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梦

　　被长枪穿刺的士兵并没有死去，疼痛让他们双眼圆瞪，身体急剧的抽搐，但每一次的抽搐又会加剧这种疼痛，不多时，鲜血从他们无法闭上的嘴缝里缓缓流出来，很快便污满了整张脸。

　　郑誓哪里见过这么生猛的场面，直接在原地干呕了起来，唯一庆幸的是她刚才没吃桌子上的食物，不然现在可就不是干呕那么简单了。

　　唐凰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道：“没事，你多看两眼，吐几次就习惯了。”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简凡无奈的将唐凰的手打开。

　　“我，对不起！呕！”郑誓刚想说什么，但那浓烈的血腥味再次让她干呕了起来。两人无奈，只得先将她扶到了一边。

　　但这时只听好几个尖锐的公鸭嗓大喊着：

　　“新娘来喽！”

　　“新娘来咯！”

　　那些原本还在对印斯族刺客指指点点的看客们，呼啦一声全部挤到了广场正门。等简凡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围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站到桌子上吧。”唐凰说着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然后站在上面。

　　举目望去，只见一群与刺客身穿相同黑色衣服的人出现在大门口，他们一个个神色悲怆，正抬着各种杂物缓缓的向前行进，而被他们簇拥着的是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子。黑色与红色的对比，让这个女子的身影格外瞩目。

　　她应该就是那个被迫冥婚的圣女了。

　　圣女低着头，眼睛低垂着，如同在屠宰场等待着死亡的牲畜一般。简凡打量了一下她，尽管涂着厚厚的脂粉，但依然能看得出她清丽的脸庞。一时间简凡有点无法将圣女和那个躺在棺材中全身浮肿的尸体联想到一起。

　　圣女一袭红色长裙，长裙之上则是各种各样金属的饰品。因为饰品过于繁重，远远看去反倒是像犯人佩戴的枷锁一般。以至于她每一步都走的步履维艰。在圣女的身后是十几个仆役，他们高高的举着女子的裙摆和飘带，远远看去这长裙的外形就像是一只即将振翅高飞，却又被各种链条所束缚的凤凰。

　　人群拼命的往前挤，想近距离的一睹印斯族圣女的芳容。

　　“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女人……”

　　“可惜了可惜了啊！”

　　“与其便宜了死人，不如便宜我。”

　　围观的人并不敢大声出言不逊，但各种窃窃私语的污言秽语还是不绝于耳，而当他们看到那个圣女和边上的印斯族人并没有任何发作的时候，说的话也愈发肆无忌惮。

　　很快圣女便到达了广场的中央，那里正‘展览’着印斯族勇士被穿刺的样子，许多印斯族人甚至还活着，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不忍去看圣女此时的样子。

　　圣女看了一眼这些英勇的族人，泪水便从脸颊滑落了下来。只是泪水不但没有激起巫骅族人的怜悯之心，反倒是让周围的人变本加厉。

　　圣女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主楼。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圣地，此时已经伫满了戴着面具的敌国士兵，为首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将军还拿着那把淌满印斯族人鲜血的朴刀，抬着头趾高气昂的望着圣女一行人。

　　最前面的印斯族仆役向前一步，正准备说什么，没想到那个将军将朴刀横在了面前，然后瓮声瓮气的道：“等着！”

　　几人又羞又愤，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沉重的枷锁让圣女不堪重负，痛苦之色立即浮现在了她的脸上，但她一直强忍着没有出声。静静的等待着婚礼的下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主楼里响了起来。

　　“新郎接亲！”

　　霎时间唢呐齐鸣，几十个孩童打扮的人挥洒着纸钱，红色的纸钱被撒到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好像在下一场赤色的雪。周围几个踩着高跷的人疯狂的摆动着大袖子，叼在嘴上的大舌头也跟着唢呐有规律的摆动起来。

　　在各种唢呐、锣鼓的助威之下，两个银面士兵一左一右的扶出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男人。那男人双眼紧闭，脸上被刷成了白色，身体如同烂泥一般，完全软瘫在两个士兵身上，那两个士兵只能尽力的架着。

