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修行人必战胜邪念

　　“你打算怎么样？”日冕将军又来到梅湖小姐家，问。
　　“我？最近在写文章？”梅湖小姐有些胆怯地看着日冕将军。
　　“写到哪一部分了？”日冕将军关切地问。
　　“唔……”梅湖小姐愣了愣，把一叠原稿纸传给日冕将军。
　　“我最近也在忙，好多事情做啊！”日冕将军接过纸张，说。
　　梅湖小姐安静地坐在客厅的转椅上，不语，平静地看着他。
　　难道因为参加了鸥智措女神神殿里的讲座以后变得更善良乖巧了吗？日冕将军心想。不行，她总是很不老实，我得换个方式问她。
　　“你这篇文章写的什么？字数大概多少？”
　　“1万吧。”梅湖小姐说。
　　“哦，不错。”日冕将军说。
　　一个孩子，竟然能达到如此迅速的反应，还真是很有慧根，看来齐悦弟弟也不会差到哪去。日冕心里想。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来看你吗？”嘉华音措说。
　　“我？”梅湖冷不丁地叫了一声。
　　“是啊，梅湖，你知道你把我一桩心事铲除了吗？”嘉华音措问。
　　“心事？”梅湖说。
　　“是啊。你真好，”嘉华音措说，“看到这几天你晾在一旁的游戏机，这说明你从讲座回来以后变得更爱思考了，说明你闻思有进步！”
　　“是啊。我已经不喜欢玩游戏了。”
　　“但你还记得吗？你以前对我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嘉华音措突然说。
　　梅湖显然吓了一跳，问：“什么事？我很早就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删掉姐姐的好友呢？”嘉华音措举了举手机示意道。
　　“好了，不聊了，知道你是一个有很深的抑郁症的人，遇到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日冕将军叹了口气，说。
　　“其实我明白，”嘉华音措说，“可能你把我放在太高的地位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佛。”梅湖小姐简短地回答。
　　“你写的东西，我有点不敢看。这说明你的内心世界映照出来的景象很悲观！”日冕将军说。
　　“对，我也这么想。嘉华音措淡淡地说。
　　“你还是让海鸥女士带你多多参加我们的闻思学习吧。”日冕将军说。
　　“还有，我想你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总是把姐姐晾在一旁。”嘉华音措有些不满地说，“上次，上次你就说我其实怪严肃的……”
　　“没有啊……”梅湖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地说。
　　“还有，你最近有学英文吗？这是学者必备的技能。要想掌握一门语言以变成优点和长处的话，首先要多练。”日冕将军说。
　　“有时，我受不了你的性子。”嘉华音措说，“你太认真于你本身了……”
　　“我？哪有？”梅湖说。
　　“你这里——”嘉华音措指了指梅湖的心。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因为抑郁被逼的太焦躁了。”
　　“其实现代人哪有这么多病症，我看你啊是压力大造成的！”嘉华音措说。
　　“是啊。”日冕将军淡淡地说，心思还在另一件事上，上次去营救桐坞，似乎也是一阵一阵心被抓紧的痛像。
　　“你……还在怀疑？”嘉华音措问。
　　“怀疑？我未曾起疑心！”梅湖小姐说，“自从参观过鸥智措女神神殿以后，我的初心未改，还是打算多看一看佛经。还有——您推荐我看的《鸥智措女神手记》真的很好看！”
　　“你还记得野狗之路吗？”
　　“啊——怎么会忘记？”
　　“太好了，你看起来状态真的很好！”嘉华音措恭喜道。
　　“那当然了。多亏有这本手记……”
　　“别再犯抑郁咯？”
　　“好。”
　　“还有，你诚实点，你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在干什么？”
　　“额——偶尔玩玩游戏——”
　　“好啦，不用和别人比，要每天坚持跑跑步，锻炼身体——”
　　“你很焦虑吗？眼袋好像有点重。”
　　“最近压力大。”
　　“写文章写的？”
　　“对啊……”
