?”紫璇多日焦虑痛楚,这时见到兄长,方得发泄,哭道,“你知道,我和云茗为你担了多少心吗?你知道这几天为了你,我……我哭了多少次吗?”
      见她容色憔悴,又清瘦了许多,楚云深心中自是怜惜,温言道:“我知道。是大哥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们劫后重逢,喜极相拥,而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她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怨恨怒忿之色,只是兄妹俩激动之下不顾其他,没有看到。
      紫璇拭去眼泪,忽然想起方才寒露的娇羞之态,笑道:“大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见到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时,楚云深听到身后一声清咳,一个柔柔的声音唤道:“楚大哥!”便回头向她一笑,向紫璇笑道:“我也见到了一个人,若不是蒙她相救,我说不定性命不保。”
      紫璇一怔,问道:“是谁救了你?这位姑娘吗?”
      “什么‘这位姑娘’?她是你未来的嫂子。”楚云深微微一笑,回头唤道:“寒露!”
      紫璇听到“未来的嫂子”这话,已是一怔,心中还以为楚云深已得良配,正感叹他与寒露无缘。这“寒露”二字一出,她登时大惊变色。
      楚云深这几日感受到两情相悦的幸福,也理智地考虑过能否得结连理,心知寒露是白长春之女,童鹤仙养女,而二人俱是建文帝心腹,可谓障碍重重。但想到父亲对建文帝有愧,对其五大心腹也不计前嫌,不予追杀,真对他们下毒手的,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丁天霸,是以他们应该是友非敌。虽然立寒露为太子妃有些困难,但只要自己苦苦哀求父亲,应可得允,便心中认定娶寒露为妻。这时与妹妹欣喜重逢,忍不住将“未来的嫂子”几字脱口而出。
      见他这么说,她心中甜蜜,上前两步,走近他身边,拉住他手。
      楚云深微笑道:“紫璇,这是寒霜的妹妹寒露,你们应该见过面的。”
      她嫣然一笑。“紫璇,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紫璇直直地盯着她,眼前这红衫美女娇艳动人,对兄长温柔体贴,情意绵绵,除了额上水晶,哪一点像寒露?她怔了半晌,心中念头飞转,却不说话。
      楚云深微感诧异,道:“紫璇,怎么了?”
      “噢……没什么。寒露,你怎么会和大哥遇到的呢?又正好救了大哥呢?”紫璇忽地一笑,围着她转了一圈,满脸喜色。“幸好你救了大哥,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楚云深一笑,正要说话。忽见紫璇转到她身后时脸色一变,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指住了她脖颈,喝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寒露?”
      他大吃一惊,叫道:“紫璇!你干什么?”
      “大哥!你受骗了!”紫璇急道,“我刚才就和寒露在一起,她怎么会是寒露呢?寒露的面纱到现在都还没揭呢!你看她,哪点像寒露?”原来,她下山后屡受打击,也经历了磨练,再无以往的烂漫单纯,又本聪颖,见事不对,兄长显然跌进很大骗局,并不冲动揭开真相,心知此人可能武功颇高,只能智取,便假装欢喜,趁她不加提防时用短剑制住了她。自楚云茗赠予她此短剑后,因其甚短,她便一直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没料到果然派上用场。
      楚云深一震,心中一阵迷茫,喃喃问道:“她……她真的不是寒露?”
      “她当然不是寒露!我怎么会骗你呢?”紫璇又喝问道:“快说!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楚云深为人冷静,很快抑住纷乱茫然的思绪,心头一凛,一把捉住她手腕,正色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寒露!”
      她如水的眸子瞧着他,目光依然柔情缠绵,浅笑道:“这几天来,我们不是很好吗?你何必管我到底是不是寒露呢?你要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钟情的是我,不是一个连真面目都没有见到的一个名字。”
      她这么说,无疑承认了自己假冒寒露。紫璇手中一紧,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这时,他们身后一个树丛微微一动,一个白影飘然升起,从三人头上飞过。楚云深大震,抬头望去,却见她白纱蒙面,明亮的眼眸望着自己,却满是怨愤哀伤。他心中登时涌出似曾相识的柔情,不禁唤道:“寒露?”
      原来,紫璇的哭唤寒露早已听到,见他安然无恙,她心中自是欣喜。想到紫璇对自己的取笑,她才隐在树丛后,暂不相见。谁料他却另结新欢,亲口说这女子是紫璇“未来的嫂子”,不禁黯然神伤。谁知他原是将这女子错认成自己,可见他心中确有自己,刚感欣慰,却听她说“你钟情的是我,不是一个连真面目都没有见到的一个名字”,而且这似乎还是他亲口说过的话,不由酸楚、气愤、哀愁等诸多思绪涌上心头,终于愤而现身离去。
      紫璇叫道:“大哥!你看到了吗?她才是真的寒露!”
      她这一分神,手中自然一松,那女子眼珠一转,右手一翻,身子一转,便抢到了她的短剑。她这一招近身“空手入白刃”灵巧之极,紫璇本就武功不佳,只感眼前一花,一楞之下短剑脱手,自己反被指住。
      楚云深一见寒露,心神恍惚,见她突然发难,喝道:“住手!”上前一步,长剑出鞘,从背后指住她脖颈。这一招更如闪电般,她还来不及翻身避过,已被制住。
      她却并不惧怕,嫣然笑道:“楚大哥,她是你妹妹,我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楚云深正色道:“放了她。”
      “那你要先放了我啊。”她盈盈笑意不减,眸中流波。“楚大哥,我们好歹也朝夕相处过好几天,你还信不过我吗?”
      楚云深心中犹豫。既然她这么说了,自然不会伤害紫璇。可这剑一撤,自己再不能相挟,她放了紫璇自然没事,可如果她不愿放,自己就无计可施,紫璇就危险了。他微一迟疑,长剑一抖,道:“你先放了她。”
      她娇然一笑,叹道:“没想到,你竟对我这么戒备。难道,你就忘了我们这几日的山盟海誓吗?”说完,放开了紫璇。
      “大哥!”紫璇忙回到楚云深身边。又向那女子叫道:“短剑还我!”
