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夏天

　　“曦哥！走，体育课。”
　　体育课前金朝又跑过来，他自认为和白曦一个月的同桌情意变得十分熟络，冲上来就直接抓着白曦的手腕往外拉。
　　陈峰看见也没说什么，黎晨还是冷淡的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自金朝真心实意说了很多以后，黎晨和陈峰似乎对于金朝老爱拉上白曦或者邀请白曦一下的行为都保持默认的态度。
　　白曦逐渐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云·第四人，每天都会被金朝挂着嘴边喊上那么几次，但一般都是被拒绝。
　　陈峰唏嘘地咂咂嘴。
　　“等等！”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住了他们。
　　劳动委员走过来，指指黑板上值日生的名字，对金朝说：“今天该你值日，垃圾倒了再去吧，都满出来了。”
　　金朝的笑容瞬间就僵硬起来：“上完体育课再倒不行吗？”
　　劳动委员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垃圾桶：“可是垃圾桶已经满了，等会打架上完体育课回来肯定会有很多水瓶之类的垃圾，现在不倒的话到时候就没地方扔垃圾了。”
　　“行吧。”
　　金朝哭丧着脸，倒是陈峰哈哈地在旁边幸灾乐祸。
　　“你们别得意，我后面不就是你们值日了。”金朝苦兮兮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始狞笑了起来：“峰子，明天可是……周五哦～，周一也是毫不逊色呢～”
　　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报复的愉快感。
　　每周五下午放学后因为垃圾归打扫卫生的处理，所以周五的值日生要把周天的垃圾包揽了。每到那天，几个垃圾桶一两个小时就能直接堆成山。
　　黎晨是周一倒还好，但陈峰一想着周天满满登登的垃圾，脸色一凝，瞬间就笑不出来了：“爬吧你，爷要去打球了，你乖乖去倒垃圾吧。”
　　金朝也想打球，倒个垃圾爬上爬下就是三层楼，换谁都不会想干，想着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一脸郁闷。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白曦突然开口：“我去倒吧，你和他们先走。”
　　“这不好吧。”
　　金朝似乎有点犹豫，两个眼睛却瞬间亮晶晶地看向白曦。
　　白曦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只是想着金朝真心和他做朋友，他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也应该回报才对。
　　“小事而已。”白曦说。
　　金朝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抵住不用倒垃圾还能打球的诱惑，感动地冲上去一把抱住白曦，嘴里高声欢呼：“曦哥你真好！”
　　白曦两只手尴尬地立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目光下意识地飘忽下，在半空中对上黎晨的视线。
　　黎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曦，伸出手揪住金朝的衣领把他拽住：“得了，走吧，少在这占别人便宜。”
　　白曦倒完垃圾后进厕所洗了个手，然后从课桌里翻了一本口袋书揣包里才慢慢地往操场走，正好赶上班上做热身运动。
　　一溜的学生排成了松松散散的三列在操场上小跑，白曦走到了体育老师身边，和体育老师问了个好。
　　“怎么才来？”体育老师问。
　　白曦如实回答：“倒垃圾去了。”
　　体育老师便不再问了。白曦干脆直接坐在了草地上，看着他们跑。
　　体育老师看了眼白曦，眼前这个男生长得清冷干净，他印象似乎还不错，便和他搭起话来：“现在的学生，跑步都没个形，特别是最后那几个，你看看，都跑得东歪西倒的，队形都排不好。”
　　白曦没说话，但心里也挺认同的。他顺着那条长队从头看到尾，最后定格在后排的一个男生身上。
　　黎晨还是那样，弯着一双笑眼在和陈峰讲话，那双眼叫人随便一看都似乎要沉溺在其中，白曦觉得黎晨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总向别人这样笑着，在人群中展现出最亮眼的自己，让别人都黯然失色。
　　“曦哥！”金朝看见了他，冲着他挥手，黎晨也顺着看了过来，和白曦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白曦莫名心里一慌，赶忙移开了视线。
　　黎晨嗤笑道：“你这么热情，人家压根不想理你。”
　　金朝无所谓地哼哼一声：“曦哥就是这样，这叫内敛懂不懂？”
　　黎晨毫不客气地怼道：“内敛我没觉得，但是你的不要脸我倒是感受到了。”
　　金朝：……“我第一次这么由衷地希望一个人有残疾，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好了。”
　　金朝怎么也想不通，黎晨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有一张会说话的嘴，每次怼人的时候那张脸都笑吟吟的，漂亮得叫人晃神后说出欠揍的话，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开了扇门关了扇窗？
　　金朝不想理黎晨了，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是曦哥够善解人意，一跑完就屁颠屁颠地拉着白曦去篮球场。
　　白曦不会打球，但经过金朝几次三番的拉扯，最后干脆每次就去篮球场看书。
　　篮筐后面就是花坛，顶上还有长得茂盛的树遮阴，看书也挺不错的。
　　白曦坐在花坛边上，抬眼就是在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们。黎晨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穿着件黑色短袖在球场上，脸上收起了平时的不羁，反倒多了几分认真和青春的朝气。
　　白曦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有两个女生红着脸推搡着走过来才回过神。
　　白曦看了眼她们却没在意，又默默地低下头接着看书。
　　树荫下的光斑稀稀拉拉的打下，偶尔几片落叶飘下落在书页上，而少年神色淡淡地轻拂开落叶。
　　“那个...同学...”其中一个妹妹站到他面前，似乎有些紧张，看白曦抬头看过来，磕磕巴巴地说：“这个地方容易，容易被球打到，你可以去那边棚子那。”
　　白曦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设在篮球场边上的棚子，用来供学生休息、放点杂物以及观看球赛的，但是地方不大，白曦觉得那里人太多了所以没去那里。
　　但是如今别人好意来和他说...
