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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百宾千面
就算已经借优佳之口告知了父亲今天会晚归,清蝶回到家时,还是看到弓着背的男人在家门口踱来踱去。不能说他是瞎操心,毕竟现在已经接近午夜。
一同出游的两人在名为凌涛之眼的宏伟巨构之上,停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随后在那座大都会的街边随便找了一家餐馆解决晚饭。那家店菜品的风味不及早上的面条分毫,分量少不说,价钱还贵得不像样子,甚至还不提供自用辣椒酱,清蝶对此只能给出相当低的评价。
“贪婪的城市,会接纳贪婪的人吗……”
钟表上的时间已经要走入第二天,两眼沉沉下,回到房间的白发少女却没有顺着躯体的意愿倒头就睡。她坐到书桌前,打开打字器的能量阀,起了两个标题,做了两个开头。
“《一无所有的完满》,以及《毁弃一切的贪婪》,有点造作……学姐,我有资格再贪婪下去吗?”
能量阀关闭,灯火亦熄,也不知今夜可否安眠。
“我回来了……姐你还没睡?”
结束了一天旅程的绘月回到家中,这一次,院前有个笑眯眯的家伙在等着迎接她。
“欢迎回家!阿月还没有试穿我亲自设计的盛装呢,或者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发通讯说今晚不回来了,那样我就可以美美睡一觉了。”
奏莺做着轻浮的发言,高举起手中衣架上冷色调的服装,在量到了妹妹身体的最新尺寸后,她立刻联系了裁缝,加急制作出了衣裳。
“乍一看蛮朴素的,我还以为姐你会弄得很花哨。”
“衣服是要给你穿的啦,怎么会照我的喜好来呢?”
“那我先试穿一下,然后就去洗澡睡觉,哈啊——”
打着哈欠的绘月从奏莺手里接过了那件外观略素的礼服,走上楼梯进到了卧室里。相比于学校后勤部准备的礼服,奏莺为妹妹亲自设计的衣服并没有拘泥于花哨的视觉效果,而是分了更多的精力在舒适性和活动性上。这套衣服贴合绘月肌肤的每一处都严丝合缝,套在其中的少女并没有身处牢狱的拘束感——毫不夸张地说,穿着这身去长跑大概都没问题。
“怎么样?”
“感觉很自在,还……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要到嘴边的那句“还行吧”被绘月咽了下去,转而用偏软的语气做出了更加少女的回应。
“阿月……你没事吧?!有没有发烧?”
姐姐的手背转眼就贴在了妹妹的额头上。
“我除了有点困以外好的很。”
“那怎么……”
“平时一直嫌我嘴巴凶,在重要的日子之前说两句好听的给你听还咒我生病,是几个意思?”
“阿月……阿月!”
爱撒娇的姐姐抱了上去,绘月只是叹了口气,微微笑着,任凭奏莺的身体贴上来。
“是啊,明天是我和小珺重要的日子。可我呀,真心希望着,不止是我们俩,明天也能成为阿月你,还有好多好多人的重要日子……我做到了哦,那时候阿月你教给我的事情,我有变得幸福哦。所以那个,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我的头好吗?”
“明明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真拿你没办法……”
绘月向后上方伸出手去,在奏莺的脑门上轻抚了两下,那处磕头的伤痕已经几近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奏莺只是闭眼享受着,这位对外招展无比的明星人物,在妹妹身边就完全变成了温顺的大狗狗。
“我说阿月,只要保持这个势头,明天那孩子一定会被阿月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碧翠之友!”
一听到清蝶相关的话题,绘月在左脸颊的一阵抽搐后,收回了摸头奖励,还操纵房里的盆栽生出枝条,拉开了紧抱她不放的幼稚大姐。
“你就没有普通的女性朋友吗?”
“当然有哦,有很多呢!”
“所以我们俩就是这种朋友而已,明白了吗?”
“别嘴硬啦,普通朋友之间哪有说走就走的旅行呐?”
“都说了不是!有点烦了,你快去睡,明天还要早点去会场呢!我也要洗澡了。你今天又喝酒,味道真大……”
“好好好,我这就走……对了!阿月你给我的礼物,姐姐很喜欢哦!”