      她冷冷一笑,将短剑抛还给她。
      楚云深将紫璇拉到身后,这才收剑入鞘。
      那女子一脸深情地望向楚云深,柔声道:“楚大哥,虽然我不是真的白寒露,但这几日,我对你怎么样,你也很清楚。你……又何必执著于一个名字呢?”
      紫璇心中一凛,暗道:看来,她真对大哥对了情。不由转头向兄长瞧去。
      见她柔情绵绵,楚云深心中不禁一动。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这几日自己将她认作寒露,的确两心爱悦。可现既已知她假冒寒露,方才又用心算计,经历这一番斗智斗勇,两人已生敌意。纵然不是敌对,自己已见到真正的寒露,断然不会再和她重拾往日柔情。他这一怔之间,心中已转了无数个念头,心境早已变化,正色道:“你既非寒露,感情之事休得再提。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是谁?”
      见他再无以往情意,她神色黯然,叹道:“这几天,我以真面目相见,希望你心中那个人是我,而不是白寒露的替身。没想到……你一见她,就忘了我。好吧!我早就想把真实身份告诉你了,你以为假扮别人,听你一直叫着‘寒露’,我心里就很舒服吗?我是‘唐门’前任掌门的女儿颜丹凤,有个外号不大好听,叫‘俏罗刹’。你可以叫我‘丹凤’。”
      她开始一直自怨自艾地说了一大堆,而这“颜丹凤”三字一出,楚云深与紫璇都大惊,对视了一眼。他们早在破解胡氏兄弟三道难题时就听他们说过“颜丹凤”这个名字,知道此人厉害非常,可一直没有露面。紫璇更由上官无痕告知她就是毒死寒霜的真正凶手,不由叫道:“原来……原来你就是颜丹凤!就是你……你害死了寒霜,害得我被师兄……”
      “什么?!”楚云深更是吃惊,变色道,“她害死寒霜?”
      颜丹凤见他俩脸色不善,不敢再提及旧情,抱拳道:“话已说完。楚大哥,后会有期!”
      而紫璇脑海中却浮现出寒霜惨死、自己无辜蒙冤的情景,见她要逃,忙叫道:“大哥!快抓住她!”
      楚云深一怔,正要出手,想起这几日她待自己的情意,微一迟疑。
      紫璇急道:“大哥!快啊!”
      被她这一叫,楚云深登时灵台清明,心知她是敌非友,且关系妹妹清白,非捉住不可。右手拔剑,就欲上前。
      颜丹凤见他方才犹豫,似乎仍挂念旧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而这时真要动手,忙撒下一片烟雾,脱身离去。
      楚云深既知她是“唐门”中人,使毒高明,忙一把揽住紫璇肩头,转过身去。当烟消雾散,回过头来,她早已不知所踪。却见眼前地上,虽值初冬,仍有一些稀疏青草,这时却全然枯萎,心中暗惊,此烟比之“青衣帮”“酥醉销魂散”,其毒性自不可同日而语。

      寒露一路回到镇里客栈,其时天色已晚,除童鹤仙外其余四人都已回来。楚云茗见她孤身回来,目光哀伤,心中一惊,忙问道:“寒露!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紫璇呢?找到大哥了吗?”只感到一颗心“突突”直跳,暗道:千万不要大哥没找到,反而把紫璇弄丢了。
      叶尘枫不见紫璇,也是焦急。“寒露!师妹呢?”
      雨烟也急问道:“是啊!紫璇呢?还是没有找到楚大哥吗?”
      寒露看看他们,定下心神,淡淡道:“找到了,紫璇正和他在一起。”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楚云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叶尘枫却发现她有些异样,问道:“寒露!那你怎么先回来了?”
      寒露蓦地抬眸,眼中闪着泪光,道:“我先回来报信,让你们别担心。”说完,径直走向自己房间,关门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因何事伤心含泪。照理说,她心系楚云深,因十分欢喜,与他携手归来才对。
      寒露回到房中,只感心头烦闷难当,眼前总是浮现出楚云深与那美女携手含情的情景,耳边尽是她说的情意绵绵的话,更是又气忿又伤感。她与楚云深不打不相识,后来数次见面,素来冷淡孤傲的她竟被他的睿智果断所打动,而他也对她异常关心,情意不掩,她才将护身玉石相赠,还许诺让他第一个看到自己的样貌。谁知他竟这么快移情别恋,和那个丝毫不像自己的假寒露在一起,她心中酸楚,强忍住泪。

      眼见夜幕降临,楚云茗在后院里坐立不安,急道:“寒露不是说紫璇找到了大哥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上官无痕倒好整以暇,笑道:“云茗,你别急,既然寒露说了,他们总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楚云深兄妹从外边走进,行色匆匆。楚云茗大喜,叫道:“大哥!”
      “云茗!”楚云深向他点点头,又与上官无痕、雨烟招呼,只淡淡瞥了叶尘枫一眼,道:“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叶尘枫知道他是为紫璇之事责怪自己,低下头,道:“楚大哥,对不起……”
      而楚云深却不等他说完,向楚云茗问道:“寒露回来了吗?”
      楚云茗一怔,没料到他如此匆忙只是为了寒露,道:“回来了,在房里。”
      紫璇却已奔到寒露房门前,唤道:“寒露!寒露!”
      只听里面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大哥!”紫璇转过头望向楚云深,他则面色一喜,推门进去。
      楚云茗又是一楞,向紫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紫璇长长一叹,老气横秋地道:“说来话长……”
      叶尘枫上前问道:“师妹,到底怎么回事啊?”
      紫璇却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上官无痕见她依然这么倔强,不禁摇头叹气。

      楚云深进门后,却见寒露伫立窗边,身形窈窕,晚风吹得白纱轻扬,心中一动,柔声唤道:“寒露!”
