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危险都市里被迫反派

　　孟黎明放松浑身肌肉，任人摆布，躺进了无瞳之眸的眼圈里。
　　在他身边，同学们被一起摆成了一个同心圆，头对头，脚向外，一个个双手平放在腹部，看上去格外诡异。
　　阿虎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些香料开始往所有孩子身上撒，那架势就像是往即将出锅的清蒸鱼上撒葱花……
　　不能再等下去了。
　　孟黎明心想。
　　再等下去，就真的要变成餐盘里的肉了。
　　趁阿虎撒完调料（不是）转身时，孟黎明睁开眼，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抬手勒住阿虎的脖子，一使力，用胳膊直接勒晕了他。
　　“小心！”许金湖下意识小声说。
　　孟黎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手里动作不停，托住光头大汉的腰，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没有发出落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
　　许金湖立刻举手投降。
　　“别打晕我！我帮你逃出去！”
　　“我凭什么信你？”
　　许金湖咽了口唾沫，眼神示意了一下幕布外，说：“外面人太多了，凭你自己逃不出去的。”
　　孟黎明侧耳听了听幕布外面的动静，那些披着黑袍的客人们仍在陆续上台刷卡，看样子距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孟黎明于是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个什么聆听仪式是怎么回事？”
　　许金湖连连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只是听说，他们要用这个仪式来聆听神的声音，以此获得超凡能力。”
　　“神？”孟黎明迟疑，“这世上真的有神？”
　　“我不知道。冯捷称呼那个神——万物归一者，真理之主，全知全视之神。”许金湖露出恐惧嫌恶的表情，“但我觉得，如果那个神真的全知全视，却还需要人类血祭，那一定是个邪神。”
　　孟黎明看许金湖厌恶的表情不似作假，于是决定信他一次。
　　他说：“帮我个忙。”
　　“做什么？”许金湖连忙问。
　　“报警。”孟黎明道：“他们既然敢用人命血祭，那必然不会放过我们，如果现在我逃了，留下来的同学们肯定凶多吉少。”
　　少年昂起头，湿漉漉的碎发下，一双棕色的眸子露出坚定之色。
　　“我要破坏这个仪式，把他们一网打尽！”
　　许金湖睁大眼睛，“不可能的，你连冯捷都打不过，更何况外面那么多人！”
　　“之前是我大意了！”孟黎明语气强硬的说，“你就说帮不帮忙报警吧！如果你不愿意，就把手机借我，我自己报警。”
　　孟黎明的手机早在晕倒时就被看管的阿虎没收了，如今搜了阿虎的身也没搜出来，估计还在那辆商务面包车里。
　　许金湖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
　　下一秒，他苦笑着说：“没信号。”
　　孟黎明抓过手机看了一眼，这鬼地方确实没信号。
　　他年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说：“既然这样，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少年扛起阿虎的身躯走到角落的木箱堆前，小心搬动木箱，将人藏了进去。
　　“待会儿冯捷问起，你就说阿虎出去上厕所去了。”
　　然后孟黎明重新躺回了无瞳之眸的眼圈里。
　　许金湖咽了口唾沫，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少年冷笑一声，“他们不是想献祭我们获得超能力么，那我给他们个惊喜。”

　　幕布外，主席台上。
　　冯捷手掌按住POS机，制止了下一位想要刷卡的黑袍人。
　　“不好意思，本次仪式的三十个位子已经满了，这位先生可以等下次仪式再来。”她微笑道。
　　台上的黑袍人僵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扭头走下了台。
　　这次所有刷了卡的贵客都不约而同穿了黑袍遮掩身份，他们站在台上，彼此之间相互防备又忍不住相互交流，就像所有刚考完模拟考的学生在班里扎堆聊天——既想打听别人考的好不好，又怕相互对了答案后知道自己考的不好。
　　冯捷转身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直接说：“各位，现在请跟我到后面来。”

　　台上，一个站在阴影里的黑袍黑面具人替他们掀开了幕布一角。
　　“请。”
　　大家纷纷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黑面具主动开口说话，一群人都没发现这处阴影里竟然还站了个人。
　　冯捷经过黑面具身前时，娇笑了一声。
　　“影法师，你什么时候到的？”
　　黑面具歪了歪头，伸手弹了一下自己的素色纯黑面具。
　　“在你忽悠到第25个傻子的时候。”
　　他开口时说话的语调很有韵律，听起来就像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似的。
　　冯捷也懒得纠正他故意的措辞，直接向幕布内走去。
　　“来了正好，本来我还担心万一出问题兜不住场子，有你在就没问题了。”