“真的假的……”
临回房间前,奏莺不忘提一嘴从绘月哪里收到的二手钓具,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妹妹送一团废纸给她,她也能高兴半天。
“总之,晚安啦,阿月~”
“晚安晚安。”
奏莺回房开始呼呼大睡,绘月则脱去了蔽体的衣装做起了洗澡的准备,浴室里白雾氤氲,这模糊感好像也蔓延到了她的思绪里。
“但求不被歧视侮辱,亦不被怜悯优待……”
午前遇到的那位老者说过的话,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
“是她来邀请我的,所以,应该不算是我的优待吧,我应该,没有冒犯到她吧,去凌涛之眼也是,她先开的口……”
在鸡毛蒜皮的纠结之中,荣家的幺女差点泡晕在浴盆里。
“正历1709年9月6日,星期天,马尔斯标准大酒店1号厅,下午一时三十分开放入场。”
Miss.Sincerity分发了约三百张请柬,上面的文字内容遵从极简主义,没有贺词,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必要的时间地点。
绘月是少有的几个可以提前进入宴会厅的人之一。作为马尔斯家餐饮服务业桂冠上的明珠,占地近一千平的标准大酒店1号厅宽敞气派,恢宏的布局,高雅的饰品,辉煌的色彩,诸如此类的美好词藻难以概括它的卓越。可要说这里最吸引人的,绝对是“高自由度个性化改造”服务——预定了1号厅的客户,可以在一个极大数字的预算下,要求任何额外的布置。就比如现在,这里就已经支起了流行风格的巨大舞台,在这设施的巨大阴影之下,那六十张五人圆桌反而变成了配角。
“哟,阿月!”
“你们俩这是……在干啥?”
换好衣服的绘月来到姐姐的订婚宴现场,看到那对准新人的上身穿着印有“Fools in Rain”白色字样的便宜黑底T恤,坐在一张摆着价目表的桌子后——她们的身后堆着如山的同款服装。
“当然是要卖周边回血啦小绘月!T恤,挂饰,还有签名版明信片。奏莺这家伙,赚钱快花钱更快,三百人的宴席居然要定一千平的宴会厅,你快骂她两句,我可不想四五十岁的时候突然被迫露宿街头。”
银发略矮的少女向准小姨子展示着各类“商品”,同时不忘抨击大手大脚的未婚妻,伸出手去抓那两撮红绿色的挑染。绘月用优秀的视力定睛一看,这些所谓的周边相比同类商品溢价了五倍还不止。绘月实在想不出来哪个冤大头会花五百联元去买一件只是印了字的T恤,或者拿一百块去换几张硬纸。
“呜呜呜啊——这不是第一次办宴席没经验嘛……小珺你就原谅我呗~我不是还提前准备了这些东西来止损吗?”
被抓住额前头发的女性像是被扼住翅膀的大公鸡,满脸委屈。
“怎么会有花大价钱租宴会厅来摆地摊的傻瓜妇妇……”
感到无语的冰冷视线投向嬉闹着的那对恋人,绘月在说完了吐槽的话后就转身向外走去。
“听到没,你这个傻……呃?!小绘月你是不是误伤了谁?”
“要和傻瓜过一辈子的人当然也是傻瓜啦!”
“小心我把你这两撮毛拔了……”
“老婆饶命!”
听着背后打情骂俏的声音,绘月嘴角上扬着,不出声地笑了笑。她走到宴会厅门口,距离一点半已经只剩不久,已经有不少客人在门外静候。他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社会人,一个个看上去有都头有脸。
“学生会长?!坏了坏了……”
混在人群之中的,有一个背着琴包十六七岁模样的橙发少女尤其显眼,她没有穿正装的同时形迹可疑,有些格格不入。
绘月认识她。
“那边的女孩,橙色头发的……”
“我……我不是可疑人士的!我有请柬!”
还没等绘月开口问她什么,她就交出了那张前些日子在酒吧打工时,奇迹般地从偶像手中获赠的珍贵通行证。不敢直视“至宝”的眼睛开始自顾自地转起小漩涡。
“原二年3班20号,沈……”
“会长!我承认我的错误,只要过了今晚,我一定回去跟家里说清楚的!只要让我先度过今晚就好!”