      她身子微微一颤,道:“你和她……很相配。”
      楚云深叹了口气,道:“寒露,你听我解释。那天,我被胡来胡闹制住,她突然出现救了我,而且,还打扮得像你一样,还……还戴着你的护身玉石,我才以为她就是你。”
      “她怎么会有我的护身玉石?”寒露语气平静,却冷冷的毫无感情。
      “我想,她是从我身上偷的。”楚云深见事冷静,一知假寒露的身份,就猜到了几分。“寒露,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唐门’的‘俏罗刹’颜丹凤。就是她假扮小二,在你姐姐药里下毒的。那天我带紫璇出‘二十四桥客栈’时,她一定是趁我不注意,偷走了你的护身玉石。”
      寒露也早知是颜丹凤毒死寒霜,怒道:“原来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她……她还偷走了我的护身玉石!”
      楚云深心中歉疚,道:“寒露,对不起。你把你的护身玉石交给我保管,我却……”
      “算了。”寒露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感伤道:“这几天,你和她朝夕相处,两情相悦,感情已然很深。在你心里,我的护身玉石又算什么呢?”原来,这水晶玉石,是当年童鹤仙收养她时紫虚道人所赠,能保她平安,要她长大后将其赠予意中人,方化险为夷。是以她对它一向珍视,将它交给楚云深保管,显然是对他动了真情,而他却大意丢失,并非好兆。她又确信楚云深情不在己,伤心之下,说话便不再顾忌矜持。
      “寒露!”楚云深心头一震,上前两步,走到她身后。“在我的心里,你的护身玉石比什么都重要!我……我之所以会和她……就是因为把她当作了你!我心中所念,其实是你啊!”他一向能言会道,可面对心上人的误会,心中焦急,忍不住将心底的爱意道了出来。
      寒露一颤,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幽幽望着他。“你连我都会认错,还说什么其他呢?”
      楚云深更是一急,一把扶住她双肩,正色道:“真的!在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把她当作你,是因为……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你长什么样……”
      寒露又一声轻叹,黯然道:“你连我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心里只有我一人?”
      楚云深凝视着她,温言道:“记得上次你说过,我们下次见面时,就让我看到你的样子。还说,除了你干爹和姐姐,我会是第一个见到你样貌的人。”
      寒露微显羞涩,轻声道:“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让我看看你,好吗?”见她含羞不语,楚云深欣然一笑,便伸手去揭她的面纱。
      他的手刚要触到自己面纱时,寒露忽然一颤,后退一步,道:“不!你还是不要看!我……我怕你会失望!”
      楚云深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你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呢?”
      寒露犹豫一阵,叹道:“天意如此。你要看,就看吧。”
      楚云深向她温然一笑,缓缓伸手,揭开那层白纱,她的面容渐渐露了出来,这一见之下,他却微微一怔。她面色雪白,虽说是端鼻樱口,也算一美人,可比起她姐姐寒霜之绝美容色,却相差甚远,相较之下,她眼眸清澈明亮,戴上面纱时反显更美。她们同胞姐妹,寒霜实在太美,她所分得的精华就相对少了。正因如此,她才长年以纱遮面,再加上身世特别,命硬克亲,便养成了这一种冷漠自苦的性子。
      见他神色,寒露心中一阵痛楚,淡淡道:“我就知道,你会失望的。比起你的那个红衣美人,差得太远了。”她这一澹然开口,立即流露出清冷如霜的气韵,登时增色不少,足以媲美于紫璇雨烟,且有一种她们都没有的特殊气质。这种气质,既有大家闺秀的高贵端庄,也有江湖女侠特有的英姿风度,是两者的完美融合。
      楚云深心中怦然一动,微笑道:“我哪有失望?记得知道你和寒霜的关系后,我就在想,上天造物,实在玄妙。寒霜那么出尘脱俗,已经把日月灵气都用尽了。寒露又是怎样的美人呢?如果和寒霜一样,虽然好,却未免重复了。见到了你,我实在佩服上天,居然还造出这样气质高贵,清冷绝俗的寒露来!真是绝了!”
      他本极善言辞,这一番话顺口而出,毫无停顿,寒露也忍俊不禁,苍白的脸上微泛红晕,更增丽色,浅笑道:“我自小就知道自己不够美,你不要说假话来哄我开心。”
      “这怎么会是假话?”楚云深拉起她冰凉的手,笑道,“我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他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不喜说笑,可对寒露,从认识以来就颇不同,心之所系,自然而然地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被他一握,寒露却抽回手,敛容道:“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你已见过我了,请出去吧。”
      楚云深心头正柔情涌动,见她忽下逐客令,一怔道:“寒露!你还在怪我错认你的事吗?”
      寒露清亮的眸子瞧了他一眼,道:“你说过,在你的心里,我的护身玉石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它被你弄丢了。难道,你不应该替我找回来吗?”
      楚云深心头一凛,正色道:“我当然要找颜丹凤要回来。”
      寒露转身背对着他,道:“你什么时候把它找回来,什么时候再来见我吧。”
      听她语意,似乎要把玉石寻回之后,她才肯与他谈及感情,楚云深心中怅然,暗道:寒露果然非寻常女子,丝毫不感情用事,看来,那护身玉石对她确实重要。这么说来,我还得想办法……想到还得再见颜丹凤,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而颜丹凤自被紫璇揭穿身份,遭楚云深敌对相待后,心情郁郁,回到胡来胡闹所住客栈,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又不由自主地到了镇北的那堆柴火边。来到这里,感慨万千。忆起这几日与楚云深两心爱悦的柔情蜜意,心中怅然。
      原来,红衣恼寒霜太过聪慧多番坏事,请她假扮进喜混进“二十四桥客栈”,在新婚当日下毒害死寒霜,并嫁祸于紫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当她看见楚云深对紫璇照顾有加,又英伟果决,一缕情丝竟由此飘到他身上,还忍不住从他身上取来物事以慰自己相思之情。她是“妙手神偷”胡来的表妹,楚云深当时又心情焦虑激荡,自是轻而易举。谁料却正好偷到寒露的护身玉石,她扮作进喜时曾在暗处亲眼看到寒露将此玉石作为信物交给楚云深,以及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话,心中自然明白他俩的感情,又是嫉恨又是无奈。
      后来,他们分为两路,她和胡氏两兄弟来对付他,她心念一动,想到接近他的好办法。先让胡来胡闹捉住他,自己再现身救他,他自然会感激自己。可又不能暴露真实身份,想到楚云深对寒露的情意,想到他也尚未见到寒露的面容,便索性假扮寒露,以搏其好感。她擅长易容,扮谁都惟妙惟肖。可她也不知寒露究竟何样,又希望楚云深能因美貌而恋上自己,便索性以真面目相见。楚云深先入为主地将她当作寒露,果然深情相待。这几日相处,她对他的爱意也加深了许多。她直期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惜好景不长,楚云深担心妹妹,执意寻找,终于被紫璇揭穿真相。
      她原以为经过几日相处,楚云深对她多少有些感情,没想到,他一见真的寒露,就立即对自己撕破了脸,曾经的柔情已不复见,甚至刀剑相对,伤透了她心。
      想到这里,她一阵感伤,轻声唤道:“楚大哥,楚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虽是假的,可我对你的情,却是真的。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她浑身一颤,转过头去,果然,楚云深含笑走了过来。她怔住了,呆呆望着他,唤道:“楚大哥……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了。”楚云深走近,温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回到了这里。”
      “你……”见到他含笑的目光,她心中一阵恍惚,不知他欲何为。“你……是来捉我的?”
