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银

　　科技馆顶楼的钠灯亮起时，宋奕燃正用分光仪捕捉最后一缕暮色。林小满带来的桂花糕搁在偏振片旁，甜香与光学涂料的刺鼻味交织成奇异的黄昏气息。监测屏上跳跃的光谱曲线突然扭曲成心电波形——此刻的太阳高度角，恰好与三年前段欣盈在琴房窗边画下的等响度线重合。

　　"杨老师说黑水河治理组需要夜光藻数据。"林小满将温热的蜜雪冰城贴在奕燃腕间，杯壁水珠滚落到光谱仪旋钮，"要不要试试用黄昏散射光激发荧光？"

　　他们拖着电缆走向河滩时，晚风卷来油炸摊的焦香。奕燃忽然想起复读那年，总在晚自习溜出去买的淀粉肠——烤焦的脆壳上撒着孜然，像此刻天幕将熄的猎户座。林小满调试示波器的侧脸被晚霞镀上金边，睫毛在显示屏投下斐波那契数列般的阴影。

　　"看！"她突然指向对岸拆迁工地，塔吊顶端悬着半轮虚化的月亮。奕燃调转激光笔，光束穿过棱镜在水泥墙投射出彩虹桥，恰好接住坠落的混凝土碎块。爆裂声惊起白鹭，羽翼拍打声与示波器里的夜光藻脉冲频率完美共振。

　　深夜整理数据时，奕燃在实验日志发现夹带的拍立得。照片里是去年黄昏她蹲在科技馆喂流浪猫的背影，焦外虚化的橱窗倒映着段欣盈经过的身影。林小满的便签压在咖啡杯底："有些光谱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见。"

　　全市夜光藻观测赛颁奖礼定在冬至日。奕燃穿着钟意的黑色连衣裙上台时，镁光灯在裙摆缀满星子般的亮片。致辞到"要感谢永远相信我的..."时，礼堂顶灯突然故障，应急照明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幕布，与后排某个匆匆离席的身影交叠成双星系统。

　　散场后，奕燃在更衣室发现陌生纸盒。褪色的光遇游戏卡带下压着泛黄琴谱，段欣盈的字迹在《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处批注："此处衰减时间应与黄昏持续时间等值。"她走到窗前呵气画圈，玻璃上的薄雾显出一串经纬坐标——正是三年前她们在供暖管道室约定的流星雨观测点。

　　平安夜飘起细雪时，黑水河监测站亮起生物荧光灯。奕燃将桂花糕分给夜钓的老人，看鱼漂的绿光在水面荡出同心圆。对岸突然升起自制火箭，烟花炸开的金粉在空中停留了23分26秒——精确对应黄赤交角的数值。林小满的短信随着最后一点火星坠落："双子座流星雨峰值将出现在明天黄昏，要来看光年之外的浪漫吗？"

　　奕燃摸出镀银口琴，吹响曾与段欣盈合奏的《卡农》。琴声惊动休眠的夜光藻，河面泛起银河般的微光。她忽然明白某些未竟之事如同光谱里的暗线，唯有在特定时刻的黄昏，才能被心动的棱镜折射出完整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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