女孩没有做辩解,双手合十向绘月乞求着。寻找暑期内离家出走并且新学期也没来报道的这位,自称沈珞弦的女生是学生会的待办事项之一,“至宝”对于学生向来过目不忘,所以哪怕这个女孩的装扮与学校里的样子已经天差地别,也仍旧没法躲过那双眼睛。
“我会在宴会结束后再联系你家里的,先进去吧,沈……”
“珞弦!要记得叫我沈珞弦哦!谢谢会长!谢谢您,这些日子,该是给学生会添麻烦了,抱歉……”
在绘月说出她的本名之前,少女先一步用自起的艺名取而代之,紧接着双手合十猛地鞠了几躬。
“没事不麻烦的,正好进场时间也到了,快去吧,姐姐……那位M.S.和她的未婚妻就在里面。”
“嗯!”
执着于音乐而与家里闹不和的小商人家的千金,就这样稍有些战战兢兢地踏入了宴会厅。
“她有那么讨厌自己的本名吗,玲凤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了……难道这很土吗?”
这位学生会长惊奇地发现,自己对人名的审美,似乎已经与潮流浪客们大相径庭。
预定的时间已到,受邀而来的亲友,以及在那个炸裂之夜抢到了入场券的学生们,已经开始陆续进场,按照请柬上的号码就座。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呢……哦,莫妮塔!”
绘月静静地站在1号厅的入口,学着一位熟人去观察人间万象,扫过大堂的视线远远地望见了醒目又熟悉的金色。
“绘月!呼,你这身还真清爽。”
换下校服,身着黑金相间礼服的“铁律”踏着端庄大方的步伐走到友人身旁,路过的人们无不投来目光,只有这种时候,大家才能想起来她还是位大小姐。
“我们的‘金色铁律’今天也不赖哦,不知道哪个男生能有那个胆子能虎口求爱呢。”
“别挖苦我了啦,在自家的酒店作为客人出席那个家伙的订婚宴什么的,已经够讽刺了。你姐姐还真能靠唱歌赚到那么多钱呢,我是真想不到。”
奏莺当然没有忘记给妹妹几张预留请柬,受邀者其中之一的金发吊梢眼大小姐在说出指代奏莺的“那个家伙”时咬牙切齿着,皱起的眉头让原本就显凶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和善。
“想骂她的话,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哦。”
“今天还是算了,我也得考虑一下乐珺学姐的感受……不过,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火气还是有必要的。”
蓝宝石一般明亮但恶狠狠的眼睛向着大堂柜台一侧投出锐利的刀子——一位正装革履,神情轻佻的青年男子正在与两位女生搭讪,虽然黑发赤瞳和银发蓝瞳的两位女生更多的是在看乐子,但男青年依旧乐此不疲地推销着自己。
“绘月,我先失陪咯?”
“嗯嗯!我知道了哟。”
宴会厅门口的观察者看着华丽贵妇人装扮的好友走向柜台的方向,迫不及待等着好戏的开场。
“两位女士,我的这头金□□不漂亮?可是完完全全天生的,没有任何添加物质哟!”
“这种擦了亮粉一样的色泽真的是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吗?”
“总觉得我们俩不太能说这话……”
男青年用手拨过脑袋上的黄毛,感觉自己闪闪发亮风流倜傥,殊不知眼前这对女生只是在拿他寻开心。并且,对他而言更可怕的是,带有杀气的身影正在一点点靠近。
“哦,是老大!”
“楚科奇,我感觉□□游戏可以告一段落了。”
“呃,老大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是什么帮派成员……”
“莫拉莱斯!”
“噫——妮……妮塔?!你怎么会在这?!”
被唤出名字的马尔斯家大少爷——莫拉莱斯·马尔斯·戴塞琉斯(Morales Mars Desslios)僵在了原地,他缓缓转过身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他那凶神一般的妹妹。
“我今天可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大-堂-经-理阁下。爸爸让你做‘标准’的大堂经理可不是要你在岗上泡妞的,染这头发花了起码有一千多吧,真要命……”
“冤枉!真没花那么多!我的好妹妹,我真的好想念那段你奶声奶气地喊我哥哥的时光啊……都是你天天用名字叫我,现在连莫莉都不高兴喊我哥哥了!你知道这对一位兄长来说伤害有多大吗?而且你不是总和妈一起念叨想要我快点找个对象吗,我这不是在好好努力吗!为什么要打断哥哥我呢?”
