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没有猫

　　晏宁点开一看，半小时前就已经有他的通话记录了。
　　那江曜应该是七点出头到的辛城，真早啊，比她上班还早。
　　她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你现在在哪？我刚醒。”
　　“我在客运中心这边。”江曜说，“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他开车过来的，凌晨四点多就出发了，到现在估计也累得够呛。
　　晏宁说:“不用，你在那边等我，带你去吃下附近的早餐。”
　　昨天她看了，客运中心有一家小笼包特别好吃，以前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爸爸去车站送她，曾经吃过几次，虽然开在车站但却量大还美味。
　　辛城很多这种面食类的小吃，跟江曜老家那边饮食差异很大，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

　　晏宁到了客运中心，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江曜。
　　他背对着晏宁站着，低头像是在玩手机，穿了件灰色的帽衫，底下是宽松的黑色工装短裤，随意得好像是从临城跑步过来打球的大学生。
　　“这里。”晏宁冲他挥挥手，发现他还戴了副黑框眼镜，看起来阳光而又时尚。
　　江曜抄着兜冲她走过来，“你早饭吃了吗？”
　　“没有，我们去吃小笼包。”

　　辛城的早市一般在九点之后就结束了，她假期待在家里，有时候为了吃个包子，头天晚上干脆通宵，因为对于她而言，早起的难度太大了。
　　看着她走在前面，精神头不是很足的样子，江曜开口问，“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刚醒没什么精神。”晏宁解释道，“缓一会儿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江曜才注意到她完全没有化妆，干净白皙的一张清水脸，皮肤透亮，头发别在耳后，看起来乖乖的。
　　化妆对于她来说，有点多余。

　　两个人走在辛城的街道上，亮眼得有些违和。

　　“这家包子铺的鸡汁汤特别鲜。”晏宁指了指前面的丁记包子铺说，“小笼包也真的绝了。”
　　看到她说起食物时双眼放光的样子，江曜啧了一声，可能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一只蘸了辣椒油的肉包。

　　包子铺的人挺多，两个人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晏宁点了两笼发面的，一笼死面的，看着菜单，竖起两根手指跟老板说，“再来两碗鸡汁汤，其中一碗不要香菜，多撒点胡椒粉。”
　　小笼包刚好起锅，冒着热腾腾的气，一股浓郁香味混合着发酵过的馒头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立马就勾起了晏宁肚子里的馋虫。
　　透油的包子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个个浑圆雪白，晏宁夹了一个，暄软蓬松的面皮包裹着流油的包子馅，香得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小时候，早上来集市买东西，我妈来不及做饭，一家人就会来这家包子铺吃饭。”晏宁说，“感觉吃了快二十年，味道却一点也没变。”
　　“是挺好吃，物价也低。”江曜说，“跟临城比，低了快一半。”
　　“对，所以说辛城真的蛮适合养老。”
　　听闻这话，江曜抬起头看着她，“你以后也打算回来吗？”
　　“以前觉得这个地方又破又小的，也没什么可以发展的前途，如果留下来，过得大概是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生活。”晏宁看着店门外来来往往的普通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现在呢？”

　　“也就是我妈突然生病住院，这两天我有了不同的感觉。辛城虽然地方小，但却很方便，一辆电动车就能够从南骑到北，待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让我觉得很安稳，我在临城是没有家的，只有在这里，才是我的家。”

　　听她这么说，江曜低着头喝了口汤，没有回答。

　　吃完饭，她有点不知道该去哪里逛，于是提议去附近的小学转一圈。
　　晏宁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发现教室早就已经整修了一遍，操场也扩建了，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球场上还有附近的居民在打球，好像还没下课，教室里间歇会传来一阵阵孩子们读书的声音。
　　来之前，晏宁担心大上午的跟人一起在操场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很会奇怪。
　　但是并没有，她的心里非常愉悦。
　　操场旁边的樱树叶子落在地上，两个人踩着影子沿着墙慢慢地走，让她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不知道是在梦里的时候遇到过，还是平行时空的交互。
　　天气这么好，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甜的，跟喜欢的人一起散散步，在她任何能够想到的场景里，都算得上是顶级浪漫了。

　　晏宁搜肠刮肚，想要找些共同话题，“你是一毕业就回临城发展了吗？”
　　她原以为江曜应该会在大学所在地发展。
　　“没有，隔了一年才回来的，然后创办了壹心。”江曜说。
　　他能在短短几年就让壹心变成教育机构里面的龙头，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想要回来？”晏宁问。
　　江曜的脚步突然放缓，淡淡说道，“大概是因为一个人。”
　　“谁啊？前女友？”晏宁脱口而出。
　　问完她才意识到，这种问题属于是男女之间比较暧昧的话题，不知道有没有触犯到他的边界感。

