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绯

　　乔溯身体一僵，转头的动作都艰难起来，开口：“啊？姐你说什么？”
　　常喻橙倒是一脸诚实，揽过乔溯的肩膀点头：“对，在一起了。”
　　乔溯更僵了，这让她怎么狡辩……
　　但乔黛却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
　　乔溯：“嗯？”不应该震惊吗？这一副终于放心的表情是个怎么回事？
　　乔黛：“终于追到了啊，不错不错。”
　　乔溯：“？”乔溯更疑惑了，但常喻橙听此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乔黛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感叹：“在高三楼待了一年，接收外界消息的能力都变差了啊。”
　　乔溯：“……能不能说点人话？”
　　三个人推着车子走出校门，乔黛勉强接受了乔溯的无理，将胳膊揽过乔溯的肩膀：“来来来，姐姐跟你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
　　都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了。
　　乔黛第六感出奇的强，尤其是看人。他们班的一些小情侣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多了学校里小情侣之间的分分合合，乔黛把目光转向家里。
　　虽然常喻橙和乔溯才上高一，但乔黛有种预感，常喻橙绝对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经过几天的观察，常喻橙确实有点奇怪，比如干什么事动不动就笑了。乔黛越发确定自家表弟肯定是谈恋爱了。
　　于是她就想知道那个女生是谁。通过乔黛的不懈努力，她发现，那个女生好像是她表妹。
　　乔黛心里想了好几天，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个机会按住了常喻橙。
　　结果常喻橙确实是认真回答了，乔黛倒是为难起来。
　　对方毕竟是隶属一家人的妹妹。
　　虽然常喻橙表示乔溯并不知道他自己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乔溯了，但乔黛听此又发了愁：还是单向没有结果的暗恋……
　　乔黛心疼起了常喻橙。虽然常喻橙表示并不需要。乔黛偶尔看到些关于如何追人的文章都会发给常喻橙。尽管常喻橙可能看都没看。
　　于是乔黛从一开始为难变成现在帮忙出主意，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用。而她自己也在几年后的一次发呆中恍然想起，两个人一开始就不是一家人，在一起又怎么了……
　　最终，因自己考虑不周“误会”了常喻橙几天的愧疚一起叠加上来，乔黛默认了常喻橙喜欢乔溯这件事，并且牢牢的守住了秘密。
　　乔溯还在等着下文，见乔黛不语，适当吐露出一个疑问语气词。
　　乔黛立马回神：“哦，你姐姐我慧眼识珠，早就发现常喻橙心怀不轨……”
　　乔溯：“……”
　　常喻橙：“……”
　　乔溯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早？”
　　乔黛瞬间展示出骄傲。是吧，我多厉害，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乔溯：“有多早？”
　　乔黛瞬间卡壳，略显心虚的看了看常喻橙：“呃……”
　　常喻橙没说话，直直盯着地面，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乔黛。乔黛只好坦白：
　　“呃，也就，就，几年前吧……”
　　乔溯似乎是抓死了这个问题，非要深究不可：“几年？”
　　这话其实有点歧义，有一语双关的成分。既可以表示对有几年的震惊，也可以确确实实提问有多少年。
　　乔黛愣了愣，她也是聪明的，沉默走了几步，像是打定决心，突然开口：“唉，我实话实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跟我没关系。”
　　“我看出来是我高二，具体的，你应该问当事人。”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三个人走在马路边的脚步声。
　　乔溯听见自己缓慢的说了个字：“哦。”
　　乔溯有点懵懵的，努力维持清醒整理着思绪，发现越理越乱，连呼吸都乱了起来。
　　常喻橙一直没有再往这边看过，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路。
　　到家门口时，乔溯刚想要扔了乱成了一团被猫挠过的毛线球一样的思绪，突然想起了件事。
　　她突然想起了她那个被人偷看了的笔记本。
　　就像是突然从一团糟的毛线球里发现了一个线头。
　　*
　　乔家有几间客房，常喻橙帮助刘姨一起收拾了一间供乔黛暂时居住。
　　吃完饭，乔黛自己回客房复习了，乔溯也打算回房间。
　　常喻橙看着乔溯上楼的背影，缓缓想着对策。
　　自从刚才在路上听乔黛解释完之后，乔溯就不说话了。就连说也没有几句。
　　他决定先发制人。
　　乔溯刚走到房门口，常喻橙快一步堵在门前，挡住了乔溯进去的路。
　　常喻橙：“来我房间写作业？”
　　乔溯抬头看着他。
　　楼下刘姨还在处理家务，弄出来一点点声响，显得两个人之间气氛更安静，也更微妙。
　　乔溯突然抬手按在常喻橙的胸膛上，使劲一用力，把人推了进去，然后前走一步反手关上了门。
