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恋回声

　　Chapter21

　　祁山越抬腿想进去。

　　陈煦洺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也敏感地发觉了他看江遇暖的眼神不一般，胶着且复杂的目光，让他本能警觉，于是侧身挡住了男人。

　　祁山越的目光终于挪到陈煦洺身上，居高临下地一睨，什么话都没说，陈煦洺却在他脸上读出了两个字。

　　——滚蛋。

　　眼前的男人高大，眼神凌厉，整个人极具压迫感，陈煦洺心里其实有些发憷，但是当着江遇暖的面，他不肯退缩一步。

　　“这位先生，我和……”，陈煦洺顿了下，飞快地瞄了眼江遇暖，“这里是我和我女朋友先来的，等我们唱完你再来？”

　　祁山越闻言挑眉，轻蔑地笑了下，舌尖重复碾着这几个字眼，“女、朋、友？”

　　江遇暖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不知道祁山越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陈煦洺为何要说谎，更不知道为何被他看到自己和陈煦洺的那一刻，江遇暖竟然生出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祁山越没有再理会陈煦洺，冷着脸直接撞开了他的肩膀，长腿一迈走了进去，“闪开。”

　　他走到呆若木鸡的江遇暖面前，定定看了她几秒，她才后知后觉道了声：“哥哥。”

　　于是打算上前阻拦的陈煦洺也愣在了原地。

　　祁山越没应声，似乎有点不爽，微微低头，熟悉的清香味窜进江遇暖的鼻腔。

　　她觉得有些窒息，手指攥紧手中的话筒，不知怎么，话筒就突然传出刺耳的啸叫，吓得她一抖。

　　祁山越抬手夺过她手中的话筒，随意地丢到了沙发上，依旧看着她：“别怕，话筒离扬声器太近就会发生啸叫。”

　　接着他指尖落到她耳侧，轻轻撩起一缕头发，“脸是怎么回事？”

　　“啊？”

　　白嫩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划伤，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毕竟陈煦洺和她一起待了一个小时，却毫无所觉。

　　祁山越却一眼就发现了。

　　江遇暖觉得被他弄得痒痒的，下意识伸手去摸脸，正好碰到他的指尖，他却不避不闪，她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正襟危坐，瞟了眼后面的陈煦洺，然后凑近了些，小小声道：“和同住的同事发生了一点小矛盾，不过没有事。”

　　陈煦洺问的时候她觉得可以不说，选择撒谎，可是祁山越问时，她却觉得可以与他共享这个秘密。

　　她不知道是因为在初识者面前，觉得世交的哥哥更能给她安全感，还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相信祁山越，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陈煦洺虽然对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保持礼貌过来和祁山越打招呼，“原来是小暖的哥哥，哥哥好。刚刚我以为陌生人想骚扰小暖，所以才谎称是她男朋友的，真的抱歉。”

　　祁山越侧目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陈煦洺闻言，羞愧得耳根子瞬间通红。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那句“女朋友”抱了宣誓主权的私心，可是他分明没有资格，分明那样做也是对江遇暖的不尊重。

　　江遇暖也感到有些尴尬，解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好心，下次别这样就好。”

　　转头又问祁山越：“烨昀哥邀请你来的？”

　　“嗯，这儿的老板也是我的朋友。”

　　祁山越见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皱了下眉，问道：“就你们俩唱歌？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酒？”

　　“喝酒”是祁山越从前绝对不会在江遇暖面前发出的邀请。因为他是哥哥，就不会和妹妹讨论任何成人世界的话题，他们之间的联系只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可是此刻，他却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已经长大，他不仅仅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也把她看做和他一样，平等地拥有自由选择权的成年人。他们可以一起做所有朋友之间的事情，包括喝酒。

　　江遇暖为他这微妙的改变而感到有些雀跃，原来他明白她想要的是怎样的尊重。

　　尽管不久前他还莫名其妙地与她疏远，可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成瘾，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只要他发出邀请，她就忍不住跟着走。

　　于是江遇暖朝着他点点头。

　　* * *

　　祁山越毫不犹豫地放了程烨昀和老贾的鸽子，只在酒窖选了几瓶啤酒，就开着车载着江遇暖上山顶看星星。

　　本该是个浪漫的夜晚。

　　祁山越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陈煦洺，暗自在心里骂了句。

　　就是可惜某个人太过多余。

　　毕竟当时祁山越邀约时陈煦洺也在场，江遇暖不好意思把他一个人落下，就客套问了句要不要一起，没想到陈煦洺还真答应了。

　　导致现在车里气氛一直尴尴尬尬的，副驾上的江遇暖发现祁山越脸色有点臭，总觉得他好像从第一眼就不太喜欢陈煦洺。

　　车内一路沉默。

　　祁山越把车停在了一处草坪上，然后拎着装酒的塑料袋下车，指着一片灌木丛，“前两年老贾带我上来过一次，前面有个地方，特别适合看星星。”

