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如意

　　“怪不得，”蓝晨一边点着头一边迅速收拾着东西，“今天的事都不准说出去，我先回寝室看看图图回来没。”
　　顾韫皱眉：“她没在宿舍吗？”
　　“下午她说有事情出去了，算着这个时间点也应该回来了。”
　　商珮替蓝晨披上衣服：“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吸了吸鼻子，“不用，我先去找图图了。”
　　商珮点了点头，嘱咐道：“到寝室了给我打个消息。”
　　“知道了。”
　　待他转过身去，就看见顾韫一言不发，黑着脸坐在椅子上。那模样瞧着吓人的很，商珮不敢出声，只是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过了很久，顾韫压着嗓子开了口：“她怎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自打见林墨言第一面起，顾韫就识破了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在酒吧那会，有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往她身旁的女生酒杯里下了东西，她察觉后立马故意装作不小心打翻，调换了一杯新的。这么好的一个女生，那些畜生凭什么这么对她。想着想着，顾韫的眼眶又泛起了一抹红。
　　商珮见状坐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想到，本来以为林墨言是天生的不食人间烟火。”
　　“商珮，”顾韫嗓子逐渐沙哑，“是我又让她变成这样的，都是我。”
　　商珮打断了他：“这事哪能怪你，你又不知道……”
　　“我他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就是错！”
　　…………
　　林墨言和蓝晨道别后，就近找了个公园，在里面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晚间的风吹散了她的发丝，眼睛也逐渐湿润了起来，她翻开包包拿出了耳机戴上，随手点了一首林俊杰的《我还想她》。椅子旁还放着她刚从便利店买的两听冰啤酒，她熟练地打开了易拉罐，不紧不慢地灌了一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大概是初三那年不经意看到了父亲出轨对象和徐丽媛的聊天记录，也是这么一个人吹着风偷偷喝着酒，只不过那次是在房间。那天的风好大好大，在她哭了很久之后将她的脸颊吹得更加干涩，就连眼睛都干痒得难受。林墨言家住12楼，从窗外望去，整座城市的灯火阑珊尽收眼底。她曾经最喜爱的就是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缠着林绲买了好多名牌衣服包包鞋子，可现在她却恨透了这些东西，表面将自己伪装得那么耀眼，其实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美好永远是转瞬即逝，等你想抓了却发现是抓不住的。她低头看着窗外的高度，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些了，父母虚情假意的疼爱，越来越过分的管束这些统统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是，这么高，摔下去的话会破相的吧。心里一个可笑的念头浮现：好不容易变得这么漂亮，还没玩够呢就要离开了，好不值哦。
　　就在这时，徐丽媛推门进来，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开始慌了。林墨言坐在窗台上，一只小腿就这么空荡荡地身在外面，手里还捏着啤酒罐子。林绲也闻声赶来：“虽然中考完了但你个小孩子还喝什么酒，脑袋让驴踢了？谁让你坐那么高的？危不危险？赶紧下来。”
　　林墨言噙着泪水，嘴角扬起，“那你前几年放我和我妈两个人在上海的时候，危不危险？”
　　林绲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一茬，和徐丽媛互相看了一眼。
　　“或者我这么说吧，”她悠哉地摇着手中的易拉罐，“你在外地享受生活、养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我妈的死活呢？我们母女俩就不危险吗？”
　　徐丽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知道了？”
　　林绲不耐烦道，“这是我和你妈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管了，下来。”
　　“你他妈放屁，”林墨言几乎是嘶吼着的，“我本以为最让我敬重的父亲，在我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永远忙着在外面赚钱，所有人都告诉我要懂事要听话，我认了。以前你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的时候，我盼星星盼月亮，希望你能和别的同学家长一样，能来接我放学。可你没有来，永远都是司机叔叔来接我回的家。有时候我很好奇，大家都说我爸很成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我本来很喜欢你的……”
　　林绲低头抿着嘴，徐丽媛哭哭啼啼地跑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腿：“囡囡啊，爸爸是不好，但他现在已经改了。你就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不要再去提了好不好？”
　　林墨言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出声，“所以你早就知道，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林墨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愈发强烈刺耳，还伴随着眼泪划过脸颊：“我真傻，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被自己女儿的这副模样吓到了，徐丽媛抬起头：“囡囡？”
　　“不要叫我，”她绷直了身体，过了一会突然抱紧了脑袋，“你们别逼我了……我，我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我保证我会听话，会好好学习，也，也会不和莫清君他们出去玩了。但我求你，你，你们放过我吧。”林墨言一边抱头痛哭一边大喘气，导致说话时气息都不稳。”
　　这件事情的最后，就是他们夫妇俩带着林墨言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人，姓陆。他将林绲和徐丽媛请出了诊室外，随后问了女孩一些问题。整个过程林墨言都感觉十分麻木，仿佛眼泪已经流干了，也没有力气了。她当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双眼睛尽显疲态，就像失去了生命力一般，不再鲜活。
　　陆医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去将夫妇俩请了进来，告知了他们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症，建议配合药物治疗。林绲根本没当一回事，笑着打发了医生。随后就凑近林墨言的耳旁：“别不开心了，爸爸带你去逛街，好不好？给你买包。”
　　徐丽媛也笑着帮她捋着头发，“是啊囡囡，可能就是之前太累了。走吧，爸爸妈妈带你去你最喜欢的恒隆。”
　　林墨言此刻变得十分木讷迟钝，任凭他们牵着自己离开了诊所。
　　只留下陆医生的一片叹息。
　　说实话，林墨言也压根不相信自己是抑郁症，边听从爸爸妈妈的话去逛了街。那天她买了她最喜欢的Chanel，还有miumiu的鞋子，买完那一瞬间她似乎是开心的。可是回到车上，她看到那些大包小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里尽是烦闷。不对，这个包她很喜欢的，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是很快上了高中，第一年是强制住宿，手机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归还给学生。林墨言是在高一结束的时候开始发觉自己开始不对劲了。在学校的时候，她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走神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睡眠也比之前差了很多，一到晚上躺下来就满脑子都是不开心的事情，想着想着自己还会偷偷哭。周末拿到手机的时候，她是开心的，因为终于可以给蓝晨她们发消息了。可是林墨言刷朋友圈，发现她们的照片里已经出现了很多陌生的新面孔。也是，大家都会交新的朋友啊，都有各自的生活。或许早就已经把自己忘掉了，犹豫了很久最后觉得就不打扰了吧。
　　高一暑假的时候，有次林墨言做噩梦醒来，觉得头疼欲裂，还一直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她想终止这一切，不会有事的，快点清醒过来。她瞥到了写字台上的美工刀，想也没想就扎向自己的手腕。好在这时徐丽媛敲门进来，直接扑到她身上抢走了美工刀，还一边哭着说：“放开，你给我放开！这是要干吗呀？有什么事情要跟妈妈说呀，你要是出事妈妈可怎么办。”
　　林墨言眼神暗淡：“妈，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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