马尔斯大少爷猛地委屈起来,近期,他作为长兄在家中的地位可谓急转直下。
“主要是泡妞都没泡明白……你都没注意到她俩已经把你当做笑料在看了吗,安,楚科奇,快进去坐好,别在我的傻大哥身上找乐子了。”
莫妮塔耸了耸肩,打发着那对永远一起行动的下属,以便让不成器兄长不再顶着马尔斯的名号做滑稽表演。
“收到!安,话说宴席上会有鳝片面吗?”
“呃,我猜是没有的吧,不过黄鳝肯定会有……哦,再见,经理阁下!楚科奇,别忘了最基础的礼仪哦!”
“哦!差点忘了!我的名字是索菲娅·亚历山大耶夫娜·楚科奇,谢谢你让我们寻了开心,老大的傻大哥阁下!”
“不用郑重其事地用全名自我介绍啦……”
“不用吗?”
“不用啦!”
安和楚科奇进行着没人能插得进来的对话,向着宴会厅并排走去。那位大堂经理一言不发,宛如死尸一般的神情中,似乎在蓄积着什么东西。
“告诉我妮塔,这是你和手下的人一起串通好要耍我的吗。”
“那样你会好受些吗?很抱歉,不是的,我没有这种恶趣味。”
已经二十出头的马尔斯少爷那要寻求哪怕一点点慰藉的想法落空了。
“为什么我堂堂马尔斯家的大少爷却找不到一个女朋友呢……”
他捂住了半边脸,歇斯底里地发出带有哭腔的声音。
“我觉得这大概不是家境的问题……或许你把头发染回去还会好些,有些天生的东西,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恋爱……好难懂啊。”
“好啦好啦经理阁下,愁眉苦脸的话,客人也会难受,营收说不定也会降低哦!”
字面意思上闪耀无比的妹妹用力拍着兄长耷拉下去的肩膀,像是上发条一样,让莫拉莱斯一点点恢复了先前的自信面容。
“好!就用我的秘密皇帝(Emperor Secret)把刚才的事情设定为加密项!”
“别把宝贵的赐能用在这种地方,白痴!”
“啊哈——”
兄妹间的互动最终止于一记瞄准项背的重拳。
“马尔斯兄妹俩还真有趣呢,是吧学姐?”
“那个女人原来还有作为妹妹的一面吗……还是一样暴力啊。”
“嗯?!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的?”
专心看戏的绘月被附近的声音打断,发现清蝶和优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两边。
马尔斯标准酒店位于泽吴主城区的北缘,距离少女们的住处有些距离。因为互为邻里,清蝶搭了优佳妈妈的便车,和“大挚友”一起抵达了这里。
“大概从马尔斯学姐喊出她哥哥名字的时候开始?我们见你看得专心就没打断……哦,小夏花、小江绫、小凛翠!你们到啦!”
宴会的主办者在那晚给予清蝶的五张预留请柬早有归属。纯白装束之中的女孩向着出现在正门口,刚从宿舍赶来的朋友们招手,因为幼时经历的一些原因,就算她的身高已经不再凌驾于任何人,她也仍然习惯于用“小什么什么”来称呼同龄朋友。
“A!”
“Q!”
“X?”
“L!”
“D……”
“耶——就跟我说的一样,这个真的太尬了小优佳!”
“是翠亲的问题啦,她要是多用点力,气势就上来!”
