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

　　元府上下一片喜庆的景象，各种红绸高挂。

　　今日是元惜出嫁的日子，元惜是元家女，在元府出嫁。但是因为又是御封的郡主，所以元惜等会儿从元府离开后还要和宋九宸一起前去皇宫，拜见皇上才算是正式出嫁了。

　　此刻元惜正坐在房中，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喜娘帮她梳妆，周氏帮她开脸，元府其他的女眷亲戚也送来了添妆礼。

　　距离被赐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周氏要求在家中绣嫁衣，没有外出过，连凌启都未见过。也不知道宋九宸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更不清楚叶连昊的态度，究竟是叶连昊想让自己嫁去瑶光成为棋子，还是宋九宸请婚，这件事发生的太快，快到元惜来不及思考。

　　元闻今日也将到达奉京，在元惜被赐婚后，如凌启所言，圣上马上传旨要元闻归京，参加元惜的婚礼。元惜对着镜子叹了口气，父亲养自己多年，再见竟然就是自己的出嫁之日，来日去了瑶光，见面之日更少了。

　　“郡主殿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叹气可不太吉利。”梳发的喜娘笑意盈盈地说。

　　元惜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嫁到瑶光山高水远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调查黎阳的沈氏，顺势查清自己的身世。

　　“郡主殿下，可以带上盖头了。”喜娘为元惜带上凤冠后，又将盖头端正地替元惜带上，不敢有一丝怠慢。

　　元惜看着眼前被一片红色代替，忽然间心中的喜更甚，女人一生也就出嫁这一次，而且还是嫁给自己心怡之人，也算是满足了。

　　瑶光使臣府

　　“本皇子说了，这绝对不可能。”宋九宸还是一袭白衣，元府的喜庆显然还未传到使臣府，此刻的使臣府上下一片肃穆，根本不像主子要成亲的样子。

　　“殿下，这是皇上的主意，而且今日是最佳的时机，等您接到郡主后需要前去皇宫之中，而且我们的人马也可以混在迎亲队伍中，这是最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瑶光大军已在关外埋伏已久，到时候内外夹击，可以杀的天权措手不及。”玄衣跪在地上，颇有些苦口婆心。

　　“内外夹击，如同当日的顾长逸对瑶光所做吗？”宋九宸一声冷笑，他在天权忍辱负重多年，不是为了一朝能够偷袭天权，为瑶光一雪前耻，他要堂堂正正地赢，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难道要看着沈小姐再死一次吗？”玄衣知道宋九宸的心结，被灭国的瑶光和失去记忆恍若新生的元惜，这些年来，宋九宸多少个夜晚不得安眠，多少次被梦魇惊醒，他知道，宋九宸也知道，所以他要好好提醒宋九宸勿逞一时之气。

　　“我不想，所以我不会拿她的性命冒险，皇兄要我带兵进宫与外接应，那到时候她的安全又有谁能保证？你们放心，我筹谋多年只为匡扶瑶光，自然不会忘记瑶光所受之苦，我所受之苦。今日绝对不是最佳时机，就算今日大仇得报，瑶光的子民又该怎么看我们，总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地打败天权，夺回瑶光的一切。”宋九宸目光坚定，他绝对不能再让师姐牺牲，也绝不想做小人。

　　他求娶元惜就是为了将元惜接回瑶光，以免到时候攻打天权有所掣肘，今日就只是他的大婚之日。

　　顾府

　　“今日二皇子殿下迎娶华元郡主回瑶光，你也，咳咳咳，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咳咳。”顾长逸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林无殊也特意出府遍地寻药。

　　青旻扶住顾长逸的身体，给他递了一杯温水，又替他拍拍背，帮她顺气。

　　“你快些离开吧，二皇子会记得你，也会留下你的。”顾长逸不住地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青旻眼角滑落一滴泪，但他很快就使自己内心平息，“我自然是要走的，哪里才是我的家。你自己多保重，虽然你曾欺骗我阿姊，让我沈氏一门被灭，但也救了我，我感激你。”青旻将茶杯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靠在椅上喘气的顾长逸，转身离去。

