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春日短暂，在校内对季节的感官总是迟钝。几场考试过去，校服就从春季换成了夏季。
　　陈小丁也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当时众多艺术培训，美术班是她唯一能坐得下去的课外辅导班。
　　目前她的成绩不好不坏，偶尔中等偏上水平。如果选择美术生这条路，最后没准儿能上一个还算不错的大学。
　　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画画，因为在她的画里，万事万物都是自由的。
　　陈建平和宋敏也全力支持她的爱好，托朋友找了个暑期集训班，把她送去学习。
　　暑假前一个月她去集训美术，后一个月沈澈又去奥赛的夏令营。俩人明明就住楼上楼下，却基本两个月没见到面，全靠手机交流。
　　成为高二生第一天，升国旗时路过主席台，远远看见国旗队里身姿挺拔的沈。
　　余矜挤眉弄眼地调侃陈小丁：“怎么样？有没有小别胜新婚？”
　　两人正经过一个主任，陈小丁眼明手快捂住余矜的嘴：“你瞎说什么！”
　　余矜把陈小丁手扒拉下来：“目前这情况是基本全世界都知道了，但你俩还紧守着那层窗户纸不戳。”
　　“我爸爸说了，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不然以后有可能得不到重视的……”陈小丁和余矜站到队伍里，小声说：“我得确定，我能得到百分百的爱。”
　　余矜不太理解，在她的感情观念里，只要爱了那就往前冲，冲到南墙为止。
　　陈小丁显然了解这个认识了很多年的发小在想什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提醒道：“你最好也不要太主动，你看看程……算了。”
　　余矜仰起头，向后倒，靠在陈小丁身上：“明白啦，我现在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仇樱大老远看见两个学生腻在一起，边往这边走边使了个手势让她俩分开，省得被督导查纪律。
　　台上升完国旗就是校长演讲，最后是督导组组长宣布一下上周的违纪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流行的歌都在唱恋爱，学校里这群男生女生一阵躁动。通报的违纪情况里，十条有七条都跟恋爱有关。
　　督导组组长是个地中海，一边念一边生气，陈小丁感觉他头顶那仅存的两根儿头发都岌岌可危。
　　最后督导组组长忿忿放下狠话：“不要以为能偷偷摸摸早恋，学校有的是方法抓你们！”
　　“你爸不是持开放态度？怎么他们这么着急？”陈小丁小声问余矜。
　　余矜向后倾斜，微微侧过头说：“学校里派系斗争也很严重的，你看我爸自己还带课呢，他一般就管教学，这种事儿不归他管。”
　　陈小丁喃喃：“真复杂……你说他们还能用什么方法查？不会挨个搜咱们书包吧？”
　　余矜摇摇头：“那不会，搜书包这仅限于用电子扫描仪扫一下外面看你有没有藏手机，真翻里面的话大家肯定都翻了天了。”
　　“那还能有什么方法啊？”
　　*
　　晚上十点半。
　　晚自习铃拉响，学生们从教学楼里蜂涌而出。
　　督导组组长和副组长纷纷拉好刚从后勤处要来的校服拉链，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肩并肩回宿舍的学生之中。
　　“赵老师，咱们用不用开个手电？”韩磊悄声问。
　　赵志诚努力缩着自己的啤酒肚，摆摆手：“那太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
　　“也是，还是赵老师想得周到。”
　　放学这件事没人不积极，路上挤满了人，堪比鸡蛋打折时候的超市。
　　两个老师竖着耳朵偷听学生们都在聊什么，电视剧、明星绯闻、校花校草……
　　没一个有关学习。
　　二人痛心疾首地摇摇头，纳闷儿这都哪儿得到的消息，看起来又得查手机了。
　　韩磊观察着人群：“他们还都挺谨慎，不一男一女单独走。”
　　赵志诚冷哼一声：“再谨慎也有漏馅儿的，你等着吧，咱们这招绝对能揪出来几个。“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阵阵惊呼声，能听出里面有男生的起哄声和女生犯花痴的尖叫声。
　　“这声音我可太清楚了，前面肯定有情况。”赵志诚肯定道，“走！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高调！”
　　“我靠这也太高调了吧？那是不是高二一班的沈澈？”
　　“是啊！！！他真的好帅，我之前还在他和程砚舟之间犹豫。现在看起来，还得是他。程砚舟太没人味儿了，没劲。”
　　“沈澈抱的那个人是他女朋友吧？”
　　“应该是……他俩好配。”
　　几个女生仍忍不住看着不远处的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讨论声模模糊糊传入耳朵，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语，陈小丁耳朵更红了。
　　以往她都是和舍友一起回宿舍，今天不知怎么，一放学就发现沈澈和宋满等在后门。
