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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都怀疑我
白岳一直在劝他放弃这种无意义的寻找。
“我早就说过,师父已经死了。”
白岳倚在门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云清卿刚从关外回来,形容憔悴,一无所获,背后的剑也不知去哪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云清卿的固执他再清楚不过,他的时间就像是被封存了,永远停留在被师父丢下的那一天。
“他若还活着,难不成是在故意躲你吗?”白岳就没见过这般固执的人,皱眉道,“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帮我带带你的师侄什么的?”
云清卿放下包袱,直接拒绝,“没空。”
两人总是话不投机,三言两语就不欢而散,关系没有一天是缓和的。
最后还是白岳拗不过他,主动来服软,“过几天江湖上要举办武林大会,你要不要去看看,碰碰运气。师父生前最喜欢凑这种热闹。”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诡异,云清卿也只是看了他几眼,开始收拾行李去了。
他本以为这趟依旧毫无所获,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年龄和武功水平都参差不齐,甚至听过李贞这个名字的都寥寥无几。云清卿上擂台比试了几场,很快大失所望。直到有人突然站到他面前,问他:你师父是不是叫李贞?
云清卿这才看向对方,鬓角染霜,握剑的手布满老茧却稳如磐石,脊背挺拔,周身似有无形剑气收束。
是个剑术高手。
“你认识我师父?”云清卿问。
“我见过他的剑法。”
云清卿大喜,忙追问:“那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陈长明点头,“你与我比一场,我就告诉你。”
这场后来名震江湖的比试,也仅百余招就分出胜负。云清卿的剑尖指着陈长明的下巴,“你输了。”
陈长明仰天一笑,痛快地承认:“我输了。”
云清卿收起剑,心底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抗拒,眼睛里满是挣扎地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我师父,是在哪?”
不料陈长明感叹一句后生可畏,竟耍起无赖:“与你切磋一番,我又有诸多感悟。不如三年后再比试一场,到时候我定告诉你李前辈的下落。”
“你!”
云清卿气短,却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三年之期已到,云清卿站在陈长明面前。握剑的手微沉,面如寒冰,紧盯着对面形容枯槁,狼狈至极的人。他咬了下后槽牙:“你打算再耍我一次吗?”
云清卿向来情绪稳定,很少生气,可这话却说得字字锋利。滚烫的怒气浇在已经失去神志的陈长明身上,就像淬火时腾起的水雾,又被兜头反弹了回来。
陈阁主似是感受到敌意,抬头时双目赤红。面目扭曲的瞬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云清卿猛扑过来。
他的剑很快,但云清卿的剑更快,剑锋寒意浓重,如寒蛟出潭,金铁相击,两柄剑在空中擦出火花。
云清卿年幼之时,师父教他学剑之初便提过:剑,不同于刀枪棍戟,质量太轻,不管是出剑还是防守都显得轻飘飘的。剑之一道,当求疾迅,以攻代守,方可得胜。
石室内气流骤乱,剑身化作漫天残影,金石交击的沉响听得令人心惊。
陈长明最先撑不住,他气息微乱,身形有片刻凝滞,云清卿已闪至他身后,剑尖划过他左肩,动作精准地封了他的穴位。他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恍惚,攻势未减,却已失了章法。
云清卿找准时机,剑柄狠击他的后颈,陈长明浑身一僵,整个人软倒在地。
没过多久,石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轧轧声。西侧石壁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混着甬道里的火把光流淌进来。
云清卿却猛然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穹顶阴影处,一片靛青衣摆正缩进石缝,快得仿佛只是烛火晃出的错觉。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最终只是垂下眼帘,弯腰将昏迷的陈长明扶起。
甬道曲折向上,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师兄!”苏玉的声音带着喘息,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在见到云清卿肩头昏迷的陈长明时,惊奇道,“你把陈阁主也救出来啦!”
“阁主!”两个剑阁的弟子在见到昏迷的陈长明后,泪眼汪汪地冲上前来,云清卿顺势把人丢给对方搀扶,“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云清卿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又转头看向苏玉身后的江准:“你们怎么会插手剑阁的事?”
江准的神色变得古怪:“不是你传信让来救人吗?”
云清卿表情有瞬间的卡壳,思索片刻后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江准察觉不对劲:“怎么回事?有人冒充你?”