      楚云深凝视她半晌,长叹一声,道:“这几天来,你的确骗得我好苦。我……我多么希望你不是‘唐门’的人,多么希望……你就是寒露。”
      颜丹凤一愣,想到他确实一开始就心系寒露,心中忿然,道:“你已经见到你的寒露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来,如果是想捉我回去替她出气的话,那就动手吧。”
      “你还不明白吗?”楚云深长叹道,“我们这几天来,朝夕相处,已经有了感情。虽然现在知道你不是寒露,可我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怎么会忘了你对我的情意?”
      颜丹凤心中大震,实没料到他说出这话,蓦地抬眸,颤声道:“你是说……你……”
      “不错。”楚云深深情地注视着她,轻轻拉住她手,柔声道,“这几天,是你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你一片真心,我岂能不感动?其实,我的心里,早已有你了。”
      颜丹凤简直不相信,脸色晕红,又惊又喜之下激动得声音发颤。“真的?你心里,真的有我?你……你不是只钟爱你的寒露吗?”
      楚云深微微一震,叹道:“不错。我和寒露几个月前就认识了,她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相见,我被她的冷淡神秘吸引,很想看看她到底长得如何。你想想,我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谈什么钟爱不钟爱呢?”
      颜丹凤为人精细,清楚地明白楚云深已知她是害死寒霜的真凶,又见她如此骗他,怎会还对自己再生情意?但她已恋他极深,见他眼中含笑,语气深情无限,所说的也入情入理,也不由相信了几分,内心又燃起了希冀,面色潮红,颤声道:“你没有骗我?你真的不钟情于她?你不恨我害死白寒霜,还嫁祸给你妹妹?”
      “不错,我应该怪你的。你害死了寒霜,她是多么优秀难得的姑娘啊!你还让紫璇和尘枫反目,你还假冒寒露来骗我……我应该怪你,甚至杀你为寒霜报仇,为寒露和紫璇出气的!”楚云深长叹一声,深情地凝视着她。“可是……我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我心里,真希望你没有做这些坏事,我们……就可以再在一起了。”
      他说得如此诚挚,颜丹凤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已全然相信了他。心底一阵矛盾,忽然下定决心,反握他手,激动地道:“好!楚大哥,只要你真心待我,我……我就脱离‘唐门’,和你一起隐居山林!就像前几天那样,逍遥自在!”
      见她如此坚决,楚云深微微一怔。“你要和我隐居山林?”
      “只要你肯原谅我以前对你的伤害,我就甘愿为你放弃一切,从此之后,和你厮守到老!”颜丹凤心情激荡,投入他怀中,想到能和意中人一生相伴,不由面露甜笑。
      楚云深又是一怔,感到怀中温软的身子微微发颤,心中又涌出一股难言的异样之情。
      颜丹凤抬起眸子,幽幽望着他,柔声道:“楚大哥,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白寒露,放弃你兄弟妹妹,放弃你那些朋友吗?”
      “我……”楚云深叹了口气。“丹凤,你为我牺牲这么多,我怎能辜负你呢?”
      听他如此亲切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又这番郑重承诺,颜丹凤就如身在梦中一般,一颗心被幸福填满了,哪还有心思考虑其他?激动之下,喜极而泣。
      楚云深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微笑道:“我们能在一起,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哭了?”
      “是啊,我……真是高兴糊涂了。”颜丹凤嫣然一笑。“楚大哥!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就欲拉他离去。
      “丹凤!”楚云深一把握住她手,温言道,“虽然我们决定走,可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你……你等等我,让我回去,向紫璇和云茗交代一声。还有,我也必须给寒露一个交代。”
      听他说到寒露时依然旧情难忘,她心中微酸,道:“你和她有终生之约吗?你和我一起,还需要向她交代吗?”
      楚云深幽叹一声,拢拢她额前乱发,柔声道:“虽然我和她没有正式婚约,可她把她的护身玉石给了我,那是她的陪嫁信物。现在,我辜负了她,那护身玉石,也应还她,也……希望她日后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好归宿。”
      他说得如此有理,颜丹凤也表赞同,浅笑道:“那好!你去把那什么劳什子玉石还她,你们就两不相欠了。对了!这东西还在我这里呢!”说着,从怀里取出那枚闪亮的菱形水晶。
      楚云深接过,笑道:“那天,你从我身上偷了它,我们才得以相识。这么说来,它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颜丹凤也笑道:“那几天,我要假扮她,不得不戴着它。其实,我心里很生气,为什么要戴别人的玉石用别人的身份和你相处。没想到,现在……”说着含羞低头,颊泛红晕,娇媚无限。
      楚云深见她如此欢欣,心中又掠过一丝异样之感,道:“好了。丹凤,我现在就回去和寒露说清楚。未时时分,我们再在这里相见,好吗?”
      “好,我也趁这个时候去买些干粮。你可以去和弟妹告别,而我……却不能回去见两位表哥。”说到这儿,她神色黯然。“在我们‘唐门’,还没有谁敢脱离本门。如果破门逃走又被捉住,就必须受那‘生死不欲’之毒。”
      楚云深一怔。“‘生死不欲’?是什么?”
