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风追寻录

　　课堂上班主任问：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鲁迅先生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全班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当我看完这段话后，像是在玩快问快答一样，脱口而出，轻轻地说了句，讽刺。
　　“冯三风同学，你起来回答。”
　　我感到一丝惊恐，这也能听到？
　　一时之间全班的目光都指向了我，他们的眼神像是在说，“猪也会说话？”
　　我站起来回答到：
　　”我认为是讽刺。”
　　”好，坐下。”
　　我松了口气。
　　之后老师就在讲解句中的背景故事，以及具体含义。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在读这句话时，能想象到
　　孤身一人怒视着面对众人指斥，而在我的眼中，他们只不过是在低着头叫唤，四肢跪在地上，没有独立灵魂的耕田牛。
　　讽刺的，正是这些愚不可及之人。

　　“刚才点到名字，背不出来诗的，拿着书跟着我来，下节是美术课，背完才可以回去。”
　　我自然也是幸运儿之一。
　　“都靠在墙壁，排成一排。”
　　“唉！徐威和冯三风，离远一点，靠这么近干嘛。”
　　\"谁先背完了，就进来找我。\"
　　老师刚转过身准备进去时，
　　被一个女生叫停了。
　　“周老师，你们班谁叫冯三风？”
　　“李老师想叫他过去一趟。”
　　老师侧着身看向我。
　　“呐，他就是。你跟她去吧，回来继续背书。”

　　一路上摸不着头脑，根本想不出其他老师找我干嘛。
　　跟在那位女生身后，路过不曾踏足高年级的走廊，看着陌生的面孔，让我感觉异常的紧张。
　　走到上一层的办公室处，她把我带到一位女老师面前。
　　“你就是冯慧玉的弟弟吧？”
　　我点了下头。
　　“叫你来是想说说你姐姐的事，你父亲的手机号码一直打不通，想告诉你姐姐的情况，然后转述给你爸爸妈妈，你能听明白么？”

　　噢！原来是四姐的老师。

　　“我明白，你说。”

　　李老师拿出一沓试卷给我看，成绩一栏赫然写着大字，5分，8分，6分....，十几张卷子里才看到一张两位数的23分。

　　“你姐姐的成绩很差，再这样下去，升上初三了也是浪费钱，根本毕不了业。”

　　“和她说什么也不理你，问她这道题会不会，也不说话，就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根本没办法交流。”

　　“我是建议你姐姐早点退学，换一间学校，有一所学校是专门培养你姐姐这种，叫启志学校，启志是一家特殊教育学校，针对智障学生所创办的。你可以跟你父母说一下。”

　　“好，我知道了。”

　　“告诉你父母之后，叫你爸爸给我回个电话。\"

　　此时刚好上课铃响了。
　　\"你回去上课吧。\"

　　我扭头就走，回到下面背书。

　　回家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父亲听后大发雷霆。
　　“个老师都傻噶，换咩野学校。”
　　父亲看着四姐带回来那沓试卷，
　　边看边笑，5分，6分，0分，继续往下翻。
　　拿起23分的卷子
　　问四姐:
　　\"哈！你抄边个啊。\"
　　\"我同位帮我抄的。\"
　　父亲嘲笑着说道：
　　\"还要人地帮你抄，啊？你自己抄都吾识，哈？\"
　　四姐也跟着笑起来。
　　“生的甘死蠢，怪边个?哎....\"
　　母亲幽怨的说道：
　　“系生来甘蠢个莫，以前走计划生育，啊四妹发烧发到39度。”
　　“半夜抱住区，到处稳医生，最尾先系条巷仔先稳到，来唔切医，烧坏左个脑，几鬼阴功啊。”
　　父亲说：“唉....读完就算了，毕唔毕到业都好。\"

　　“冯三风，你还吾好好读书咧，到时就同你四姐一样，比人赶，书都冇得你读。”

　　父亲给老师回了电话，电话那头老师百般好言相劝，甚至可以帮助四姐引进启志学校。

　　可父亲的蛮不讲理在此时发挥了奇效，老师最终坳不过，同意了四姐读完初三。

　　这件事在老师之间传开了，周老师也因此得知我家里的情况，加上之后的家访，开始对我额外的照顾。

　　把我喊来办公室，
　　温柔地对我说：
　　“你家里这样的环境，妈妈每天4~5点起床，供你上学，你姐姐又这个样子，你再不好好读书，以后可怎么办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跟着徐威那班人，影响到你。”
　　“他们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每次上我的课，都要抽查你的古诗，古诗是最好拿分的，知道吗？”
　　“你背好古诗，20分是送的。”
　　“古诗拿20分，阅读理解都是选择题，拿个二三十分，再把文言文补一下，你作文写得不错，随随便便都能考个80来分。”

　　老师摸着我后脑勺。

　　“把成绩一点点提上来，不要辜负你妈妈，你妈妈对你有很大的期望。”

　　上课铃声响了。

　　“回去多背背古诗，明天抽查你，知道了吗？”

　　我忍住眼泪哽咽地说道：

　　“知道了。”

　　我偶尔会想起，自己生命中出现过这么一位老师，她留着一头天然的卷发，发型总让我联想到母亲摊上的西兰花一样，带着黑框眼镜，时而一脸严肃，时而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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