“抱……抱歉……”
“那个,其实我也没有出全力,不知道为什么背上凉嗖嗖的……”
“班长啊,就算我支持你好像也已经处于不利状态……更别提我会无条件支持小花的。”
“看来是四对一了小优佳,确实感觉有点,太不符合年龄了。”
可能是一年级范围内影响力最大的学生小团体的成员五人,一见面就开始了某种四五岁小孩一样的神秘报数,温暖的室内里仿佛一下子有寒风吹进来,让少女们因身着正装而暴露在外的肢体瑟瑟发抖。
“说不定是五对零……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大家都……”
昨天才刚刚发明这种见面报数的短棕发女孩自己也没有绷住,赶紧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招呼着大家往宴会厅里钻。
“我可能要去趟厕所,一会儿就进来哦。”
清蝶随手编了个借口留在了外面,大堂里有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多看几眼的美好事物。
绘月这次没有像晚会那夜一样特地梳发型,而是保持着平时的月牙形状的侧马尾,原汁原味;她的上身基本都套在略偏中性,下摆及大腿三分之二的黑色长袖外衣里,躯干前的扣子没有扣严,展露出遍布花边的贴身白衬衣;下身是简单朴素的短裙,和从外衣里侧露出来荷叶边交织在一起;整体看去,英气而不失秀美,是靓丽少女的同时,又有那么几分男装丽人的意味。
“这身衣服,比晚会时的那身要更配学姐你呢。”
“谢谢夸奖,这是姐姐专门为我设计好的,除了唱歌弹琴,她对服装设计也颇有心得。”
“是吗,真好啊,姐妹俩。”
清蝶双手交叉在腰后,看着大堂内人来人往。就算是身穿着礼服,有特殊生存需求的她还是带着一个小挎包,那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锚点,使得绘月能够确认,眼前的少女是现实里确实存在的那位学妹,而不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虚构公主。
“就这样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好像有一种昨天还在继续的感觉呢。”
“是啊,姐姐真的结识了好多人呐……”
绘月说着撇开了视线,看到了不远处一对十指相扣着的青年女性正深情地望着对方。
“小静,吻我一下,呼,好紧张,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然后她们的嘴唇就那么轻易地贴在了一起。
“没事,就算小芹你达不到与她同台的要求,我们也一定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嗯!一起的话!”
那两人亲热完之后就走进了里面,这让绘月不禁猜想奏莺是不是加入了什么灰色地带的女女同性喜好者俱乐部。
“那个,礼服是我自己试着穿好的,学姐,能帮我看看哪里有问题吗?”
“哦,好……好的。”
接到请求的绘月一边不断地做着深呼吸缓解“上火”导致的症状,一边环绕着清蝶周身打量。吊带、绑带、收腰扣、侧身拉链、头饰、透明小高跟、稍稍编起来的纯白发丝、半裸露的后背、有些偏细的双腿、令人安心的粉色眼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服装之外的检查项目混进去了,但既然检查结果是全没问题,就能算是万事大吉。
“果然最近是吃太好了吗,要命……”
心里乱糟糟的绘月仍固执地将颅脑内气血上涌的原因归咎到饮食上,她正呆愣愣地站着清蝶身前,望着那对仿佛有镇静作用的眼睛。
“学姐,我的眼睛里是有东西吗?难道它开始变黑了?!”
“没……没有,可能是你最近睡眠不是很好吧?有几道血丝……都怪野猫啦,没事半夜乱叫!”
“啊哈哈,对啊对啊,都怪野猫!昨晚也是睡不太着……学姐你眼睛里也有不少血丝呢,也是被什么东西吵了?”
“嗯嗯,有野狗在屋子附近啦,天一黑就汪汪叫起来了,早晚找人把它们抓起来!野猫野狗真是烦啊!”
“就是就是啊,真不知道声音一直很大的那些动物保护组织到底在干什么!”
不存在的野生动物就这样成了少女们掩饰自己失眠原因的挡箭牌,很是可怜。
“哈,是月阿姐!跟一个没见的小女生在一起!”
绘月听到身侧传来了一个不妙的声音。
“兰萱?!”
荣奏莺的订婚宴没有道理不邀请舅舅一家,所以魏兰萱也没有理由不出现在这里。
“这位是?”
“啊哈哈,这是我的表妹魏兰萱,今年十四岁……她比较皮!”
说后面半句话的时候,绘月凑到了清蝶的耳边低语。
“我看得出来。”
年龄只比绘月小半年的清蝶,从兰萱的口吻中感受到了冒犯。
“哦!悄悄话!我们学校的恋爱专家说过的,说悄悄话是恋人之间的必修课之一!月阿姐你终于也想摆脱无聊啦!小姑娘,你是初六还是初七?反正我是初八呢,叫我萱姐就好啦,我一定支持你们的啦!”
“小妹妹,我是十五岁……”
“啊?!”
“都说了我比你大!是你,该叫我蝶姐!”
有的人在乎兰萱发言里奇怪的所谓恋爱必修课,有的人却不知为何忽略了那点,盯着年龄问题死磕。
“怎么一刻不见萱儿你就又和人杠上了……抱歉抱歉小姑娘,是在下教女无方,还请见谅。萱儿,跟这位妹妹道歉!”
