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秦可儿刚来到这里时，见过拿着步枪的民兵。也见过躲避战火的难民，幸运的是从来没有听见过枪声。她看向自己的爸爸，看见爸爸也在看着自己。又看向加沙局长，发现他跑向楼梯。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愣在这里，直到她听见医院里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也看见爸爸反应过来，锁住大门。她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袭击医院，她顾不上灭火，跟在加沙的背后悄悄来到三年级的门口。学着加沙的模样，蹲在铁栏杆后边，看见很多的民兵抱着枪从森林里冲进医院。他们打砸医疗车，踹开病房门。把所有的患者都拖出来。想一想得到这些设备的不易，想一想排队就诊的患者，她感觉自己已经知道袭击医院的民兵是什么人。她质问加沙，“你们河西族的民兵为什么要这样？酋长已经默认对所有患者一视同仁。”
　　她没有携带翻译机，加沙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扭头看着她摇摇头，然后又半蹲着下到楼梯，走回地面，对着已经扑灭火堆的人们说，“快跑，是叛军。”
　　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们都知道叛军是什么意思，着急忙慌地跟着加沙从教室和餐厅中间的过道跑向后院。刚刚下到地上的秦可儿又愣一下，她还想着刚刚在二楼问过的问题。看着别人都跑了，也就跟着跑。她已经听到爸爸翻译机里传出的国语，只是她跑着跑着想起来一个大问题，他们跑了，那些患者怎么办。她说，“爱丽丝帮我翻译，让加沙局长打电话呼叫救援。”
　　等爱丽丝说完，加沙已经跑到后墙旁边。他看着四米高的水泥墙回答说，“没有人可以救咱们。镇上警察只有十几个人。河西族是有一百多支步枪，又分散在部族里。”
　　她听着爱丽丝翻译结束，又听见大门被砸的声音。也看见加沙指着两个本地人说一句话，那两个人就跑向教室后墙。她知道，那里放着一个木梯子。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医院里有人先后用英语和莱蓬语大喊，“学校里正准备翻墙的人听着，我们是人民自由军，我们的人民生病了，需要医生。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不出来我就杀一个人。半个小时不出来，我会杀死所有人。”
　　这一下，搬梯子的人停下脚步，准备逃跑的人也都愣在当地。他们都知道人民自由军是什么人，即使秦可儿也想起来，那些难民就是为躲避人民自由军才来到学校。只是她也想起来，人民自由军就在她刚来的时候被精英部队打败了。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的原因。所有人都没了主意。只有加沙局长说，“人民自由军都是魔鬼，别相信他们。只要翻过围墙，几十米外就是森林，他们追不上我们。”
　　加沙距离翻译机太远，除了莱蓬人和爱丽丝，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继续愣愣地看着两个本地人把梯子靠在墙上。也看见加沙跑到秦天瑞的面前，抓着翻译机再次说，“别相信他们，人民自由军都是魔鬼，他们是魔鬼。听我的，快走。”
　　这一次翻译机里的国语还没有结束，墙外就再次响起枪声和哭喊声。以及再一次出现的喊叫声，“救死扶伤的医生们，刚刚那个孩子，是死在你们的犹豫。”
　　喊声结束，秦可儿看见已经爬上梯子的欧洲医生停下脚步。也看见他后边的莱蓬女医生，扶着梯子正准备往上攀爬。还听见一个到中国留学归来的年轻医生，说，“人民自由军说到做到，我们要是敢跑，患者们死定了。”
　　秦可儿听到他的话，看看爸爸，又看看那个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医生和他的护士妈妈阿丽莎。还有乔伊.葛龙德，并听见他说，“你们跟着局长快走，我去看看。”
　　葛龙德说这句话之前，秦可儿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她担心自己的爸爸，听完他的话，秦可儿对爸爸说，“爸，你回家吧！”她说完转身就朝着大门走去。
　　刚走几步就被爸爸抓住右手。她扭头看向爸爸，听见他说，“咱们一块回去。”秦可儿正要再说些什么，又听见葛龙德说，“可儿，跟叔叔走吧！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和我不一样，我本是应该去陪妻女的男人。”
　　他们在这边说着，加沙急忙跑到他们前边阻止。他刚喊出，“别傻了…”