　　金发西装男顿时抱怨了一句。
　　“红玫瑰，好歹我也在场啊，你竟然还不放心，我要吃醋了。”
　　“闭嘴，如果你靠能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影法师单手撩着沉重的幕布，看了金发西装男一眼，轻笑一声：“阿波罗，我觉得你收敛一下过于张扬的性格，说不定红玫瑰就会主动依靠你了。毕竟你知道的，红玫瑰一贯喜欢低调。”
　　阿波罗做了个作呕的表情，“算了吧，她只是手段低调，作风可一点儿也不低调。”
　　在阿波罗身后，又有几个人陆续从台下观众席走上来，穿过幕布，顺便调笑起阿波罗。
　　“对啊，影法师说的没错。”
　　“阿波罗，你不如转投九尾狐的怀抱吧，干嘛吃力不讨好的跟着那朵带刺的红玫瑰？”
　　“哈，你们说的好像我九尾狐就不挑食了似的。”

　　一行人穿过幕布走进后台，看到了已经布置好的仪式场地。
　　这时，三十位黑袍贵客已经围着法阵四周呈放射状的线条，各自找到位置站好了。
　　一共三十根线，每一根线条的末端便站着一个黑袍贵客。
　　而法阵中心，呈同心圆状排列的十个学生仍旧静静昏迷着，如同待宰的羔羊。

　　影法师平静的目光在扫视过法阵中的学生们时，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以便更近的观察躺在无瞳之眸里的那个孩子。
　　那是……

　　“影法师？”冯捷发现身后的人突然停下脚步，于是扭头疑惑的问，“怎么了？”
　　影法师缓缓收回目光，隔着纯黑的素面具，两只弯弯的眼洞里，一双凤眸平静又深沉。
　　“没什么。”他道，“红玫瑰，你这次选人是怎么选的？”
　　冯捷满不在乎的说：“随机选了个手下帮我挑的。”
　　“原来如此。”影法师低声喃喃，“以你的性格，想必那个手下已经被处理掉了。”
　　冯捷笑了起来，“那当然，不然等给上头的人送线索吗？”
　　众人绕了一圈，分别站到了阵法的各个方向。
　　影法师站在冯捷身旁，看着女人熟练地从怀中拿出一本老旧泛黄的线装书，摆在阵法的等边三角形最上的一角，然后又在左右两角上分别摆放了一个造型诡异的花瓶、一把染着血迹的银色钥匙。
　　她让所有贵客盘膝坐在阵法最外圈，而自己则走到阵法内，从皮夹克的袖子里掏出匕首，在第一个孩子的胳膊上割了一刀。
　　鲜血一下子从夏小雨的手腕上流出，缓缓流进了地面的凹槽线里。
　　影法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波罗他们，有所顾忌，没有行动。
　　冯捷又割开了第二个孩子的手腕。
　　这次，张一凡吃痛醒来，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又被冯捷捏着手帕一巴掌捂住了嘴。
　　手帕里的挥发性药物被吸入体内，眼镜男生两眼一翻白，重新晕了过去。
　　第三个孩子。
　　第四个孩子……
　　轮到孟黎明时，孟黎明下意识绷紧了肌肉，随后意识到不能被发现，又赶紧放松身体。
　　轻薄的刀刃从手腕皮肤上划过，带来一些小小的刺痛感。
　　粘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满屋子都是腥甜的血腥味。

　　站在阵法外面的影法师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盯着阵法内的少年，看到对方微不可查的吞了一下喉咙，顿时知道少年此刻也醒着。
　　他稍稍松了口气，心底蓦然有种……想要暴打熊孩子一顿的想法。

　　冯捷在内圈绕了一整圈，随后站在无瞳之眸的正下方，抬起自己的胳膊，挽起袖子，同样给自己来了一刀。
　　鲜血从半空中滴下，落在巨大的无瞳之眸的下方，仿佛一滴滴血泪。
　　“真理是无尽的黑海。”
　　“吾等渺小若蚁身……”
　　冯捷跪在孩子们面前，高举手里染血的匕首，一字一句念起祷文。
　　每念一段，她就割一下手腕，待念到最后一段时，她的左手小臂上已被割出近十条伤口。
　　她吃痛的垂着手臂，扭头对站在角落里观看的许金湖说了一句：“拉开帘子！”

　　许金湖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按下控制台的按钮。
　　巨大的幕布在机械传动的牵引下向两侧徐徐拉开，台上台下的人视野通透，相互望见了彼此。

　　冯捷跪在地上，将匕首平放在地板上，染血的手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同时口中念道：
　　“您是一，也是万。”
　　“是刹那，也是永恒。”
　　“是创造者，也是主宰者。”
　　“必将让您的道行于地上，如同行走在您的国。”

　　无形的力量降临在此处空间。
　　孟黎明蓦然感受到一股强大可怕的压迫感，
　　从高处流淌而下，
　　从自己的血液里流淌而出，
　　从无数人的思维里奔流过海。

　　耳边听到了不知名处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那声音渐渐变大，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位于阵法边缘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大量的知识正在涌进自己的脑袋。
　　哪怕他们根本听不清，搞不懂那些知识是什么，也阻止不了知识灌入大脑。
　　头颅深处传来承受不住的胀痛感。
　　台上、台下，大部分人都哀嚎着，抱着头满地打滚起来。