“喝呃——”
来自可靠中年男人的善意话语,比顽童的妄言更加伤人。
“我今年十五岁了,刚刚就是在跟您女儿吵这个……”
“呃!无意冒犯……”
血裔少女的能量充足,并没有陷入失控的迹象,但明亮的粉色眼睛还是阴沉了下来。
至于绘月,她在听到兰萱口中的“恋爱必修课”之后感觉到了鼻腔内的异常,趁着两人对峙早早地去了卫生间。
“对-不-起。等等,月阿姐呢,刚刚明明还在这里?!”
“好啦萱儿,你不是想看莺阿姐的新娘子吗,快进去啦!”
兰萱做了个敷衍的道歉后,才意识到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个死板无聊的表姐,现在已经无迹可循,没等她多环顾几下四周,父母就拉着她走进了宴会厅。
“虽然只是上火导致的后果,但让兰萱那丫头看到的话肯定会被借题发挥的……呼,看来舅舅他们已经进去了,好险。”
绘月在洗手池前处理完了鼻腔的紧急情况,露出半个身子,确认了口无遮拦的表妹已经不在后,才大步回到了清蝶身旁。
“抱歉抱歉,刚刚突然想上个洗手间。兰萱那丫头的话,一句都不要放在心上哦,她总是那样没心没肺的。”
“我当然不会和她较真……”
清蝶回顾着兰萱的那段发言,才发现除了让人火大的年龄话题之外,似乎还有着些不得了的东西。
“她之后应该没说什么很失礼的话吧?姐姐结婚这件事情好像让她变成重度恋爱脑了,看到两个有互动的人就要往那个方面想啊,唉……正在教育的关键时期啊,舅舅他们能不能为她引好路啊。”
“倒也……没什么太失礼的。里面好像响起动静来了,我们也该进去了吧?”
“哦好,也不知道姐姐的节目单上都有啥。”
盛装加身的两位少女肩并着肩走进了已经有不少人在的宴会厅里,寻找起自己的座位来。
“对了,学姐你坐在几号桌?我和小优佳她们是在第58桌来着。”
“我在1号桌,和莫妮塔,还有沫然姐和索菲娅姐她们一桌。我们隔了整个大厅啊……”
“是啊……挺远呢。”
宾客们纷纷按照请柬上的号码在对应的座位上坐定。冲上去抢请柬的学生们大多是长于社交的狠人,以他们出色的交流能力,互相交换编号位次来获得更好的同桌人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信手拈来。衣冠端正的客人们讨论着那对婚约者,调侃着同桌的熟识者,咒骂着邻桌的冒犯者,偌大的宴会厅里已然人声嘈杂,像是被投进了活泼药剂的密闭水缸。
“她们居然真的把那些东西都卖完了……”
绘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后,看向先前被她嘲讽的新婚二人。那个厅正中的乐团周边小摊里,如山的货品已经售罄,灰发的摊主感谢着最后一位顾客,另一位深蓝色头发的摊主则在准备收摊。
“世道是这样的啦绘月,只要有些名气,用过的餐巾都能卖出好价钱来……我说你们两个,买那么多是要留着当传家宝吗?!”
1号桌上,纪律部著名的三年级生活宝组合,因为赐能缘故被称为“冰火护法”的安沫然和索菲娅·楚科奇,正清点着大买特买来的十几份各种周边。
“报告老大!当然是收来在学校里转手卖给别人赚大钱!攒起来和安去世界另一边旅行用!完了我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安我该怎么办?”
“楚科奇啊……”
楚科奇黑发的拍档苦笑着,稍有无奈地揉捏着睛明穴。明面上,天荣高校是不允许任何学生之间的盈利□□易的。
“你们两个……”
“老大别生气,我做个冰雕送你!”
“这种时候就别犯沙雕啦!”
“可安你不是说猪代表吉祥如意吗?”
“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楚科奇用赐能“无色相簿(Colorless Album)”现场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小猪模样的冰雕,下一秒就被安的“灿丽焰火(As Firework)”烧成了水。
“总长!我们俩会拿到学校外的地方卖的,请放心!”
笑看着纪律部内日常的绘月一边祈祷着安和楚科奇的小生意能至少回本,一边望向58号桌所在的方向,可惜的是,她只能看到喧闹攒动的人头。
另一边,58号桌,不可一世的小团体AQXLD所在的位置。粉发的少女正在与桌上的水果蛋糕较劲。夏花今早才发现,从家里带来的她最中意那条裙子已经得很极限才能拉上拉链,这让她的爪子当场炸了毛,在寝室书桌上留下了几道抓痕才冷静下来。
“小花,纠结的话,交给我吧!反正我怎么都吃不胖哦!我可以全权帮你吃这顿席的!”