　　“阿明，当年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大，现在已经长很高了吧，可惜我也看不见了。我对不起你阿姊对不住你沈家，所以我用下半辈子来抵债，你以后回了瑶光不要给你阿姊添乱，也不要在她面前提以前的事情，她忘记就是忘记了，还有，咳咳咳”顾长逸还想提醒青旻很多他阿姊的过往，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别八年，你记得很清楚，所以顾长逸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明明忘不了阿姊，明明那么爱阿姊，可是当年却害的她那么惨，你可有愧啊？”青旻看着顾长逸眼睛上的纱布又沁出了血，整个人脸色苍白，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顾长逸的时候，少年英气，一身凛然，如今却变成这样。

　　顾长逸凄凉一笑，“无可奈何背负的责任让我对不住太多人，你快走吧，替我好好照顾你阿姊。”

　　青旻离去，外面昏黄的日光落入房中。顾长逸恍若看见漫天大雪中一个小女孩对她巧笑倩兮，笑着对他说，“师兄，好久不见。”

　　顾长逸从椅上滑到地上，“阿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从听见你说的第一句话时，我就认出了你。”他拿出怀中的香囊，握在心上，“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心悦你。”

　　顾长逸倒在了地上，手里握住的香囊也掉落，里面的花瓣散落。

　　是枯了的梨花。

　　黄昏已至，凌启在家中擦拭宝剑，今日他就要瑶光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主子，一切安排妥当，所有的车夫已经换成了我们人，如今，郡主一行人已被运至郊外，而瑶光皇子还在前去宫中的路上，等他反应过来就会落入我们的天罗地网之中。”

　　凌启站起身，将剑别在腰间，“做的好，我抓不到沈季华，她的侄女我又怎么能放过。可惜了元闻，最后还是在给别人养孩子，到头来死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呵，可笑。”

　　凌启踏着昏黄的日光而出，眼中尽是大仇得报的欢愉。

　　“这街上怎么一点行人的声音都没有，而且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入宫的声音。”元惜坐在轿中，觉得自上轿后一切都变得很怪异。

　　“阿元，今日我特来恭喜你大婚。”凌启纯真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元惜正想说他没规矩，不知道这喜轿拦不得，轿子却停了下来。“阿元，下轿啊。”

　　凌启的声音比这晚间的秋风还冷，元惜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轿帘被掀开，凌启将元惜牵了出来，又一把掀开元惜的喜盖头。

　　元惜知道平常凌启胡乱惯了，今日也这么胡乱可不行，可是当盖头一掀，她整个人如坠寒窖。眼前哪是什么街上也不是皇宫，她竟然被带到了一个悬崖边，而一旁的凌启一身盔甲，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凌启，你这是？”

　　“瑶光黎阳沈氏乃是大族，太傅沈仲之是当家家主，与其妻平南将军长女江淮和育有一女一子，长女沈清晏次子沈清明。长女沈清晏四岁随其姑母沈季华去往云卿山，期间搭救顾氏独子顾长逸。岂料顾长逸乃是天权派去的奸细，八年前黎阳城破就是他的手笔。此后，沈清晏流落天权，被一天权将军捡回带回家中。”元惜不知道凌启怎么忽然讲起故事给她听，但听到这里，她觉得接下来的故事无比熟悉。“将军在她身上发现一块玉佩，正是当年给沈季华的那一块，误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失而复得自当珍惜，这位将军叫元闻，而沈清晏也就得名为元惜了。”

　　元惜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又为何将我带来这里？”

　　“我同你无需多言，你只要知道你的姑母沈季华曾欠我一条人命，如今我要你还就够了。”凌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元惜，在京中一群贵女中格格不入，当时只有自己愿意接近她，后来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再后来发现太子之死与她有关，真是世事难料。

　　他背对着元惜，今日的元惜，一袭嫁衣如火，山间的红枫也不及她耀眼。

　　“咻”，一道箭光划过，元惜被箭射中心口，正站在崖边的她向后倒去，一袭最耀眼的红衣从山上坠落。

　　“阿元！”凌启发现时转身想去拉她，却连一抹衣角也没有碰到，他看着元惜堕入黑暗无能为力。

　　凌启瘫在地上，自己也没有发现泪水早已经润湿脸面。他拿出怀中醉仙居新出的做成枫叶形状的糕点，映着满山枫叶，映着不远处的喜轿。

　　今日，本是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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