云清卿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什么,“人都救出来就行,先离开这里。”
众人走出地道,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高穆死了,死状凄惨。罗殷带着十余名亲卫把出口堵死,不准所有人出入,并扬言要揪出凶手。至于要抓的凶手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云清卿在听到“高穆死了”时骤然抬眼,目光如冰锥刺向那报信之人:“死在哪?”
那人被他眼神慑得一缩,结结巴巴指向八角楼高处:“就、就在五楼……东侧最里那间……”
正是他们方才待的房间!
云清卿面色一变,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掠向楼内。
楼梯上皆是惶惶往下涌的人群,他逆流而上,衣袍带风。刚至三楼转角,一道纤弱身影冷不防从旁侧廊柱后跌撞出来,“呀”地惊叫一声,直直摔向他。
云清卿侧身让过,低头同时看清了对方抬起的面容——
纱巾之上,一双秋水眸潋滟水色,在看清云清卿的面孔后却是一愣。
云清卿脑门上的青筋猛地一跳,从进到这八角楼压抑的火气直往上冒。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秦无双,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跟我解释。”
说罢转身便走,一步未停。
苏玉等人正从楼下匆匆跟上来,瞧见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惊讶道:“秦姑娘?你之前去哪了?我寻了你好久!”
秦无双被他搀住左臂,几不可察地僵了僵。苏玉察觉到,关切道:“你怎么受伤啦?”
她勉强笑笑,声音虚弱带咳:“我、我先前不小心撞破些这里的秘密,想传信给你们,被人察觉关起来了。”她喘息着,左手无意地按住左臂,“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撞上罗楼主的人在清剿叛徒……只因我也蒙着面纱,他们便不由分说刺了我一剑……”
苏玉低头,果见她左袖渗出暗红,不由怒道:“岂有此理!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就是。”秦无双佯装生气,“我这面纱,不过是近日感染风寒……”说着又掩唇低咳起来,肩头微抖,惹人怜惜。
苏玉忙扶稳她:“别说了,先跟我们一道。我护着你。”
秦无双抬起头,盈盈一笑:“多谢苏公子。”
苏玉脸微微泛红,小声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房间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都不敢进去。云清卿挤进人群的时候,周遭认出了他的身份,纷纷让路。也有人窃窃低语关心石台上的决斗结果,但见云清卿身上虽有血迹但步履沉稳,毫无疲态,结果显然不言而喻。
云清卿推门而入,血腥气扑鼻。
红叶山庄的人已经将现场隔开,高穆的无头尸体被白布覆盖,安置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窗边榻上,大公子杨从初侧坐在着,手里端着药碗正在给一个昏迷的少年喂药。
少年面色惨白如纸,眉心紧蹙,额上沁出细密冷汗。
云清卿快步走到塌边,“他怎么样?”
“还活着。”他声音低沉,带着疲惫,“我已用丹药护住了他心脉。至于能不能醒,何时醒……看造化。”
他这才转脸看向云清卿。这位以骄矜傲慢著称的少庄主,却不似传闻中那般盛气凌人。他语气平稳问道:“云盟主,你们之前在同一处房间吗?”
“是。”云清卿又看了一眼少年毫无血色的脸,跟着杨从初走到高穆尸身旁边。
杨从初掀开白布一角,露出尸身胸膛。一道陈旧的疤痕之上,赫然添了一处崭新的刀伤。但致命的还是脖颈处齐整利落的断口。
“江湖上使刀的高手很多,但能无视二叔的七重护体金蛊罩,直接将头颅斩断的,可不多。”
他将白布重新盖好,声音低沉而清晰:“漠北‘断岳刀’呼延昭,刀势沉猛,但漠北与中原休战已久,他与红叶山庄也无仇怨,不可能千里迢迢来杀人;南岳万刀宗宗主柳轻风,虽与二叔有些积怨,但几日后他女儿出嫁,甚至还邀请了红叶山庄去做客,没道理来此杀人。”
他一一列举,又一一推翻。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杨从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云清卿点了点头。屋内烛火噼啪轻响,他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轻声吐出一个名字:
“赵谏衣。”
此话一出,屋内本就凝重的空气,仿佛又沉了几分。不少人是奔着赵谏衣的死讯来的,这个消息不仅意味着他根本没死,甚至失踪半年后忽然出现,狠狠把聚集在这里的人耍了一番。杀完人又大摇大摆离开,销声匿迹。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的四水刀不是被罗殷拿来拍卖了吗?”杨从初问道。
“假的。”云清卿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什么?”
云清卿没有看他,解释道:“很多年前,我见过四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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