　　“没关系，只要在心相续里常常忆念莲师的恩德，佛说忆念上师一刹那，等同见到三千大千世界的佛菩萨。”
　　“女神算我的上师吗？”
　　“算本尊——”嘉华音措说。
　　“嗯，好吧……吽玛尼贝美吽舍……”梅湖忙不迭开始持咒。
　　“你知道常持咒有什么功效吗？”
　　“嗯，对治心识散乱、昏沉。它的咒声是契合宇宙的本体能量，与人体的呼吸气脉相契合，刚好应对人音调的韵律……更容易与本尊响应，若诚心祈祷，能迅速得到佛的加持，助你修行更上一层楼。”
　　“我刹那不怀疑，刹那不怀疑……”梅湖小姐一连重复了好多遍以坚固信心。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我在想空气中弥漫的可是木兰花晒过的气味？”
　　“嗯。我在外面捡了满满一箩筐的木兰花，据中医说可以去除湿气……”
　　“木兰花，气味微苦，叶瓣可入药。”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你是真的很有才华。”日冕将军说，“我当时只是想着，你怎么突然话这么少了。”
　　“我们应当像哑人一样不该思维除了追求正法以外的闲杂世间琐事……”
　　“好吧。那我们也不该说什么。可以看出，她闻思真的很有进步！”嘉华音措说。
　　“嗯，很好。我对你的状态感到很满意。”日冕将军欣慰地点点头。
　　“你这一段时间都不打算出门吗？”
　　“我打算在家认真学习，踏踏实实汲取一些佛法中的精髓……”
　　“你是年轻人，大可出门看看世界。已经是成年人了，也应该收收心性……这也是我刚成年时长辈给我的教诲……至于你母亲海鸥女士，我也会劝她放开手让你主导自己人生的。”
　　“我想知道，”梅湖突然问，“你和日冕的关系是怎样的？”
　　“呃。”日冕将军神秘地低下头，看了嘉华音措一眼，示意她别说话。
　　“聊聊别的吧。”嘉华音措有些不安地转移话题。
　　“嘉华音措姐姐，您其实工资一般吧……”
　　“啊？”嘉华音措顿时浑身不自在。
　　“我看楼下一家面包屋，里面招兼职，16元一个小时，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好啊，你再讲讲，说不定我可以考虑。”
　　“那家面包房里面卖的都是很精致的面包，用材料都很朴实，连奶油也是雀巢这类高级牌子……还有，店面也装修得很高级的样子，虽然平时客流量很多，这家店开的位置刚好接近一所小学，每天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都会有可爱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来买面包。”
　　“你还真的很可爱。这么有趣的想法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嘉华音措，你也是。”日冕将军暗示她别再帮腔，随顺梅湖的异想天开总不太好。
　　“梅湖。”
　　“嗯？”
　　“你平常喜欢听歌吗？”
　　“嗯。”梅湖见嘉华音措的反应便淡，不免有些失落。
　　“别这样，你太沉闷了。”嘉华音措说。
　　“入秋了，台上唱黑脸的唱白脸的都在闹，走走停停，又落幕了。”日冕将军低头，翻阅着梅湖的文章。
　　“你写得很好嘛！怎么，还是不开心吗？”
　　“你的经历还是太少了。我总感觉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日冕将军抿抿嘴，说道。
　　“您能多读几段吗？”
　　“天蒙蒙亮了，冬天的红日从远处的山间朦朦胧胧地升起，白雾向翠绿竹林的四面八方散开……”
　　“你在想什么？”嘉华音措看着呆如木鸡不知心思飞去哪的梅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说研究佛理有什么意义吗？我好像都看不懂……”
　　“佛理……如果你追求了它就存在，反之就不成立。”
　　“嗯，很多‘如是我闻’等等的东西都云里雾里，我总是想不透。我大概在思考，‘您’，究竟如何看待这一门学问？因为佛经翻开后给很多人的态度是总结起来都是随缘。如果把一部《金刚经》看作启迪心灵的答案之书，那‘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而对个人的人身命运也不应该抱怨，因为一切因缘注定。就像一颗种子埋入土里，受到太阳光和雨露滋养这样的因缘和合总会长出花来，佛经里讲的因果论就是这样看起来浅显却是包含了‘人之初’之类的甚深见解。所以我现在很纠结还要不要继续研究下去。”