　　充当皮肤科门诊的医疗车车顶就响起枪声，还站在梯子上的欧洲医生瞬间中弹，紧接着是女医生和梯子。眼看着后院不再安全。所有人都开始向教学楼的前面跑去。
　　还没有到达那里，秦可儿又听见身后传来的几声惨叫，也听见大门前响起的汽车轰鸣声，还有警笛的尖叫声。紧接着警车哐当一声就撞在大门上。
　　恐惧让他们停在餐厅和教学楼之间的角落。他们回头看，又有几个人倒在血泊里。那个女医生哭着喊，“救命，救我。”一个中枪的年轻人在哀嚎着祈求上帝。加沙拔出手枪正准备返回去，又打过来几发子弹，他们就没了声音。到此时，秦可儿突然感觉到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也听见葛龙德大喊，“不要撞了，我马上出来。”
　　他的喊叫，淹没在哭声、枪声和墙外警车后退的轰鸣声里。不等他喊出第二声，汽车再一次撞在大门上。
　　秦可儿抱住爸爸，听到他说，“可儿，是爸爸错了，不应该把你留在这里。”秦可儿知道自己跑不掉，她想一想，说，“不怪你，爸爸。把我留在这里的是车进伟，还有不停换男友的妈妈。”
　　他们说着，大门那里响起爆炸声。厚重的铁大门被炸开。一个士兵端着枪，对着院子里就是一通乱扫。秦可儿看见子弹打在教室的墙上，撞出一个个的火星。她不知道，一个戴眼镜的军官拔枪就打死那个胡乱开枪的士兵。然后对着院子用英语喊，“医生们，出来吧！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们。刚刚开枪的士兵已经被我打死了。”
　　到这时候，即使听不懂英语的人，也已经知道跑不掉了。秦可儿倒是平静下来，拉着爸爸的手走出过道。她的心情，就像是爸爸打工之前，去姑姑家时一样。她又扭头看一眼葛龙德，心想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心里想着，眼睛看见一侧的大门已经成为破烂。也透过破烂看见站在大门外的民兵，撞扁又被炸烂的汽车。还有趴在地上的一个士兵。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一个士兵就钻进大门里。紧接着，另一扇还算完好的大门被打开。一群士兵，就像是狼群般冲进来。
　　与此同时，秦可儿看见爸爸站在自己前面，想起爸爸跳进河里救人时的情景，也想起爸爸差一点淹死的原因。刚刚想到妈妈真傻，就听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军官用莱蓬语说，“外国人带走，其他人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等翻译机里的声音结束，秦可儿忽然感觉自己被骗了，立刻从爸爸背后钻出来用英语说，“你刚刚说过，我们出来就会放了他们？”
　　秦可儿说完，看见那个军官笑了。她看着他的笑容，感觉他虽然长得较黑，却也是五官端正，加上近视眼镜，猛一看还让人感觉是个有学问的人。也看见他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会放了他们。我只是说你们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们。”
　　秦可儿无言以对，转身看看背后听不懂英语的本地人。还在看着她，等着她救命的本地人。还没有等她再次想好怎么反驳，听见葛龙德说，“你抓我们是为给你的人治病，如果你滥杀无辜，我们宁死也不会治疗你的朋友。”
　　秦可儿听他说完，心说，对啊！她正要接口支持葛龙德，又听见那个军官说，“我在美国读书十八年，知道你们有个希波克拉底誓言。”
　　等他说完，秦可儿正准备说，我会，还会摘除你们的心脏。就看见那军官对着身边的士兵，再次发出命令。也听见爸爸脖子上的翻译机再次地翻译出他的话，“执行命令。”
　　等秦可儿听清楚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士兵已经抓住她的爸爸。她刚喊一声，“爸。”另外的两个士兵也抓住她，并且拖着就走。与此同时，她看见前面的士兵已经举起枪，急忙说，“他们也是外国人。”
　　说完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与瞬间响起的枪声叠在一起。她挣扎着扭回头。看见葛龙德也被两个士兵死死地抓着，还看见倒在地上的爱丽丝，挣扎着坐起来说，“我是法国人。”
　　她瞬间想起爱丽丝在这里早就超过两年期限。是自己把她留在这里帮忙。
　　就在她回想往事的时候，听见葛龙德说，“是的！她是法国人。”
　　谁知道那个军官拔出手枪，对着爱丽丝说，“不。你是叛国者。”
　　等他说完，秦可儿看见，爱丽丝的额头多一个黑洞。也看见她无声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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