　　“拜堂仪式开始！”随着那个公鸭嗓子突然喊道，周围的声音全部停了下来，所有人紧张而期待的望着眼前的新浪与新娘。

　　“新娘上前一步！跪拜新郎！”

　　圣女听罢，在众仆役的簇拥下，缓缓的走上了台阶，然而就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却突然抽出了一把匕首。

　　“你想干什么！”金面将军件见状，立即将朴刀横亘在了新郎与新娘之间。

　　“超度了我这族这些英勇的战士！不然……”说到这里，圣女突然将匕首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子之上：“我就自杀！”

　　“哼！你敢么？印斯族的懦夫圣女！”金色面具的将军笑着道。

　　“反正我的结局都一样！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锋利的匕首已然划破圣女的脖子，汨汨的鲜血顺着脖子缓缓流了下来，见金色面具的将军没有说话，她一咬牙，再次将匕首一推。

　　“等一下！”金色面具的将军立即制止道：“好！就听你的。把酒拿出来，超度！”

　　随着那个将军一声令下，好几个士兵从后面拿出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并且将他们浇到了被长枪贯穿的印斯族刺客身上，待酒液将他们淋了个遍后，几个拿着火把的士兵将他们点燃。

　　当这些战士一个个变成了灰烬，圣女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随着最后一个战士消失的刹那，她手中的匕首悄然滑落，跌落在了地上。

　　“印斯族的圣女，继续吧！”金色面具的将军道。

　　圣女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擦拭自己脖子上的鲜血，她努力的抬起腿，继续向着台阶上方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簇拥在她周围的仆役突然全部跪倒在了地上，开始大声哭喊起来。

　　“圣女大人！请把我们也烧了吧！”

　　“求求您！也一样超度了我们吧！”

　　祈求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这次圣女脸上仅仅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鄙夷，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站到了台阶的最高处，与那‘未婚夫’遥遥相对。

　　“跪拜新郎！”那公鸭嗓再次提醒道。

　　圣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双膝跪地，紧接着她弯下腰，让自己的前额贴在了冰冷的石板之上。那两个士兵见状，让新郎俯下身伸出手，用那双已经发青的手亲昵的抚摸着新娘裸露的后颈。

　　即使是相隔那么远，简凡也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寒意，他甚至感觉有那么一双冰冷的手在摩挲着自己的后颈。

　　圣女浑身颤抖，但依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开始拜天地！”那公鸭嗓再次喊道。

　　听到这个声音，那双手立即离开了新娘的后颈，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两个银面士兵粗暴的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拜天地！”

　　新郎被两个士兵搀扶着，而新娘则被两个士兵硬拉着，向广场的放下压下了身体。

　　“二拜高堂！”

　　两人被转过一圈，朝着主楼的方向压下了身体。

　　“夫妻对拜！”

　　两人被转过身，互相看着对方，但经过几次折腾时，新郎上唇的肉不知不觉中向上翻起，露出了森森的白牙以及发青的牙床，新娘的眼中立即露出了恐惧，可这时她的身体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交杯酒！”

　　说话间，一双红色的酒杯被盛放了上来，一个侍从打扮的人从分别刺破了两人的嘴唇，将鲜血（黑血）滴入了酒中，然后再将两人的手互相交缠起来，仰头喝酒。

　　“滴金水，穿金针！”

　　这次被送上来的却是一根金色的针，以及一柄被烧的火红的金属。看到这两样东西，新娘本能的想要挣扎，但以她的力气又怎么会是身后那两个士兵的对手。眼见那个侍从拿起了火红的金属，恐惧写满了新娘的脸庞。

　　郑誓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后颤颤巍巍的问道：“这……他们，是想要干什么？”

　　那个侍从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郑誓，只见他将那火红的金属抬了起来，放到了新娘的头顶，新娘身后的侍从则粗暴的抓着她的头，让她仰面望着那金属。没多久，液态的金属便滴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滴在了新娘的眼睛之上。