　　“纠结什么呢？我不明白。”
　　“对，就像这句‘我不明白’一样，佛经里面渗透着的智慧多数给读者一种观感‘这是什么新概念呢’？或者‘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而这些大道理下面总是会被佛解释，您猜猜解释什么？”
　　“说说看，解释什么？”
　　“佛会说难以理解这些智慧是因为被业障给染污了，或者说障碍到了。然而业障又具体体现为一些烦恼的显现吗？但我现在算是有烦恼吗？我曾经可能有过抑郁症，但‘过去心不可得’，所以我把以前的经历归咎为抑郁情绪，但当下呢？我似乎本性清明，并不见得是有烦恼。我并不愁苦为生活奔波，并且我现在算是青少年，而且也没有赚钱的心思，这么看来，我完全没有在人间的苦恼。”
　　“嗯。你的闻思确有长进，我很欣喜。我的理解是，那些甚深的佛理，你看了，你知道了，并不等同于你已经达到了。这联系着你的人生阶段的不同。把这些见解放到你三十岁、四十岁以后，等你的人生阅历丰厚了，理解的层面便更丰富；再老一点，理解的又不一样。”
　　“嗯，颇有一点‘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味道。可我感觉如果不学习这些佛理，永远也获取不到更高一层的知识。我的意思是，虽然是因为心智或者年龄的原因，我可能看不透，但我也在打基础，以浅显的道理构建上层建筑。”
　　“其实学佛的人自然显得很有气质，你看他们活得都很潇洒、出世，生活的品味也清新脱俗。而真正把佛学研究到家的人，是能自由地在出世入世中灵活切换，游刃有余，行走江湖而不留痕迹。但你暂且不用急，你能感受到什么层面，都是符合当下的认知水平的，一切都是刚刚好的，你也不能十天半个月就能吃透佛理。这些知识也和你的人生、人格是有关联的，我们称之为‘业’。你暂时不用考虑看书时大概考虑的含义是不是你想要弄通的道理，只因为你目前‘在此山中’，而再沉淀几年，这些基本道理会慢慢被消化，吸收提炼为真金。而真金不怕火炼，智慧就摆在那里，是你的还会是你的。而知识是了无止境的，你对经文的熟练程度越深，这就是说，你的思维能逐步攀升，就像爬梯子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专门为了追求佛法而出家。想要晓悟佛理，也不该只追求一些人云亦云的所谓‘禅定’的事情，这样容易本末倒置。佛学也是有一个基本体系的，越到上层，就像品茶一样，就越需要以缄默来晓悟智慧。”
　　“嘉华音措姐姐，听您这么说，我豁然开朗。”
　　“哈哈，过奖啦。”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您说佛陀为浑浊世间的所谓‘愚痴众生’宣讲佛经已经非常完善了，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众生来供养呢？佛是缺少供养吗？”
　　“这个问题，我们换个角度讲。佛讲经说法难道不会疲惫吗？施主供养鲜花瓜果也是培养善心的一种方式，让佛欢喜一刹那，见者身心自在活得当下安乐。再者，从老百姓的角度想，献花寄托了他们对佛法的感激以及美好的心愿，或者他们有求于佛，想得到庇护等，这是老百姓所求。但真正出世的出家人选择修行这条路来学佛，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以学佛求知为快乐，追求‘拈花一笑’的境界，而平凡的愁苦众生经过佛菩萨或者金刚大德开导心扉后，处于感恩的目的和一层利益关系，必然是会出现‘献礼’环节。这是对法师表示高度理解认同的一种方式。有什么方式能消除老师和弟子之间的隔阂呢？这里的老师自然指法师等开导众生的菩萨。最好的方式就是——供养。”
　　“我明白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认为一个人是活在世界上越长，智慧越深吗？”
