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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与恶魔
不知几时,路上飘起了小雨。天色很快暗下去。马路上人流如潮,对面一闪而过的远光灯刺眼的光芒,给叶夕雾的心里蒙上了一层灰。
--抚养她长大的奶奶就是在这条马路上被一辆机动车给撞上的,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叶夕雾作为一只恶魔,是在乱葬岗被叶家爷爷奶奶捡到的。彼时他们那不成器的儿子因欠了赌债被人抛了尸,他们来寻时恰好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叶夕雾。
日薄西山,鬼气缭绕。黄昏那金色的光给那雾气湿重的山间镀.上了一层金边。
夕雾夕雾,便是由此而来。
叶家老夫妻常说得了夕雾,仿佛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为还赌债,卖了自家的一套房子,又为了夕雾,拿出仅存的积蓄,开了一家早餐店,养活-家三口。
早餐店的生意不错,眼见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没成想上周奶奶买菜的路.上出了车祸。撞了人的是一辆机动车,奶奶诊断出小腿粉碎性骨折,机动车主自然赔不起那高昂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如今爷爷为了医药费一个人撑着小店,中午过去送午饭,晚饭则由苏淙带着叶夕雾送过去。
苏淙一路超车,开了半小时才到医院。雨势渐大,叶夕雾戴着头盔捧着保温盒,站在一旁等苏淙停车。
苏淙停了车,隔着雨雾皱着眉将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傻站着干嘛?赶紧跑。”
雨很快将苏淙的T恤打湿,他一把拉过叶夕雾带着她狂奔进医院。
医院住院部人满为患,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翼,让人觉得不适。
等了好几轮,才等到电梯。拥挤的电梯里,苏淙把叶夕雾围在左侧的角落,看她低垂着头,眼睫毛上都沾了露气。
叶夕雾不大爱讲话,也不大笑。从他认识她的时候就这样。
那时候他还以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但其实不是,她的感情总是藏得很深。
....
1302,叶奶奶的病房。
拥挤的小空间里,用蓝色的帘子隔断出六个床位,房间有些嘈杂,病人的家属们正守候一旁,陪着吃饭的间隙拉家常。
“老叶家,你孙女来啦。”张大妈喊道,她一-边搅着手里的饭,视线却盯着苏淙不放,“小苏啊,外面下雨堵车了吧?”
苏淙也不似在学校那边目中无人了,只淡淡笑:"确实有点堵。”
“那你要回家记得洗个热水澡再泡个姜汤哇!”
苏淙:"嗯。”
张大妈眼珠子又转过叶夕雾,见她进来连个人也不叫撇了撇嘴。
这女娃看着就不好相处,不知怎么交了个男朋友倒懂事,前些天还给他们这群病房里的都送了个果篮,说是叶奶奶麻烦他们照顾了。
麻烦倒也不麻烦,泡个水端个饭什么的,但人情一走,这不做事都起劲?
张大妈:”到底还是你家的孩子最有孝心啊老叶,每天跟你忙这忙那,哪像我家那个,这会子估计还在打什么游戏。”
叶奶奶本来腿一阵一阵儿疼,眉头还在皱着呢,瞧见叶夕雾一来,嘴角却勾了起来。
“哪跟哪儿,你们家那孙子谁见了不喜欢,神气 得很!”她客套完,立马笑着转头,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夕夕啊,你来啦。”
“奶奶。”
叶夕雾的眉眼不觉地柔和起来,像打了一-层暖光。她替叶奶奶架起小桌子,又打开保温盒,将爷爷做的两菜一汤端正地摆好。
叶奶奶心疼得很:“这么大雨,也难为你和小淙,都怪我不好,老了,连买个菜都出事,惹你们担心。”
她摸了摸叶夕雾的胳膊:"冷吗?穿得太少啦!奶奶那边柜子里还有件外套,你去套上,小心别感冒。”说完,她又对苏淙说,“小淙也是,赶紧拿毛巾擦擦,头发都湿了。”
苏淙拿这位从小爱护自己的老人没办法:“知道啦奶奶,没瞧见夕夕盼着你动筷呢。”
叶奶奶闻言转头,见叶夕雾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愣了愣,笑了:“傻孩子。”
叶夕雾默默:"奶奶,放了好久了,不热了。”
叶奶奶:"怎么不热,谁敢说我孙女带来的饭不热?