　　“我没有前女友。”江曜说。
　　“一个也没有？”晏宁根本不敢相信，除非他说自己是gay，“不可能吧，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对她们都不感兴趣。”
　　仔细想想，江曜身边确实没有任何的同性朋友，而且他也挺爱干净的，穿搭得体，有时候比女孩子都要讲究，怀疑他是gay也不是毫无来由。
　　“前男友呢？”晏宁试探性地问。
　　“有病。”江曜白了她一眼，快步向前走，他腿长，晏宁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跟上。
　　“啊？你前男友有病？得了什么病？”晏宁追问。
　　江曜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没听懂，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你有病，我不喜欢男的。”

　　“真的吗？”晏宁化身主持人鲁豫。
　　江曜的表情告诉她，他的耐心已经显得非常稀薄，晏宁立马闭了嘴。

　　“那挺好的。”走路时，她两只手很欢快地甩来甩去。
　　“好在哪儿？”江曜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如果能把你追到手，那我不就是你的初恋了？”晏宁笑着说，“这不挺好的嘛。”
　　“哦？”江曜挑了挑眉，“你追人的方式倒是挺隐晦的，我一点也没察觉出来，你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这方面是没什么经验。”晏宁实话实说。
　　“没经验？之前你不是追过一个？”江曜说。

　　当时，确实是晏宁先跟顾家潍说的要不要在一起，但她也并非真心实意，那会儿过年，家里人催得紧，她只是单纯地把对方当作是挡箭牌，不想再去应付相亲。
　　还好顾家潍也根本不喜欢她，两人接触不多，后来她回了临城，就此分道扬镳。

　　“他根本不算。”晏宁说，“因为我没把他放在心上。”
　　这一句话令江曜品味再三，看到他脸上露出一副“不简单呐”的表情，晏宁这才知道，自己好像又说错了。
　　“那我呢？你是打算追着玩玩，还是认真的？”江曜侧过脸问她，鼻梁笔直而又高挺，下颌线线条清晰分明，在树叶的光影间宛如希腊雕像。
　　“很认真的话，机会是不是更大一点？”晏宁反问。
　　“可能吧。”江曜说，“你试试。”
　　晏宁点点头，又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说，“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两个人逛了一会，晏宁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她妈妈好像又吐了，今天得去验血复查一下，爸爸在忙，只能她去医院陪着。
　　晏宁跟江曜说明了一下情况，“我现在就得回去了，等晚上的时候再一起约饭吧。”
　　“要不我送你过去。”江曜的车就停在附近，他没等晏宁回答就快步走向车前，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谢谢哦。”晏宁低头进了车里。
　　“你妈妈情况严重吗？”江曜问。
　　“还行，就是住院花了不少钱，估计后面应该也可以报销一部分吧。”晏宁说，“高压氧舱挺贵的，现在每天都要做。”
　　除去她给爸爸转的那一万块钱，后续估计还得要个两三万，这钱不多，但是叫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前几年的积蓄都被她用来垫付工人的工程款了，最近手里也没能剩下什么钱。
　　提到这个，晏宁觉得有些窘迫。
　　江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把她送到医院以后，他就走了。

　　晏宁领着妈妈去检验科挂号，抽了血在那等结果，突然看见手机响，邮箱里多了封邮件。
　　前不久她发给江曜的预算表通过了，接下来这个项目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Mia姐很快收到回馈，给她发了条恭喜的短信，说是客户的定金已经打过来了。
　　喜提大项目一般都会有奖金，Mia姐告诉她月底的红包最起码有五千，而且还不算进提成里。
　　晏宁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

　　快到晚上的时候，妈妈情况很不好一直在咳嗽，她也跟着担心，陪着一直输液。
　　眼看着五六点了，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晏宁跟江曜说让他等不及的话，先去吃饭好了。
　　江曜回复了一个“好”字。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发过来一张江景的照片，想来江曜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只能去江边吹吹风。
　　晏宁跟他说，“忙完了我也过去。”

　　没想到她直到十一点多才把医院里面所有检查的项目搞完，等结果出来已经零点了。
　　晏宁一直都没看窗外，推开门才发现，刚刚下了场大暴雨。
　　不知道江曜还在不在？
　　她发消息问了句，“你还在吗？”
　　江曜回复:“嗯。”

　　十几分钟后，她才赶到江边。
　　晏宁低着头给他发消息，“你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几分钟后，收到了江曜的消息。
　　“你现在转个头。”
　　晏宁转身，看到江曜正插着兜缓步向她走来，背后是点点灯光映照着江水。
　　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五官和轮廓却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深邃。

　　算了算他已经等了自己有四五个小时，晏宁愧疚不已。
　　“对不起哦，让你等这么久。”她说，“还淋雨了。”
　　江曜抿着唇没说话，跟她并肩一起走在路上。
　　晏宁以为他生气了，试探性的问，“在这站着很无聊，又下了一场暴雨，你刚刚什么心情？”
　　江曜低着头想了一下刚刚的心情，“想快点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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