　　他走在前面开路，江遇暖和陈煦洺跟着他走进灌木丛。

　　夜里黑，月光的照明度有限，树枝丛影，路不算好走。但是祁山越高大的背影就在前面，默默拨开所有的枝叶，给身后的江遇暖开出一条平坦的小路，“慢点儿，别摔了。”

　　“没事，摔不着我。”

　　话音刚落，江遇暖就踩到一块石头，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倾倒。

　　陈煦洺走在江遇暖后面，正要伸手去扶她。

　　下一秒，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祁山越伸手拽住了江遇暖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

　　江遇暖踉跄几步，毫无防备地撞到他怀里，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冰凉的是冲锋衣的拉链，温热的是他跳动的胸膛。

　　在那一刻，江遇暖竟然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速度很快，不知道是被她吓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头顶响起清清冷冷的声音，他不满地哼了声，“确实不会摔到你，就是差点摔别人怀里去。”

　　江遇暖脸一红，触电一般站直，都不敢去看后面的人是什么表情，伸手推了推祁山越的肩膀，催促道：“话这么多，快走吧你。”

　　祁山越不知怎么，又被她这样嗔怪的语气顺了毛一般，笑起来，“你有没有良心？现在嫌我话多？”

　　话虽这样说着，但却探手出去，隔着袖管握住了江遇暖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手指也长，轻轻一握就松松垮垮地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拉着你，免得又摔了。”

　　江遇暖没说什么，乖乖跟着他走。

　　陈煦洺在后面目睹全程，他早就猜测这两人应该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哪家亲哥哥会这样对妹妹。

　　他垂着头跟上，神色莫测。

　　穿过灌木，穿过小路，又穿过茂密葱茏的树林，高高的树杈挡住了月光，祁山越掏出手机，用手电照亮。

　　江遇暖怀疑道：“哥哥，你不会记错路了吧？”

　　刚说完这句，祁山越拉着她转了个弯，走了两步，钻出了树林。

　　清冷如霜的月光陡然照亮眼前，一片平坦的草坪，尽头便是山崖。

　　山崖对面群山连亘，天上云垂山野，星河如瀑。

　　怪不得祁山越要带她来这里，江遇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踮脚便能摘星。

　　山风微露虽有凉意，但是在夏夜里却温度正好。

　　祁山越脱掉了身上的冲锋衣外套，选了个平坦的地方，蹲下将外套铺到地上，然后伸手拉了下江遇暖，“坐这儿。”

　　江遇暖没客气，一屁股坐到他外套上。陈煦洺想坐到江遇暖旁边，祁山越却不动声色地挤到两人中间，然后随意地坐到了江遇暖身边，看着陈煦洺，拍了拍另一边的草地，“小朋友别客气，快坐。”

　　陈煦洺没办法，只好挨着祁山越坐下。

　　祁山越低头打开塑料袋，安静的环境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遇暖看着星空，喃喃道：“刚刚走出来的那一刻，突然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

　　“什么书？”

　　这次陈煦洺问得飞快，终于在祁山越开口之前占得先机。

　　祁山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解开的塑料袋放在脚边，慢悠悠地单手拿起一罐，然后食指扣住拉环，手背上骨节凸起一瞬，单手开了易拉罐。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向江遇暖发问什么。

　　“是《绿山墙的安妮》，你看过吗？”

　　“没看过”，陈煦洺甚至很无奈地笑了下，用看幼稚小孩的目光看向江遇暖，“那不是小孩儿才看的书吗？”

　　江遇暖被他的语气噎住，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静默了几秒。

　　祁山越喝一口啤酒，修长脖颈仰起，喉结动得明显。

　　“我记得，里面有个大胡子叫马修，对吗？”

　　他转头轻声问道，眼睛温柔地看着江遇暖。

　　她有些惊讶他竟然记得，“是，看到马修去世的那一章，我还哭了好久。”

　　“所以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里面一个章节的题目。”

　　江遇暖笑了下，虎牙尖尖的，看起来很天真烂漫。

　　——“最后一章，峰回路转。”
　　——“是终章，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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