　　嘉华音措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其实我站在认可这句话的立场上。比如一位活到九十岁的老太太，她走在路上必然是被很多后辈所尊敬的。因为她在‘如何度过人生’以及‘渡过苦难煎熬时期’是十分有经验的，这种经验转化为智慧，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智慧。你在人生中所渡过的风浪，都会沉淀出智慧才干。你所经历的苦难，最终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转化为财富，有时是‘异熟果’，有时是‘士用果’……”
　　“那好，如何提炼更多的智慧，在最短的时间内？”
　　“做不到。如果把这类问题应用到应试教育里，去学语文数学这些科目，就要反复思维并勤加练习才能熟练掌握学识，是吧？然而人生智慧也需要历练才能提炼，这急不得也慢不得，应该稳中求进，这个话题如果展开思维，必定涉及佛教经典典籍中的‘一切法’，也就是‘一切事物’或者‘宇宙万物’的意思。‘法’的含义是轨持。轨是轨生物解，是说有一定的规范保持事物原有的性质和相状，存在于一定的轨道，使人一看就了解是何物。所谓持是任何承载和守持自身特性或性质的规定性，所以关乎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基础运行道理。”
　　“哦！这属于什么学说？”
　　“唯识学。”
　　“人活着本身就是为了不断学习、不断求真，从这个目的去出发，有意义吗？”
　　“这个意义从认可人生的目的本来就是自己设定的人来说是有意义的，但人活着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人活着本身就依靠一副□□，而佛教中唯识宗的学者们认为心法是精神活动的根本主体，是指眼、耳、鼻、舌、身的感觉功能。八识则是心法的主体，因而我们才会有生命意识的思维活动和自我认知。人生有意义吗？暇满人身难得我们都应该珍惜。询问意义一词本身就是依附于好奇心的，对于学者而言，人生的意义就在于钻研学问；对于商人而言，人生的意义就是不停地赚钱；对于保护动物的人而言，他的意义可能在于救助更多的动物。所以意义这个词的问题重点在于提问者关注什么、想要什么、想获得什么，他对世界的理性认知是什么，对什么圈层感兴趣，这些都是构成其所谓‘意义’的一部分。”
　　“对于控制不住想舍弃生命的人来讲，如何真切地体会人生难得这个主题？”
　　“我们可以具有引导性地想一想，没有生在八无暇的地方已经是一种幸福。八无暇具体指什么呢？是指三恶趣里的恶鬼、地狱和畜生道，以及边鄙地、长寿天和邪见、佛不出世和暗哑这八种无暇之分类。边鄙地的野蛮人大多习气较重，他们所谓的信仰就是祭祀神明但却不具善法功德，以杀生为擅长，并且业际颠倒、意识不调柔、行不善业，多为暴躁为主，并且有许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恶习，所以不能转向正法，一生都在造恶业，死后堕入恶趣；长寿天即是处于无想天的讲究一切善恶意念都不思考的愚昧修法者。他们认为没有任何善恶念头不升起的禅定即是解脱。修持无想禅定后安住无数大劫，待引业穷尽以后再因邪见转生于恶趣，所以无有空闲修法；而具有邪见的人也不具有修持善法的念头，这些人信奉佛法以外的外道邪见，自相续被邪见染污，哪怕有一点善根也会被邪见引业污秽，在污浊尘世中体会物欲横流，对真实正法升不起信解；如果出生于佛不出世的暗哑之中，则远离善法的护持，愿力终将被不净习气摧毁。没有佛法的引导和善知识的劝诫，远离正法的光明，则连三宝的名号也不知晓，这样何尝不是可悲可叹之事？”
　　“我明白了，真是山回路转不见其义！”梅湖看着嘉华音措，觉得此时的嘉华音措不仅是开导和灌顶她智慧妙语的海涵学者，更像戏剧中扮演风度翩翩的少年人，以并不慷慨陈词的态度把生而为人的意义娓娓道来，愈发显得其品格清高了。
　　“好了，人生啊，各有各的活法，唯人心见异同，万物无形名为空。”嘉华音措道。
　　“岁月悠悠……白云意自深，沧海梦难隔。”日冕将军沉吟道。
　　整个上午，三人就在这样白云悠然中的闲适无所忧患地畅聊，嘉华音措显得本心皎然，讲人生哲理的乐趣巧妙地融入了梅湖妹妹的自相续，极大地丰富了她的视野。空气中的淡淡茉莉花香从窗子外的花坛轻轻飘进来，被风引进，使嘉华音措讲话时生动的神情更显空灵清新。云林薄雾归何处？此值入冬，情趣更是不可意会地耕种在梅湖逐渐轻盈的心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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