　　他们从教学楼出来，宋满非要从操场穿过去，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么走近。
　　然而天不遂人愿，今天操场通往宿舍小路的出口偏偏被锁住了。
　　一道矮小的栅栏门严严实实挡住路口，不少个子不高的男生女生只能又骂着学校有病，转身离开操场安安生生走外面。
　　不过这门实在矮，几个个子高的男生撑着上面一翻就翻过去了。
　　其中就包括宋满和沈澈。
　　陈小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你们这就不管我了？我可是为了你们没和舍友一起走。”
　　宋满欠嗖嗖地嘚瑟：“没办法啊，谁让我个儿高呢？早说了这儿近吧？”
　　“沈澈……”
　　陈小丁委屈地看过去，不会连沈澈也自顾自走开吧。
　　只见沈澈抬起手，两指并起向下勾了勾：“过来。”
　　“啊？”
　　陈小丁一时没明白，比了下到自己腰的门，摇了摇头：“不行啊，我过不去，我不会翻墙。”
　　沈澈失笑：“没让你翻，你站过来，离门近些。”
　　陈小丁似懂非懂地走过去，紧挨着门边站好。
　　倏然，沈澈两双长臂越过矮门，双手撑在陈小丁腋下，竟直接将她抬了起来。
　　视野一下变高，脚下空荡荡的，陈小丁兀自震惊着，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飞起来了。
　　“抬脚。”沈澈飞快说道。
　　陈小丁懵懵地照做，被抱过了这道矮门。
　　周围学生全都看呆，纷纷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才此起彼伏地“卧槽”起来，感觉自己宛若在偶像剧拍摄现场。
　　宋满呆呆看着他俩，直看得他俩心虚。
　　然而他却面色复杂，想笑又不能笑地搭上陈小丁的肩膀，走了两步缓缓说道：“你俩刚刚……好像在拔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撒腿就跑。
　　陈小丁气急，喊着去追宋满。沈澈缀在人群里，看着他俩忍不住笑。
　　“累死我了，人怎么这么多，以后是不是得错峰放学？”韩磊气喘吁吁从人群里挤出来。
　　赵志诚也早一脸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得考虑考虑……”
　　“刚刚就是这儿喊呢啊，怎么没什么特别的？”
　　韩磊一眼瞅着前面追上宋满，箍着他脖子捏他的陈小丁。
　　“那儿呢赵老师！”韩磊激动一指，压低声音说。
　　“走！”
　　赵志诚将校服袖子往上一捋，露出里面的针织深蓝色Polo衫，雄赳赳气昂昂向前冲。
　　“你们哪个班的？！”韩磊已经从怀里掏出笔本，眯起眼准备记录。
　　陈小丁和宋满条件反射站直，旁边沈澈也忍不住上下打量，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年老师。
　　赵志诚是熟悉余矜的，自然对她的发小也眼熟。此刻看着眼前两人，脑子里浮现出一丝模糊的印象来。
　　他拉住韩磊的胳膊，想暗示他别记副校长女儿的朋友，却又不好明说。只能犹犹豫豫抬起一根手指，在宋满和陈小丁之间游走：“你俩是不是……姐弟？”
　　宋满和陈小丁齐齐点点头。
　　韩磊有些尴尬，也没能领会到赵志诚的意思，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个老师没面子。转而严肃地看向陈小丁和站在她右边的沈澈，拉下脸来：“那就是你俩在早恋！不然为什么这么热闹？还靠这么近？找你弟弟当挡箭牌是吧？！报名字！”
　　赵志诚忍不住扶额，沈澈他也清楚，是沈局的儿子。学校里几个非富即贵的学生他们老师之间早聊过不下八百遍，他自己又负责国旗队，早见过沈澈，结果摊上韩磊这么一个记性不好的和他一起抓早恋。
　　不等他打圆场，沈澈已经淡淡开口：“高二一班，沈澈。”
　　陈小丁倏然转过头，瞪着沈澈。
　　早恋诶？！这么容易就承认吗？
　　不对不对，他们明明没有恋爱。
　　韩磊也觉得耳熟，在脑子里嚼了两遍。
　　旁边赵志诚笑呵呵开口了：“沈澈嘛，年级第一，我知道的。都年级第一了，肯定没时间谈恋爱，走吧走吧。”
　　三人干巴巴说了句“谢谢老师”，才转身离开。
　　早在他们被叫住时，旁边就有和宋满沈澈经常一起打球的男同学也停下看热闹了。
　　此时看他们安然无恙离开，忍不住凑上前感慨：“年级第一就是好用……”
　　宋满认同地点点头，又细细品味了一下刚刚那两个老师的穿衣打扮，也忍不住感慨：“赵盯梢和韩魔头这爱好够奇特啊……”
　　旁边的三班男生点头认同：“够变态。”
　　不远处已经暴露只能灰溜溜回家的赵志诚和韩磊纷纷打了两个喷嚏，暗骂肯定是学生在骂他们。
　　陈小丁琢磨着沈澈刚刚的样子，余矜那句“小别胜新婚”又在脑海里回荡。
　　她不着痕迹地跟宋满拉开些距离，鼓足勇气悄悄问沈澈：“你刚刚是……那个意思吗？”
　　沈澈一顿，语气淡淡开口：“什么意思？韩老师问，我就答了。”
　　陈小丁心里有些失落，低头看着脚尖，撤回宋满身边。
　　虽然她没说明白，但沈澈那么聪明，肯定懂的。
　　只是他装作了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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