　　“嗯，好。”白曦点点头，起身准备挪过去。
　　两个女生红着脸，这个气质清冷的男生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她们有些怕被拒绝，但如今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以后都在一个棚子里，剩下的还会远吗！
　　两个女生互相打闹着，叽叽喳喳地离开了树荫。
　　白曦也站起来，俯身拍拍裤子上的灰。他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离球场很近，看他们在自己的面前挥洒汗水的时候，会有一种他也参与进去的感觉。
　　白曦安静地看了他刚刚坐的位置一秒，又转头往球场看过去，恰好看到黎晨拿着球站在三分线外，看样子似乎要带球冲进去。
　　黎晨拍着球，也看见正前方站在篮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白曦，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安静、清冷、淡漠，但是黎晨觉得就是面瘫脸。
　　“晨哥！”金朝在不远处叫他，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把球传过去。
　　黎晨嘴角勾了勾，一个恶劣的想法从心头萌生出来。
　　失声是吗？不是没人见过吗？那让我来试试？
　　黎晨没管金朝的呼喊，带着球一个流利的转身越过拦着他的防守，直直地奔着篮筐去。
　　白曦有些入迷地看着黎晨敏捷的身影，少年敏捷地躲过一个个防守，像鱼一样在球场上游弋，纵身一跃似有晶莹的汗珠四溅，在光下闪着亮。耀眼的少年突然看向他，绚烂地一笑，像突然绽放的靡丽的罂粟花，吸引而又上瘾，下一秒一个球就向自己眼前砸过来。
　　白曦甚至没有躲开，球直直打过来撞在头上，把他打得猛退了几步，被身后的花坛边上的路沿石绊倒在灌木丛里，心却还在砰砰地直跳，却分不清为的是什么，眼前似乎还是眩晕着。
　　“曦哥！”
　　隐约谁叫他。是金朝吧。
　　金朝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来，连陈峰也赶忙围了过来。
　　“啊...”
　　白曦捂着脸摇摇头，下意识想说自己没事，但嘴里发出的只有一阵嘶哑难听的残语。
　　白曦脸色瞬间惨白，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着，他双手叠在一起想强行制止住颤动，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曾经强行伪装的清冷轻易破碎成了一地的脆弱。
　　“玛德，你TM在干什么！”金朝咆哮着朝黎晨冲上去，拽住他的领口挥起拳头，黎晨就站着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表情却还是淡淡的，甚至带着点愉快。
　　“艹！”
　　金朝又要冲上去，另外几个人见状赶紧冲上去拉住金朝，陈峰也连忙挡在两人中间。
　　“你故意对不对？你TM就是故意的！”金朝想要冲上去，但无奈被几个人死死抱住。
　　黎晨直接双手一摊，笑着说：“对，我故意的。”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故意的，他不屑于掩盖自己。
　　金朝一腔怒火发泄不出去，又想着白曦还在后面，心里又愤怒又内疚，深吸好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点咬着牙说：“放开我，我要去看看曦哥。”
　　几个人将信将疑地慢慢放开他，金朝转过身，看见还坐在花坛边上双手紧握的白曦时，心中的自责一下就涌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多嘴和他们说了白曦的病，黎晨就不会知道，白曦就不会...
　　“曦哥...”金朝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曦。
　　白曦没有说话，耳边嗡嗡地吵闹，只能极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让他尽快处理现状恢复正常，曦心里忽地生出一丝悲凉，但他又很快把这丝悲凉收了回去。
　　他抬头，视线越过眼前的人，直直地看向黎晨，黎晨也在看着他，忽的，隔着人群，黎晨冲他笑了。
　　人群都围着树荫下，只有他站在球场里，沐浴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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