　　“啊！！！”新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但紧接着又一滴金属液滴落了下来，落在了她另外一只眼睛之中。金属冷却，化作一摊黑色的固体牢牢的覆在了新娘的眼珠之上，新娘疼的想用手去捂住眼睛，但那双手却被士兵狠狠的剪在了身后。

　　那个侍从放下了那根金属，拿起了托盘中的金针，然后细致的将一根黑线穿过针眼。与此同时，另一个侍从则从新郎的头发里剪下了一撮头发。

　　简凡本不想继续看这残忍的仪式，但这时他却发现那是从竟然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风铃。它正是印斯族的圣器。

　　侍从将头发塞入了风铃，然后粗暴的塞入了新娘的口中。紧接着拿起穿好线的金针，猛地扎入了圣女的双唇，开始将她的双唇缝合起来。

　　简凡连忙偏过头，但一想到之后还会有别的细节，最终还是强迫继续看着这个仪式，另一边郑誓则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身体吓得直哆嗦，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也太残忍了！”

　　唐凰见状，缓缓的道：“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

　　“滴金水毁去眼睛，是为了让新娘去阴间的时候只能跟新郎走！金针缝嘴，是为了让新娘没法在阎王面前告状！”唐凰道：“你可别以为这个习俗仅仅在梦境中出现哦。”

　　“你什么意思？”

　　“在现实，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唐凰道。

　　“现实中！这怎们可能！”郑誓不可置信的道：“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你身处的世界，不让你看到而已，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唐凰道：“你所处的世界那么高，怎么可能看到。在这个世界，对贫穷者，对弱者，尤其对女人的压迫比比皆是。冥婚，不过是众多压迫中的一种罢了，它并不是最可怕的，也不是最残忍的！”

　　郑誓沉默了。

　　唐凰接着道:“可笑的是，有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弱者。但当弱者经受苦难的时候，她却连睁开眼睛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还是劝那些人收起你那副救苦救难的心，好好当一个大小姐吧。承认自己懦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很懦弱，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你！”虽然唐凰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些话针对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郑誓立即怒道。

　　“我说错了么？”唐凰道。

　　郑誓没有再争辩什么，她的心里像是在做着极大的挣扎一般，驱使着她的头一点点的抬起来，然后将目光投射到了主楼。

　　远处，黑色的线已经完全将新娘的嘴缝了起来，鲜血不断的向下流淌着，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关心了。新娘的身体软瘫，像尸体一般任由身后的人扶着。

　　“百年好合！”

　　随着公鸭嗓的声音再次响起，下面的人也随即附和了起来。

　　“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伴随着一声声的祝福，两个侍从拿起了一根粗大的铁链，将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牢牢的捆住。新娘与新郎的额头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空隙。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两人的身体被一众士兵抬起来，送入了主楼之中，最后完全看不到了。简凡很清楚，之后她将会被钉入黑暗的棺材之中，感受着身边的人一点点的发臭、肿胀、干瘪。而她也会在这个过程中，绝望的死去。

　　郑誓的双拳紧紧的握着，一直到整场仪式结束都没有移开眼睛，仿佛要把这些东西全部牢牢的记录在脑海中。

　　“有进步！”唐凰拍了拍郑誓，然后道：“看来你不完全是我想象中那种圣母心泛滥的大小姐。”

　　“我本来就不是！”郑誓冷冷的道。

　　唐凰还想继续说，那个公鸭嗓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两人诧异的望着远处，不是仪式都结束了吗。

　　“下面！开始自由狩猎！狂欢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那些举着蜡烛的客人们突然从身后拿出了银色的面具覆盖到了脸上，与此同时他们的蜡烛也变成了液态附着在了上面。他们抽出刀，砍向了那些没有面具的印斯族仆役。

　　“糟了！”

　　看着一个个的仆役倒在地上，简凡突然想到了一点——他们这群人谁都没有那个银色的面具。

　　与此同时，周围的银面人们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他们盯着简凡手中的蜡烛，眼神中充满了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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