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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无尽之森外燃起的硝烟迎来终结，作为战败方，犬冢要向油女支付一定数额的赔款。
驹野也收到了千手送来的“账单”，上面列有千手发动人马的耗费，指明驹野应为此提供补偿。
语句的态度公式化又客气，字里行间满是家族的优越，落款处写着千手扉间四个字。
面对薄薄一张纸，晴光握手成拳，掩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总体上说，千手扉间索要的金额并不高。
他掐准驹野的承受限度，既能象征性地体现威严，又不至于给驹野增添太多负担。
本以为千手柱间屈从了父亲，看来他没有轻易放弃，这份文件大概是两兄弟商议许久才拟定的吧。
脑海里浮现出黑发青年和蔼的面容，虽然接触不多，晴光却感受到了他的和善。
千手柱间么……也许，这个人的理念与她是相同的。
腿上传来一阵拱动感，晴光收回思绪，低头看向六童子。黑犬伸出前爪，扒拉了几下她的膝盖，张开嘴叼走书信，送给一旁的犬冢崇。
完成这些事后，六童子折返回晴光身边趴下，不停地摇动尾巴。
晴光柔和了眼神，缓缓抚摸六童子的脊背，掌下滑过柔软的皮毛。
那厢犬冢崇读毕书信，忍不住又重头看起，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千手给驹野的条件……不像平常的作风啊。”
“他们平常是怎样的？”晴光发问。
“让人既害怕又敬重，重要的是，大家族不会在这种时刻宽容，”犬冢崇抖了抖纸张，“处于第三方胜者的立场，他们有资格向油女、犬冢、驹野三族收取战利品。可依我看，千手写在上面的内容比对油女松泛多了。”
“油女啊……”晴光喃喃道，“得支付雇佣千手的佣金，加上损失的人马，近几年油女不会太好过。”
与即将面临的困境相比，犬冢的赔款不过杯水车薪。
这种惨烈的胜利，便是忍者的向往之物吗？
无论参战三族，抑或半路横插一脚的千手，大家都是战争机器的牺牲品。
胜利如何？战败又如何？世上没有永不坍塌的权势，说不定过几年后，强大如千手一族也会消逝于历史的记载中。
与晴光的思虑不同，犬冢崇乐得见到油女陷入窘况。斗了这么多年，油女志太的日子越不顺心，他就越是舒坦。
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看晴光面色不佳，犬冢崇以为少女仍在为千手的要求担忧。
见证过晴光的器量，犬冢崇深刻理解她为盟约的贡献，因此无法对她的困扰视而不见。
将信纸放在一边，男人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
“驹野变成这样，犬冢也有责任，千手的赔款就由犬冢与驹野共同承担吧。作为回报，你们以后要继续支援犬冢才行。”
撸毛的动作停止，晴光惊讶地张大眼睛，六童子懒洋洋抬起头，把她的手腕叼了回去。
“看什么看？小鬼，要缔结同盟的人是你，难道你反悔了？”
犬冢崇将空杯丢回桌上。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况且，她的努力已经有所效果了，晴光欣慰地眯起眼睛。
“之后再召开会议，一起讨论预算，思考如何度过难关吧。”
“等你病好再说，”视线移到晴光的披肩，犬冢崇皱紧眉，“你的感冒还没痊愈？这几日不要出门，紧要文件我派人送过去。”
晴光笑了笑，“谢谢，我感觉好多了，不碍事的。”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任何医生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近期走在街上，总有驹野族人凑过来，送给她一些小玩意，叮嘱族长保重身体。
遇到犬冢的忍者，也会被询问几句状况如何，不要过度劳累，代表感激的药物与礼品收到了许多。
习惯性地咳嗽了几声，晴光刚才的发言显得毫无可信度。
到了犬冢崇这个年纪，着实看不惯年轻人忽视小病。他心烦地挥了挥手，连哄带轰结束了会谈，唤来仆人送晴光回居地。
“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裹紧厚重的披巾，晴光回首道，“我得回无尽之森一趟，几天后就动身。”
“要和家人团聚吗？”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犬冢崇双手插在袖内，莫名对现在的晴光很不放心。
“以往是你们的长老主持送晦，不如今年你留下吧，我多派些忍者帮忙，你们的住地也能热闹些。”
晴光摇了摇头，“不了……我这次回去，不全是为了跨年。”