　　乔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突然有很多问题。是谁看了她日记？看的人是不是告诉常喻橙了？常喻橙，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她的理性在告诉她，不要问，有什么好期待的？反正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这些有什么意思？你应该老老实实的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或者去常喻橙房间询问题目。
　　但她的感性让她不经脑子的把常喻橙推了进来。
　　常喻橙挑眉，确实没想到乔溯突然来的这一下。
　　乔溯其实也是冲动行事，关了门，空间变得有限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的望着，乔溯开始变得清醒起来。
　　她在干什么！
　　人家邀请她写作业，而她呢，她把人家推进了自己房间。
　　如果有地缝，乔溯一定会钻进去。
　　两个人都没说话。
　　常喻橙看着乔溯，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
　　乔溯顿了顿，她突然无从问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有问题从乔黛的话说完到现在，她都已经心里问了无数遍了。但她真正面对常喻橙的时候，一下子失掉方向，所有的问题突然都想不起来了，所有字汇聚在一起，慢慢从乔溯的口中吐出：“你真的喜欢我吗？”
　　常喻橙沉默了。他不是很明白乔溯的患得患失，但是他懂得自己有多患得患失。所以他能把这份心绪带入进乔溯。
　　沉默了3秒不到，常喻橙点头：“喜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从很早很早开始，那个小女孩，就已经深深入了他的心了。
　　乔溯一下子虚脱了。明明知道答案，但她还是想再问一遍，再问一遍……听到常喻橙亲口说出那个答案，好像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个人各怀心思，最终，常喻橙拿着作业来乔溯的房间写。
　　他和乔溯都知道，谁的房间不重要，重要的是旁边有这个人就行了。
　　就这样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并肩写作业，一时间岁月静好。
　　但是乔溯一直没忘记那些她想问的问题，反而经过写作业时的三心二意，整理的越发清晰起来。
　　她心里埋着事，本来就不够专注，题目又不简单，都是压轴大题的专项训练。她卡在磁场那里卡了半个小时。
　　常喻橙效率也不是很高，他也想着心事，一个小时就磕出来一个大题。他觉得这样不行。
　　他刚放下笔，乔溯也停下笔。她本来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感觉到了她哥的动作，笔尖一顿，油墨在草稿纸上慢慢晕染出一个圈。乔溯好似感觉不到。
　　乔溯呼了口气，和常喻橙对视，斟酌着开口：“我，有点问题，挺想问你的。”
　　常喻橙点点头：“嗯。”
　　乔溯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果然。常喻橙心想。
　　他是能料到乔溯一直欲言又止是因为这个。他确实有想过乔溯以后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想到会那么早。不过，早晚都一样。
　　常喻橙记得那天刚下过一场雪。他还记得那场雪很大，院子里堆了厚厚一层白雪。从他的房间向下望，可以看见大半个院子。
　　那时候他才来乔家半年多，因为不适应一直都很冷淡。他在窗户旁边跟常泽楷报备情况，诸如吃饭很好，睡觉很好，上学很好。他向下望去，就看见了他所谓的妹妹在雪里坐着，手里堆着什么。
　　常喻橙挂了电话，鬼使神差的没有离开，继续看着乔溯团她手里那个雪人。
　　具体的时间长了，他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最后乔溯哭了。哭的很惨。
　　大冬天，零下五六度，乔溯哭的眼泪鼻涕都冻在脸上了。常喻橙记得，他下去擦了乔溯的眼泪，把人抱进屋来。
　　他还记得，乔溯在自己怀里因哭泣一抽一抽的动作。像一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诉苦的猫科动物。
　　这应该是常喻橙第一次接受乔溯。
　　再后来，他慢慢将乔溯划进了自己的心。但一开始是以妹妹的名义。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了质，常喻橙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在无数个共同相处中，荒唐的喜欢了自己的妹妹。
　　第一次动心，可能在初中，可能更早，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记得确定自己心意的那天，乔溯给自己送了十五岁生日礼物。他捧着那个礼物盒子，心跳疯狂加速了好久，更是直接失眠到凌晨三点。
　　常喻橙看着乔溯的眼睛，对方还在等自己的答案。
　　胸膛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充斥着耳膜，他感觉乔溯就是自己已经乱了的心跳。
　　常喻橙声音很轻，生怕吵走了自己的心跳：“很早了……”
　　“在你还不喜欢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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