      “是我们‘唐门’的独门毒药,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或如火烤,或如冰冻,或者就像刀把肉一块块割下来,总之一次比一次厉害,中毒者会受尽折磨,痛得没有力气自尽,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提到背叛“唐门”的后果,颜丹凤心生惧怕,声音微颤。“到九日之后,就会全身腐烂,化为脓血。”
      听到这毒药如此可怕,楚云深也不由心悸。“真有如此厉害?那你……”
      颜丹凤缓缓抬眸,柔情无限地望着他。“楚大哥,为了你,我甘心冒这个险。只盼……你不要辜负我。”
      楚云深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辜负你了,放心吧。好了,我先回去了。别忘了,未时见!”说完,转身离去。
      “楚大哥!”颜丹凤忽然叫住了他,轻声道,“我等你!”
      楚云深向她一笑,大步离去。而望着他的背影,颜丹凤心中柔情涌动,憧憬着与他携手隐居的缱绻生活。

      而镇里客栈内,紫璇正为楚云深的失踪而焦急万分。“大哥到哪儿去了?都快正午了,还不回来,我们都等着他商量大事呢!”
      “是啊!”楚云茗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寒露道:“寒露!昨天晚上大哥和你说了什么,怎么他今天一早就不见了?”
      童鹤仙眉头一皱,也问道:“是啊!怎么回事?”
      寒露自前晚被楚云深揭开面纱后,就以真面目见众人。这时见他们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想到和楚云深的对话,脸上微微一红,道:“也没什么,只是谈了谈那颜丹凤。”
      叶尘枫怒道:“就是那颜丹凤,毒死了寒霜。我一定要杀了她!”想到寒霜,心头一酸。
      紫璇心中也是一酸,却不看他,道:“我们不要管颜丹凤了,还是先把大哥找回来吧。”
      “紫璇,不用担心。”上官无痕微笑道,“楚大哥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独自出去,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啊!楚大哥会回来的。”雨烟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她又更清楚楚云深的身份,也安慰紫璇道。
      “众位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时,楚云深大步走进。
      “大哥!”紫璇心中一喜,上前拉住他。“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又被颜丹凤捉去了呢!”
      “有这么容易吗?我是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去了。”楚云深走到寒露面前,唤道:“寒露!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见养父和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寒露淡淡道:“你去办事,和我有什么相干。”走回自己房间。
      楚云深淡然一笑,跟她进房,关上了门。
      见他俩如此怪异,众人都明白了几分。在刚与紫璇见面时,寒露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楚云深的下落。而前晚他一回来就去找她,在房里谈了许久,她更是从此后除下面纱,谁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互生情愫。紫璇更是清楚,笑道:“看来,大哥一定做了什么讨寒露开心的事,他们很快就会和好了。”
      上官无痕笑道:“他俩的确很相配。”
      楚云茗却面有忧色,心想:大哥身为太子,怎能在外面私下定情?虽说寒露是个好姑娘,可她是建文帝心腹的女儿,皇上会答应吗?
      雨烟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又想到自己跟随上官无痕浪迹江湖,不也是不顾父亲的反对。转头见上官无痕一脸微笑,心下黯然。
      而叶尘枫却另有想法:师父说过,寒露生来克亲克夫,连寒霜都不能见。她这样和楚大哥在一起,会不会不妥?
      童鹤仙却深锁眉头,沉默不语。

      楚云深从怀里掏出那枚水晶,笑道:“寒露,你看!”
      “护身玉石!”寒露心中大喜,脸上却只淡淡一笑。“你真的把它找回来了?不是在颜丹凤那里吗?”
      “我从她那里拿回来的。”楚云深微微一笑。原来,前晚他已想好了计策,骗颜丹凤相信他对她日久生情,愿和她在一起,颜丹凤果然中计,主动交出了护身玉石。
      “她怎么会还给你?”寒露心中诧异。
      楚云深一笑,便将过程告诉了她。
      她听后,却面色不愉,道:“你这样骗她,实在太过分了。毕竟,她对你一片真心。”
      楚云深轻叹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寒露,我并非绝情之人,又怎会心无愧疚?但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毒杀寒霜在先,嫁祸紫璇在后,就算真救过我,我也不能原谅她。更何况,她假扮成你,骗取我的感情,让你对我心有误会?也不瞒你,刚才她还说,要发誓脱离‘唐门’,和我一起隐居。要说不感动,实在不可能。”
      寒露一震,抬眸道:“她愿意为你背叛‘唐门’?”
      “不错。在我心里,也希望她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楚云深深情地注视着她,又道:“不过,在我心里,真正所爱的,不是她,是你。”
      寒露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垂下眼帘。
      见她顿显娇柔羞涩的小女儿情态,更是动人,楚云深心中涌上一股柔情,含笑看着她,道:“寒露,你说过,我什么时候把你的护身玉石找回来,你就回到我身边,这话,还算数吗?”
      寒露浅浅一笑,道:“什么‘回到你身边’?我只是说,原谅你丢失护身玉石之过。”
      她口中丝毫不软,更显特别,楚云深微微一笑,道:“你还说过,我们再见时,再将它还给你。我替你戴上吧。”见她垂头不语,他便将水晶丝带为她系上。
      她缓缓抬眸,闪亮的水晶与清澈的眸子相映成辉,更增清冷气韵。可她眸中却满是忧郁,柔声道:“楚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情意。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楚云深一楞,没料到此时她还要拒绝自己,忙问道:“寒露!到现在,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不是,我没有怪过你。”寒露心中怅然,轻叹道,“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我和姐姐不能见面。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在我出生时,就有一位高人说过,我的命太硬,会……克亲克夫。凡是和我走得太近,和我在一起的人,都……都会事事不顺的。”
      楚云深全然没想到她还有此等身世,一时间呆住了。“克亲……克夫?”
      “我娘,在生我时难产而死,我爹都救不了她。高人说过,只有远离亲人,我才不会克他们。所以,我爹就把我托给干爹养大。可是,没想到,我悄悄去‘忆仙谷’见爹,他就……”说到这儿,她已眸中含泪。“我克得姐姐自小就有绝症还不止,刚见了她两面,她也被毒死。他们……他们都是被我克死的!”