犬冢崇一怔，顿觉失言，他已然猜到少女不惜在寒冷冬日跋涉也要返回无尽之森的原因。
就一个孩子而言，她做的足够好，但从族长的角度看，她有时太心软，反而会让自己的心灵束上枷锁。
牺牲是必要的，亦是不可避免的。
当死亡降临到亲密之人头上时，人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克服阴影，重新昂首迎接明天。
“唉……”希望她尽快走出伤怀，见证族人逝去也是族长必须承受的责任。
想起名叫驹野黑晶的少年，犬冢崇不由得阵阵惋惜。冷静理智，忠实可靠，任务完成得很完美，多少次见他跟在晴光身后，言谈举止无不出众。
可惜，再怎么优秀的忍者，也难以抗拒命运的安排。
瞥了一眼跪坐在桌前的人，犬冢崇愈发深沉地叹了口气。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恶劣啊。
“找那丫头的话，她已经离开了，”他很忙，真的很忙，所以没空答应女儿进行什么“助攻”，犬冢崇埋首于卷轴堆，头也不抬地说，“要是想见她，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犬冢昴面皮一红，慌忙摇手辩解，“我不是想找晴光，爷爷……不，族长，我来请求出任务的许可。”
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上，犬冢崇严肃地抬起头，盯着这个被溺爱到不像话的孙子，猛然间发现他长高了许多，手指也有了磨茧。
一贯软弱不堪用的脸庞上，挂着坚毅的男儿性情。
“出任务？你有经验吗？有实力吗？能受得住离家之苦，忍得了厮杀之痛吗？”
“你以为那小子死了，你就可以乘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取代他？你远远达不到他的水准，别让爱情冲昏了头脑！”
被长辈高声训斥，犬冢昴瑟缩了下，随即挺起腰背，嗓门变得响亮。
“没错，我确实有过这样狡猾的念头……不用您指出，我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追不上她的步伐。”
“可是，我是犬冢的族人，体内流淌着野兽的鲜血，要我就这样处在您与母亲的庇护下，我不甘心！”
“无论多么简单的任务都好，请您交给我去办吧！就算打碎牙齿，我也会忍耐下来。”
“下一次危机来临时，我不想在后方懦弱地等待，我想为犬冢与驹野的同盟贡献一份力量。”
不努力的人，是不会被她看到，更不会被她记住的。
昔年仔细呵护的种子，在信念的长久催熟下，终于发出了宝贵的叶芽。
……这不是，完全不需要流奈担心吗？
“哈哈哈，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孙子！”
犬冢崇头一次以赞扬的口吻道，“即便与死人争，也要争得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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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吱呀转动，木板上搭载了几个长型木箱，用绳子反复固定，盖着白色的布匹。
大部分驹野族人留在新居地修养，晴光只挑选了几名忍者，组成一支寥寥数人的队伍。
行至第五天，一名神盔卫队的成员提议让晴光去车上歇息，不要勉强陪他们行走了。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表示如果族长不照做，回去就给睦月打小报告。
晴光：……
“我投降还不行吗？”她无奈地笑了笑，撑着栏杆跃上一辆牛车，“这样就好，不用多费功夫布置啦。”
短暂的欢笑随袅袅白烟散去，众人默声赶路，一时间只闻得踩踏积雪的嘎吱声与急促的呼吸。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偶见几只孤鸟掠过。
渐渐的，视野里出现了巨大的古树，枯萎的枝干组成网络，将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一声长哨响起，巡逻的稲妻班觉察来者，确认身份后传递着族长回归的讯息。众人听见熟悉的哨响，都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
晴光也不例外，她轻轻抬起手，搭在身边的布匹上。
“黑晶，”像是期待箱子里有回应似的，晴光停顿了片刻，“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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