她呵呵笑着,好似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能从容应对过去似的。
叶夕雾抿了抿嘴,看向叶奶奶被打了石膏的退,难辨情绪。
苏淙恰好走过来,见她表情阴郁,丢了件外套在她身.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夕雾抬头看他。
苏淙暗暗心惊,被她一瞬间展现的锋芒 。他收起玩笑的嘴脸:"有什么待会儿出去说。”
叶奶奶:”怎么,你们要出去说悄悄话?”
苏淙走过去,笑道:“我们俩还能有什么秘密?”
“哟,还不承认?”叶奶奶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小秘密可多了。”
“奶奶你可别污蔑我们!”
....
叶夕雾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两个人拌嘴。
叶夕雾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两个人拌嘴。但心却平静不下来。
她淡淡望着一边吃饭一 边谈笑的奶奶,觉得她似乎又老了一点。皱纹变多了,最近脸色也不好。虽然她懂的不多,却明白疼的滋味不好受。
叶奶奶察觉到她的视线,无奈:"夕夕,笑一笑。”
叶夕雾不动。
没什么好笑的。
叶奶奶:"笑一笑,像奶奶-样。”说着,她露出一口牙,并不整齐的牙。
叶夕雾也只好学着她的样子笑了。
末了,得了两位看客无语的点评:"丑。”
她垂眸。
叶奶奶吃饭吃了半小时,间隙与苏淙两人一唱一和。
苏淙就住在奶奶店拐个弯的高档小区里,打他初中开始家里人没人给他做饭了就来店里吃馄饨,吃多了熟了,就和家里的人也热络起来。
叶奶奶的早餐店是唯一能让他放松警惕的地方。他常觉得神奇,听着锅碗瓢盆声,人情冷暖尽在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中消失殆尽。
而除却那烟雾,便只剩下林夕雾了。
消瘦的像竹子一样的林夕雾。
从来不会关心他是谁,关心他应该怎么继续走下去的林夕雾。
叶奶奶见叶夕雾情绪低迷,便使了个眼色给苏淙。苏淙了然,借着打热水的名义把她一齐叫出去。
他漫不经心:"在想什么呢?奶奶在担心你。”叶夕雾顿了顿:"苏淙,医生说,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是说要在医院里再躺一一个月吗? ”苏淙皱眉,看了她一眼,“怎么?医药费够不够?”
之前苏淙给奶奶的红包被叶爷爷神情严肃地如数奉还,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老人凑不凑得出住院费。
叶夕雾摇摇头,只说:"太久了……”
苏淙虽不善安慰人,但勉强挤出几个字:“人年纪大了,就这样。”
是啊,人年纪大了就会生老病死。叶夕雾想。可恶魔不会。
除非圣水,恶魔永生不死。
陪同叶奶奶吃过饭,没多久,爷爷便来陪床。
两夫妻不想让叶夕雾这个高中生太操心,于是说什么也不让她陪着。
苏淙将叶夕雾送回家。
临近八点,夜色朦胧。灯火泛着冷色调,天空映照着,泛着蓝光。连月亮也大的出奇。
苏淙看了眼叶夕雾的书包:“你作业做得完吗?”
叶夕雾:"嗯。”
他把书包递给她,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别呆了,看上去更傻。”
叶夕雾捂着头,抬眸。
清清冷冷,眼中是如银月华。
苏淙手一顿,头撇向另一边,又觉得窝囊,于是带着燥意:"总之,有事打我电话,上去吧。'
说完,他把头盔一戴,隔绝外人窥伺。
叶夕雾点头:“早点休息。”
“嗯,我看着你上楼。”
少女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竟没有回过一次头。
苏淙弓着腰在地下看着,机车铁锈色的表面在灯下泛着好看的光泽,直到这栋旧楼六楼的灯光亮了,他才仰起头,吐了口气,走了。
空气中机车的气味还未散,楼道里灯光闪了两下。穿着一条格子超短裙的叶夕雾便出现在门口。黑丝加解了两个扣的衬衫,左腿.上的皮带更添了些风情。
叶夕雾轻笑一声,却如冰冻三尺,让人觉得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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