　　时机！
　　他等了这么久的时机！
　　孟黎明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睁开眼睛，猛然跃起，捡起地上的匕首反手就插向跪在前方的冯捷！

　　冯捷大吃一惊，想要还击，却因为仪式必须双膝跪地，无法离开，只能偏头躲开一击，大喊起来：“怎么回事！快抓住他！”
　　阿波罗一马当先冲进了阵法里，手掌搓出一个光球，像扣篮一样对着孟黎明的脑袋就遮天蔽日地扣了下来！
　　孟黎明扑在地上一个打滚，躲开了光球袭击，同时手里的匕首反手一刀顺势扎在了冯捷的后背上。
　　“啊！”冯捷惨叫了一声。
　　“红玫瑰！”阿波罗惊呼。
　　冯捷却喊道：“影法师！快！快抓住那小子！拽回来！仪式不能中断！”

　　戴着兜帽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黑漆漆的素色面具里传来一声冷笑：“好。”
　　他的脚下，地面上无数影子扭曲蠕动起来，仿佛蛇一般贴地爬行，飞快缠住了趴在地上的少年。
　　孟黎明挣扎着想跑，却被影子绳索拉着脚腕拖了回来。
　　影法师走向前，一脚踩在孟黎明的肚子上，用力碾压了一下。
　　“跑什么？”男人轻笑道，又狠狠踩了他一脚。

　　孟黎明受创呛咳了一声，伸手抓住黑袍人的脚腕，打算先把对方的腿掰折了再说。
　　但他手一摸上鞋，立刻就愣住了。
　　那是一双限量版的高定皮鞋，鞋面上有个特殊的蜥蜴金属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御……”他张了张嘴。
　　影法师蹲下来，手指摆在黑面具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嘴里却说着：“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仪式不结束，你就永远不能逃脱被知识追逐的状态！小屁孩，给我回来！”
　　男人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拎回了阵法里。
　　周围其他黑袍人不是被阵法影响的脑袋剧痛无法动弹，就是坐在原地看戏，根本不愿意动手帮忙。
　　甚至九尾狐还趁机嘲讽起来：“红玫瑰，你是不是不行了？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影法师把孟黎明按到原位坐好，自己则站在了冯捷身后。
　　冯捷气狠狠的瞪了九尾狐一眼，按照流程念出结束语，停止了仪式。
　　仪式结束的那一瞬间。
　　场内所有惨叫的宾客都停止了惨叫，而无瞳之眸里的孩子们却纷纷惨叫出声，睁开眼抱着头打滚起来。
　　孟黎明也感觉有一千根针扎进脑袋般疼痛，但他恢复力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强度的疼痛，睁眼像冯捷看去。
　　只见身穿宽大黑袍的影法师微微弯腰，手掌扶在了冯捷的背后。
　　“噗嗤……”
　　血花四溅。
　　那柄插在冯捷后背上的匕首被影法师直接捅进了她的胸腔，连肋骨都戳断了。
　　影法师手掌握着刀柄狠狠搅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冯捷惨叫着，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两人。
　　阿波罗甚至忘了替红玫瑰反击，傻乎乎的愣在那里，仿佛还没找到自己的脑子。
　　影法师用力拔出匕首，任由对方破碎的心脏从后背往外噗噗喷血。
　　他后退一步，将手里染满鲜血的匕首转了个刀花，悠闲的说：“哎呀，红玫瑰死了呢。”
　　这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影法师！你、你……”黑袍人群中，有人瞠目结舌的开口。
　　“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阿波罗被提醒后，终于清醒过来，眼里霎时燃起仇恨的烈火。
　　他搓出乒乓球大小的光球，像是不要钱似的像影法师拼命丢过来！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警惕地面对影法师，防备他再对自己突然下手。
　　九尾狐高呼一声：“给我们一个解释！？影法师！你为什么杀红玫瑰？”
　　“你叛变了吗？！”

　　影法师脚下不停地躲闪着光球的攻击，随手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抽出一根钢管，借用钢管被光球映照出的影子，嗖的一下延伸至阿波罗的影子上。
　　“定。”
　　阿波罗的身体突然失去控制，如木偶般，跟影子保持了一样僵硬的姿势。
　　影法师这才施施然地理了理长袍，解释道：“大家不用这么防备我，我没有叛变。”
　　他歪了歪头，黑漆漆的面具细长眼洞里，一双眸子冷静又镇定。
　　“只是红玫瑰刚好犯了我的禁忌，我不得不杀了她。”
　　“什么禁忌？”九尾狐眯起眼睛，狐疑的问。

　　影法师看了一眼躺在圆圈里渐渐停止疼到打滚的孩子们。
　　“啊，我的禁忌啊……”他轻笑着展开双手，仿佛拥抱太阳一般，隔空拥抱孟黎明所在的方向，“我这个人，最看不得孩子们受苦了。”

　　疯子。
　　所有人脑海里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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