“江绫你闭嘴啦!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精打细算生怕发胖呢!我烦了,反正晚上还会再吃,不差这一个蛋糕!啊呜niania~”
胖瘦体质的差异有时确实也会令人伤心,清蝶笑看着夏花与江绫的互动,又在记事本上留下一条记录。此时,她收到了一条文字消息。
“学生会长真是个很好人的呢。”
来自于刚加入联系人组,就坐在清蝶左手边的段凛翠。
“嗯,学姐她帮了大家很多嘛,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而且你就在我边上的话为什么要发消息?”
“抱歉,可能有点奇怪,但这样交流,我比较自在。”
清蝶回完消息,望向新的同僚兼朋友。身着翠绿色连衣裙的少女握着手机,刘海下的余光警觉地观察着四周情况,猛着摇头。
“好吧,我理解。”
“谢谢清蝶,清蝶你也是个很好的人呢。”
“所以是怎么了,说这些?”
“清蝶你,喜欢学生会长吧?”
“当然啦,除了刻意找茬的,学校里的人谁不喜欢她。”
“我是说作为有那种想法的伴侣的喜欢。”
“……”
经过思考打出的无声文字会掩盖吞吐和心虚,但打字交流的两位本尊现在就相隔咫尺,只要瞄一眼对方的神情,一切都不攻自破。
“清蝶,你也想和会长成为初代会长和副会长那样的关系吧?”
清蝶不大想得通到底是哪里漏了馅。虽说这份情可能早就存在,但她自己也是在昨天才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而昨天的二人出游,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应该是未知事项。除去奏莺和乐珺这些知情者外,其他人接收到的信息应该是,清蝶一家去城区游玩,购置了纪念品和礼服,而绘月只是恰好在同一天想到要为学生会成员发配手机这样经伪造的事实。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被看穿心意的少女没有做挣扎,她知道凛翠既然这样发问,就必然有所把握。而且,倘若有一个能够倾诉这份感情的人,可能也不赖。
“是眼神,平日里你看会长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是不一样的。而这种差别一般只会出现在心上人或者大仇家身上。”
“原来是我的眼睛出卖了我吗,有那么明显?”
“不,你藏得很好,我用赐能把我的察言观色能力提升了十倍才看出了端倪,其他人应该看不出来。”
“呃,小凛翠你的赐能到底是啥?”
凛翠还没有公开介绍过自己的赐能,大家只知道她有优秀的九等天资而不知道那用途天马行空的天赋能力。
“骤疝(Sudden Hernia),我赐能的密语,就先向清蝶你介绍吧。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完全明白它的全部用法。已知的内容,大概是能成倍地调整某个眼睛看不到的概念,比如力气的大小,喜悦和悲伤的程度,某种抽象能力之类。我试着用赐能调整过自己的社交能力,但基础量太小了,翻了将近十倍也没有什么效果。”
“那真是,有点令人伤感。”
“是有点遗憾,但清蝶你和大家都在帮助我,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有在改变。所以,我也想更多地帮到你。你今天的样子那么可爱漂亮,我觉得,今晚就是你表白的绝佳时机。”
“……”
“要我帮你打什么掩护的话,我会努力去做的!为了自己的幸福,鼓起勇气上吧!”
“谢谢你的应援小凛翠,但果然还是让我自己来决定吧,给我点时间。”
清蝶发出最后一条消息,手指停顿,面目沉思,微微摇了摇头。
“欸?”
清蝶邻座那位外观阴沉的女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少女收下了朋友的鼓励,但却只是把用作交流纽带的设备倒扣在了餐桌上。那个一度不敢抬头看人的段凛翠能有这份心意,清蝶感到很开心,但向绘月表白这种事情,不是光凭气势就能去做的。
有件事情是凛翠无从知道的,怪不了她。
“作为不伤害她就没法维持正常生活的,多处受她关照的学妹,我真的还有立场,去向她奢求更多,甚至妄想独占她吗?”
少女盘问着自己,远望大厅的彼岸,隔着数不清的生面孔,她看不清心上人的面庞。
“Here-”
厅内的广播响起奏莺的声音,晚宴前的演出,将要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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