      “寒露!”见她泫然欲泪,楚云深心中一痛,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正色道,“什么克亲克夫,都是荒谬之言!他们的死,都和你无关,你别怪自己!”
      “不!如果不是我命硬克亲,他们就不会死!我是不祥之人!”寒露凄然道,“所以,楚大哥,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害了你!”
      她如此痛楚,楚云深的心也如刀割一般。忆起这几月他俩数次见面,见一面情更深一分,再加上颜丹凤这一搅和,一场误会更加深了他们的感情。他已体会到自己对她用情至深,她之苦即己切身之痛,如不能和她相伴,自己一生都会了无生趣。这时,什么身份什么命运,他都顾不得了,握紧她手,激动地道:“我不怕!别说我不相信。就算你真的是不祥之人,真的克亲克夫,我也不怕!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我都会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寒露微微一颤,他的手是如此温暖,他的目光是如此深切,如此情深意重,她纵然生性冷淡,纵然有多番顾虑,也熔化在他热诚真切的深情中。她眸中泪光闪闪,颤声唤道:“楚大哥……”
      见她终于动情软化,楚云深又痛又喜,张开双臂,搂住了她,心情激荡。“寒露!你放心!从今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
      “楚大哥!”依偎在他怀里,寒露不由泫然泪下。多年来,她知道自己命硬克人,极难找到好归宿。如今,自己深爱之人竟不顾被克的危险对自己许下终生,激动、感伤、幸福、苦楚等多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俩真心相许,却不觉时日早过。已到未时,在镇北郊外,颜丹凤肩负包袱,还在等候楚云深。想到就要和他双宿双飞,她就感到一阵幸福,便觉自己背叛“唐门”也算值得。

      楚云深与寒露携手出房时,众人都来道贺,但各有心事。只有紫璇最是开心,笑道:“寒露,恭喜啊!我说你想做我嫂子,你还不承认呢?”
      寒露面颊微红,嗔道:“紫璇,别胡说。”
      上官无痕也笑道:“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楚云深却不尴尬,微笑道:“到时候,怎么会少得了你这一杯?”
      童鹤仙见他俩的确情意相投,不由长叹一声,将所有心事都放下。

      天色渐暗,残霞满天。颜丹凤还在北郊苦苦等着,可心中已十分焦虑,踱来踱去。

      而客栈里,众人围桌而坐。他俩既雨过天晴,他们又商量好进京之事,自然在一起欢然饮酒。
      饭后,楚云深又与寒露在后院赏月。夜寒露冷,见她白衣单薄,他温柔地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

      已进二更,颜丹凤依然没有见到楚云深的身影。
      “丹凤妹子,原来你在这儿。”这时,两个白影一晃,就到了她身边,原来是胡闹胡来。胡闹道:“我们到处找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颜丹凤正值焦急之际,尚未回答。胡来一摇折扇,笑道:“深更半夜,表妹孤身来此,还会为了何事?当然是来私会情郎了!”他本不知事情始末,只是随口说笑。
      而这话正触到颜丹凤的痛处,她脸色一沉,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会什么情郎?”
      “这还需要我说吗?”胡来口中丝毫不饶人,笑道,“上次,我们捉到了那个楚云深,本想把他带回去交给太师,而你却说要什么利用他捉另外几个。结果呢?据我所知,你那几天却和他花前月下,甜言蜜语,显然是对他动了情。哎!我们是至亲,你可别不承认!”
      “丹凤妹子!”胡闹瞪大圆圆的小眼。“昨天晚上,你找到我们,说什么那楚云深趁你不注意逃了。原来,你是爱上他了啊!真是没想到!那他对你呢,也一样吗?”他们本是闲散之人,这次来对付楚云深等人只是帮忙,对丁天霸之事并不尽心,否则就不会答应寒霜不再和他们动手了。他见表妹找到意中人,便一心关心她终身大事。
      “不要提了!谁说我爱上他?!”颜丹凤忽地勃然大怒,将肩上包袱重重掷在地上,咬牙道:“我颜丹凤今天在这里发誓,从此之后,决不再想着楚云深,而且……我还誓报今日之辱!”她苦等楚云深不来,想到他对寒露的情意,心中早明白了他原来只是在用计诱她交出护身玉石。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明知背叛“唐门”,一旦被捉就会求死不能,仍然为他甘冒大险,只求与他长相厮守。没想到,他竟利用她的感情,无情地欺骗了她。此等奇耻大辱,她怎能不报?更何况她生长在“唐门”,自幼耳濡目染各种恶事,早非良善中人,又被胡氏兄弟有意无意地取笑,这时,已将对楚云深的一片爱意转为满腔仇恨,视他为生平大仇了。
      见她突然这么咬牙切齿,娇艳的面容也因怨恨而扭曲得十分难看,胡来胡闹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胡闹道:“你离开的这几天,三弟来信了。说叶尘枫已经知道你就是害死白寒霜的凶手,他们已经北上来找紫璇了。”
      颜丹凤稍稍平静,忿忿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是吗?”两人都是一惊。胡来道:“难怪三弟信上说,他们可能会一起去京城,让我们也先进京。”
      “进京?”颜丹凤一怔,想到楚云深会上京,仇恨又升。“好!我们就去京城!”

      “落凤镇”的客栈里,童鹤仙却向众人辞行,无论寒露如何挽留规劝,他总是摇头,道:“你们有你们的事,我也有我的事。现在,也找到了紫璇。尘枫,紫璇性子很倔,如何让她原谅你,就要看你的了。”
      叶尘枫叹了口气,惨然道:“师父请放心,弟子知道。”
      自那日单独谈后,紫璇就再也没理过他。这时听他唉声叹气,她心中也不由难过。
      童鹤仙知道劝她没用,便不再多说,微笑道:“尘枫,那颜丹凤害死寒霜,你应该去找她报仇。不过,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你们首先要做的,是为你师父紫虚老道和你岳父报仇。先别急着去找颜丹凤。”
      叶尘枫一知道颜丹凤下落,就欲找她拼命。但经众人劝阻,也明白需先除去丁天霸。点头道:“弟子知道。”
      童鹤仙微微一笑,道:“我虽已收你为徒,却还没有真正教你武功。昨晚教你的那套‘拨云断雪掌法’,你自己好好钻研,如有不明白的地方,看看我给你的秘籍。”
      叶尘枫应道:“是!多谢师父!”
