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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阳被拒
杜盛辉接住抛来的签令,翻出登记名册,向林瑄勾勾手,压低了声音。
“殿下啊,”杜盛辉道,“咱劝你还是趁早换个项目吧,这活水深,还累,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热,杜大人摘了官帽握在手里扇风,凑在林瑄耳边眯着眼接着说:“淮州那地方湿热多虫,本就不是消遣的地方。再说了,殿下可知道今年为何忽然将此事提上议程的?”
林瑄道:“为何?”
杜盛辉大叹一声:“今年淮州一带发大水,洪涝淹了不少良田,流民数不胜数,为了这事朝廷还挂了加急。咱不是吓唬人,到时候您去了估摸着还得下水干活安顿流民,殿下您这身娇体肉贵的,去那一两天再弄出点毛病来,这责任谁敢担?”
林瑄站着不动,只是瞅他。
八月来暑气蒸人,他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加之本就生得好看,一眼瞥去叫人如沐春风。
然而杜盛辉却被他看得发毛,抱着名册不住往后缩,他本虚胖,脸颊上的肉因着天气缘故一颤一颤的,坐在幌子下片刻功夫便被热出了虚汗。
林瑄轻飘飘敲了敲他面前的签令,“听这意思,杜大人是特地为我着想了?”
杜盛辉笑道:“这自然,七殿下天潢贵胄,咱工部又不是那等逮着人就敲诈奴役的黑心部门,是要对每一位监生负责的。”
杜盛辉说着,手上忽然一空,抬眼便见林瑄将名册从他手里抽走,抱在怀里翻了又翻,直到最末页才堪堪停下。偏生他又不敢多说,唯恐哪句不当惹了这纨绔子弟,只能心底暗暗叫苦。
随后,他听见林瑄问:“杜大人,这项目是朝廷哪位大人负责监工?”
杜盛辉哽了一下:“……是,是下官。”
林瑄道:“那么杜大人方才竭力阻止我签字,便不是为我着想,而是担心我妨碍大人建功立业了。”
杜盛辉哪里敢担这样严重的指控。
这活一般人做不来,且逢天灾人祸,到时若真带着这纨绔去了,只怕还要分出五成的心思放在哄人身上,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若伺候不好了,又难免要被穿小鞋,保不齐今日乌纱明日便做蓑笠,哪有冤大头愿作这等买卖。
因此杜盛辉本想找个由头把人劝走,或者挑门能水则水的项目也罢,偏生这小霸王不吃这套,步步紧逼,逼得他挡不过这一遭,只能勉强笑道:“殿下哪里的话,下官这也是为了您……”
不待他说完,林瑄啪一声合上了名册,笑嘻嘻道:“暧,杜大人何苦和我解释,我不过随口说着玩罢了。况且我自幼顽劣,连父皇都时常骂我烂泥扶不上墙,你也是为朝廷办事,此间诸多不便,我都懂得。”
他顿了一顿,忽然笑着看了严復微一眼,伸手将人拉到幌子下遮阳,话却仍是对杜盛辉说的:“既然不妥,那我也不为难杜大人了,另选便是。不过我方才翻了翻这项目备案,忽然有一疑问要请教大人。”
听他不再坚持,杜盛辉暗里松了口气,抬起袖管擦了擦额上热汗:“殿下请讲。”
林瑄道:“现知有一物,非金非土非木,却能一夜铺就大道,一夜建胚房,请问是何物?”
这个问题,是他今日上午刚骚扰问过小严的。不想问题如此简单,小严这书呆子都未曾答对,由此可见死读书并不可取。
在他身边,严復微轻轻挑眉,颔首看着少年明媚张扬的眉眼,翘了翘唇角。
杜盛辉被他问得一愣,沉默思考片刻,犹豫着道:“这……是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足够的银两,别说一间胚房,便是一座阿房宫也能平地再现。这样一想,杜盛辉倒是个很务实的官儿。
林瑄哈哈一笑,道:“杜大人说得对,确实如此。但此问还有另一解,大人可愿听一听?”
他说着,俯身撑在案上,眼中带笑,凑近微胖发福的工部侍郎。
耳边碎发随着这个姿势落至颊边,少年皮肤白皙眉眼清隽,有着一副张扬的好皮相。
片刻后,杜盛辉听林瑄小声道:“杜大人,另一解,叫‘孙行者的猴毛’。”
七十二番变化,便给你变出个官道胚房来。
*
自工部院的意向位出来,严復微便觉林瑄心情不佳。
方才工部的人百般劝阻,明里暗里都是叫这位小祖宗少来捣乱的意思,林瑄看着没心没肺,但大约心眼也很小,这会被气得一个项目没签,显然脾气正差着。
但他又向来是个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主,这次居然认了这一遭,实在稀奇。
严復微道:“你要去看看别的么?”
林瑄理所当然:“当然要去,杜大人慧眼不识珠,但我总不至于在一个项目上吊死。”
两人于是在其他招标的幌子下逛了逛。
四个幌子各设在东南西北四角,占地分散均匀,理学部的皆是些算律证明几何,竹简一道摆下来看着头疼,因而幌子前门可罗雀,颇为荒凉。
经学院倒是人多些,林瑄留神多看了两眼,大抵是些献策匈奴鞑靼边境贸易往来,和三郡及山海关布兵一类,是祝玉泉会感兴趣的东西。
但人最多的,还是要数文史院的编纂项目。
并且不仅他们来了,很多今年入太学的本级生们也赶来凑热闹。重编《重熹大典》礼部预计要一千多人负责校对抄录,留给国子监名额很多,此类不需考试,只需要一个审阅合格的备案。
另还有十几名都总裁名额,需要考试,且原则上是文史院的学生优先。
林瑄脾气来得快去也快,久见一群人乌泱泱围在幌子下,自己也来了兴趣,于是指着那帮子人对严復微道:“小严,你不过去看看?听说这次重修全大庸德高望重的儒士都会参与,你若能得个都总裁职位,传出去不仅名声好听,还能结实几位前辈,划算得很。”
他们在人群外圈站定,颇有默契地都没再近几步。
天气暑热正盛,人群吵嚷得叫人头疼,时而有人兴高采烈地从中钻出身来,手里攥着一张盖有官印的纸——这便是初筛通过了。
严復微垂眼看了看,淡淡道:“我对观看旁人抄书并无兴趣。”
林瑄一笑:“我就爱你实在。小严,实话跟你说吧——你便是有兴趣,我也不会让你去,黄海清的项目,你若去了,他还不得给你穿小鞋,我可会心疼。”
大中午在毫无荫蔽的琉璃牌坊逛了这样久,林瑄觉得自己再不回去洗澡就要化掉了,于是拽着严復微要走。
迎面却赶巧来了拨文史院的学生,瞧着有四五个。中间那人甫一见严復微,眼睛一亮,丢下其他人三两步迎到严復微面前。
“好巧好巧!严兄,七殿下,你们也是来报名都总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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