      原来,童鹤仙所学甚杂,紫虚道人、上官谨、白长春的武功他都有所涉猎,于剑法、棒法、掌法都有颇深造诣。他见叶尘枫已有较深根基,很适合习练自己的那套“拨云断雪掌法”,便穷一夜之功,将全套二十八招悉数传给了他,还恐他天资有限,领悟不深,特地留下指点秘笈。
      童鹤仙向寒露瞧去,笑意微敛,道:“你帮着尘枫,去对付丁天霸,为你爹报仇,我倒不担心。可那个颜丹凤这次受这么大的欺骗,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她善于用毒,为人阴狠狡诈,你可要加倍小心。”
      寒露见他终不肯留下,也不再劝,点头道:“我知道。”
      楚云深含笑道:“童前辈,您放心。我会照顾寒露,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童鹤仙看着他,心道:我怕,伤害她最深的,是你。长叹一声,道:“贤侄的为人,我怎会信不过呢?你既然决心和寒露在一起,日后……就要克服所有困难,永远照顾她。”
      楚云茗一怔:听童前辈口气,他似乎知道大哥要和寒露在一起,就会有障碍。难道,他真的知道大哥的身份?
      楚云深当然更想到了这一点,心道:童前辈是“江湖百晓生”,说不定,他早猜到了我的身份。笑道:“请前辈放心,小侄一定不会辜负寒露的。”
      见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童鹤仙也稍稍放心,笑道:“好了,我走了,你们一切小心。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们已经战胜丁天霸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雨烟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心中难过:我们真的要去和爹决一死战了。不知他怎么样了?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远在京城的太师府里,青玉案将红衣的信交给了丁天霸,见他面色不善,问道:“师父!四师妹说什么?”
      丁天霸哼了一声,愤然道:“本来,‘唐门’的‘俏罗刹’把白寒霜毒死了,还嫁祸给紫璇那丫头片子,闹得他们师兄妹差点自相残杀。丁原还把雨烟给捉住了……”
      “师父,这很好啊!小师妹终于要回来了!”这时,水调歌头走了进来,听到了他这句话。
      “好什么?”丁天霸怒道,“原来,那是上官无痕用的奸计,骗得胡说那楞小子说出了事实。现在,叶尘枫已经和他师妹又聚在一起了。还有那个小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水调歌头问道:“师父,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丁天霸又一声冷哼,道:“他们想上京来和我面对面地开战。我还会怕了他们不成?到时候,除了雨烟,都一网打尽。”
      水调歌头一怔,道:“师父,您不是答应过沐师弟,不伤上官无痕性命吗?”
      “这你也信?”青玉案冷笑一声,一抛手绢。“师父最恨上官无痕了,他竟敢拐走小师妹,联合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们。五师弟,你说,我们会饶过他吗?再说了,他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们当然不会放过。”
      水调歌头一听这话,愣住了。

      他们一行七人踏上了进京的路途。紫璇自从下山后,向北走得最远的就是“落凤镇”。这一路中原风光,她都从未见过,虽然由于叶尘枫之事,心中仍有难过,毕竟难改少女心性,颇为好奇,缠着楚云深问这问那。楚云深刚与寒露两心爱悦,与她携手并肩,对妹妹的发问也不免疏于应付。
      楚云茗却一心放在紫璇身上,他是从京城南下,当然见过,便给她讲自己走到这里的见闻,两人一路倒谈得相当投契。可一路城镇州府颇多,也四处可见名胜古迹,对这一方面,他就不太擅长了。紫璇便问上官无痕,他闯荡江湖好几年,四处都游历过,本身又是文武双全博学多才,便不厌其烦地讲述,紫璇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见他与紫璇又说又笑,雨烟只得黯然神伤,见叶尘枫一直被紫璇冷落,便与他交谈。
      叶尘枫见一路上师妹对自己丝毫不理睬,早碰了无数钉子,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叹道:“看来,师妹不会原谅我了。”
      “叶大哥,你别灰心。”雨烟安慰道,“这几天,虽然紫璇没有和你说过话,但我看她,常常有意无意地看你。正如寒露所说,她心里已经原谅你了,只是嘴硬。其实,要你们和好,也不是没办法。”
      叶尘枫心中燃起希望。“你有办法?”
      雨烟浅浅一笑,道:“如果你要我帮忙,我倒愿意替你想想。”
      叶尘枫精神一振,抱拳道:“如此多谢了。”
      他们一路北行,一连三日,楚云深和上官无痕虽表面言笑晏晏,可心里一直提防,担心红衣或颜丹凤会突然来袭,谁料却相安无事。
      这日,见天色渐晚,便在真定府客栈投宿,谁知只剩五间上房。他们商量之后,便决定楚氏兄弟住一间、叶尘枫和上官无痕合住,三名女子各一间。
      已入三更,楚云茗却仍对烛擦拭宝剑。楚云深见他心不在焉,险些划破手指,便笑道:“云茗,小心点。你这可是‘青釭剑’,被伤到了,伤口会很深的。”
      楚云茗叹了口气,终于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大哥,你这样轻率地就和寒露私定终生,被皇上知道了,如果不允许,你怎么办啊?寒露是白长春的女儿,可算是建文帝那边的人。且不说我们这边,就是她知道你爹赶走建文帝,还……还迫得他自杀。寒露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你不用担心。”楚云深淡淡笑道,“寒露现在以为我是你爹的义子,明知道你爹是父皇的亲信,不也没有介意吗?她是识大体的人,她会理解父皇的苦衷。再说,那早就是陈年旧事了。你看,雨烟不还是为了上官兄弟,深明大义,离开她爹了吗?”
      “可是……”楚云茗仍有忧虑。
      楚云深却微笑打断,道:“先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紫璇,现在怎么样了?”
      楚云茗脸上一红,低头道:“什么怎么样了?”
      “别装了。我不在的那几天,你们俩朝夕相处,难道还没有感情?再说,就是这两天,我看你们也很投缘啊!”楚云深一拍他肩膀,笑道,“何况,我好像还看见,你那把家传的短剑在她手上!”
      楚云茗大惊,有些慌乱地道:“你……你怎么知道?你对她说了什么吗?”他一向对这位太子兄长很敬重,这时心急之下也顾不得礼仪了。
      “应该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吧?”楚云深笑道,“那把短剑,可是你爹让你交给未来儿媳护身的,你却给了紫璇,还说你们没怎么样……”
      “大哥噤声!”楚云茗大为慌张,急道,“她不知道那短剑的意义。我对她说,那只是我买的。”
      楚云深一愣,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已经接受了你的感情,原来,你在骗她。其实,她现在早就和尘枫取消了婚约,又和他闹得这么僵,你可以趁现在……”他初时恨叶尘枫狠心对待紫璇,可自从与寒露经历这段波折后,也知情之为物,足以乱人心志,也明白了叶尘枫痛失挚爱后那种绝望和痛苦,再加上他们也算是连襟兄弟,是以虽嘴上不说,心里已原谅了他对紫璇的过错。
      “大哥!”楚云茗正色道,“正因为她现在和尘枫的矛盾没解开,我才没有……我不会乘人之危的。”
      楚云深赞赏地看着他。“你果然是个至诚君子。”

      而另一个房间里,叶尘枫也求教于上官无痕。“上官兄,你一向足智多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师妹原谅我?”
      上官无痕笑道:“听雨烟说,你也向她讨教过。看来,紫璇一天不原谅你,你就一天也睡不好觉。”
      叶尘枫长叹道:“的确是我的错,我对师妹的伤害,实在太深了。”
      “你放心。”上官无痕神秘地一笑。“我和雨烟已经商量过了。明天,她就会原谅你。”
      叶尘枫知道他素来多智,不由大喜,拱手道:“那就拜托了!”

      寒露也到紫璇房里,劝道:“紫璇,你相信我。姐夫他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希望你能原谅他。你就看在你师父的份上,看在我爹的份上,看在我和姐姐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这几日,只要一想到这事,紫璇的心情就会黯淡下来,这时听寒露再提,更是哀伤,凄然道:“他当初对我那么绝情,我也说过,永远不原谅他。寒露,你要我食言而肥吗?”
      见她依然这么固执,寒露只得暗叹。

      次日,他们又离开河间府,走进一片白杨树林。早过初冬,天气寒冷,他们习武之人自是不怕,依然不停赶路。
      上官无痕与叶尘枫对视一眼,道:“快正午了,我们歇歇吧。”
      紫璇颇为诧异,问道:“上官大哥,你累了吗?”
      “我不累。”上官无痕笑道,“可雨烟是千金小姐,我们总不能让她累着吧。”
      雨烟微笑道:“我不累,倒有些渴了。”
      上官无痕笑道:“水囊的水也喝完了。刚才过来时我看到有一条小溪,雨烟,我们去打点水吧。”
      紫璇叫道:“上官大哥,你放下包袱再去啊!”
      “不用了。”上官无痕微微一笑,与雨烟并肩离去。
      楚云深含笑道:“寒露,你看,树叶都掉光了,没什么看的。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寒露向紫璇瞧了一眼,浅笑点头。两人自互诉深情后,一直情意缱绻,一路旖旎风光,常单独漫步游览。
      紫璇见状,也靠着一棵白杨坐了下来,取出干粮。
      楚云茗笑道:“这烧饼早冷了,不好吃。紫璇,你等等,我去打点野味来。尘枫,你照顾紫璇。”
      紫璇一怔,唤道:“云茗,你……”见只剩下自己与叶尘枫两人,心中一颤,低下头来。
      叶尘枫迟疑半晌,唤道:“师妹,你……你别这样。我……我……”却不知如何言语。
      他自遭她冷遇后就再不敢贸然找她说话,她心中又是一颤,想置之不理又不太忍心,犹豫片刻,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她虽不理睬他,可对他的爱恋之情,却丝毫不减,早已在心底矛盾斗争了无数次。可最后,都是她的倔强生性占强,是以仍没软口原谅他。
      叶尘枫心中大喜,道:“师妹,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紫璇哼了一声,道:“和你说话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原谅你。”
      见她这撅嘴赌气的神态,虽然多了几分气愤伤感,仍与以前在山上和自己斗嘴时的撒娇烂漫一般无二,叶尘枫心中一动,柔声道:“师妹,以前在‘炆萱山’上,你生我的气时,也是这样。那段日子,我们和师父相依为命,不问世事,我很怀念那段生活。”
      想到恩师,紫璇心中一酸,黯然道:“怀念有什么用?师父已经死了,你……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师兄了。”
      “我没有变!”叶尘枫急道,“我知道,我冤枉了你,你怪我,恨我是应该的。但求你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份上,看在我们曾经一起偷溜下山,又一起受罚的份上,原谅我吧!”
      听他提到那次偷跑下山,紫璇更是心中酸楚,不禁软了下来。
      叶尘枫恳然道:“你要怎么出气,打我杀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再怨我。如果,师父他知道我们这样,他一定会很伤心。”
      “师父……”紫璇忽地想到紫虚道人生前一直希望他们师兄妹同门结缡,更是痛楚,泫然欲泪。
      见她已动情心软,叶尘枫心中也涌出一股怜惜之情,唤道:“师妹!你能原谅我吗?”
      紫璇缓缓抬眸,眼中泪光闪烁,凄然望着他,颤声道:“我……我……”
      就在这时,叶尘枫脸色大变,忽地飞身而起,“凝霜剑”出鞘,与一人在半空中过了一招,两柄剑一碰,这才落在她前面。
      紫璇大惊,定眼一看,只见一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极长薄剑,立在面前三丈处。
      叶尘枫将她护在身后,正色道:“阁下何人?为何偷袭?”
      第二十一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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