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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风波(九)
婉柔支吾了一会儿,药童见对方似乎还不想离开,百思不得其解。
"史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婉柔欲言又止,随便扯了个谎,“小童子,我——还有些东西落到山上的屋子里,你能不能陪我去拿下啊?”
药童点头,问:“这山上的地方我都熟,小姐说的屋子在哪儿?”
“就是在山顶的一片松树林里。”
“松树林!”对方满脸诧异,顿了顿道:“我在山上采药好久啦,从没有见过松树林,倒是在药房里听说过以前皇后娘娘玉体不适,有神医建议以九尾狐皮毛如药,所以派人来此山顶的松树林内寻九尾狐,但是也没见到啊。”
要九尾狐的皮毛入药!婉柔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别说药童不认识路,就算认得也不能带着去,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种没天理的事。
婉柔连忙改了口,"哦,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兴许我记错啦,那咱们先回云梦。“
两三个月已过,史老爷与夫人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二小姐,一家人既兴奋又感慨万千。
婉柔先问凝碧在哪里,史夫人方才支支吾吾,“凝碧暂时先放到金陵远亲家,准备养几年再领回来。”
史小姐觉得母亲神色有点蹊跷,但看对方不愿提起,也就不多问。
时光荏苒,花落去,燕归来,转眼一年已过,云梦里关于柳家,史家还有婉柔的流言蜚语已经淹灭在消逝时光中,不再有人提起。
婉柔经常还会惦记柳小姐,但心中最放不下的仍是檀桓,每日都会准备好吃好喝,甚至新鲜玩意儿等对方,她是凡人而他是狐,自己上不了即墨山,但对方总能来找吧。
居然会杳无音讯。
她发髻间还别着那枚蓝卉蝴蝶簪,自即墨山归来再没舍得摘下,自己又试着晒花茶,制百花氛,中秋也开始尝秋蟹,听他的话用桂花酿沾秋露来洗手。
人虽未见,处处有心,相思入骨,浑然不觉。
近两年也有不少人提亲,史老爷夫人精心挑出那些满意的给她瞧,婉柔都一概不应。
立夏前又是云梦的花灯节,各地游人络绎不绝,婉柔经不住芸儿和白英闹,只好坐轿子去逛,望着灯火阑珊,心里感叹人面不知何处去,不过一年后便物是人非,怕再也回不去。
各式花灯五光十色,美轮美奂,街边美食罗列,小商贩聚集,杂耍艺人各显绝技,热闹非凡。
芸儿非要看那卖艺之人,婉柔只好把轿子停在旁边,嘱咐白英好好跟着,不一会儿俩人就回来,少爷倒很开心,白英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史小姐笑问何事,丫头忿忿不平地:“小姐,你猜我刚才瞧见谁了,本来与少爷正在看杂耍,突然被人推了推,人多拥挤也没什么,可我抬头一看啊,居然是媚欣,想那柳老爷家早被抄了,丫鬟该卖得卖,可今儿她的穿着打扮居然仍是副大丫鬟派头,这样的人居然这么好运吗?”
史小姐亦有些吃惊,但看她这样生气,不自觉被逗乐,“ 你呀,这俗世自然是俗人讨生活的,她不过也就是俗世里的俗人而已,至于恼嘛。”
话音刚落,心头一动,想起与她说这话之人如今又在何方,那句“几日就回。”仍在耳畔,不觉间竟过了许多日日夜夜,也没个盼头,就连雅潼和碧兰也不见。
不自觉叹口气,看天空光彩绚烂,璀璨炫目,灯火消融处,烟花烂漫时,熟悉的容颜亦真亦幻。
玩到近三更才回家,老爷已经睡下,史夫人却非常兴奋地来瞧婉柔,激动地说傍晚有媒人上门,这位公子真是极好。
婉柔根本没心思听,史夫人笑笑,让丫鬟拿出个漆嵌镙钿首饰盒,放下道:“那媒人说啦,如果小姐不愿意就先看看这聘礼吧。”
她应付地点头,扔在一边,还是白英伺候完梳洗,好奇地瞧了瞧,吃惊地:“噫!这不是小姐丢了的簪子吗?”
她这才扭过头,花鸟飞翔,缠金流光的漆盒里,一枚绿玉珍珠花簪典雅素美,正是檀桓换掉的那只。
心里顷刻间砰砰直跳,拿起簪子就想去问史夫人,无奈时辰太晚,只好将那绿玉珍珠花与蓝卉蝴蝶簪都放在枕边,才安心睡去。
第二日起了大早,急匆匆跑去向母亲打听那位公子姓名。
史夫人看她上心,非常得高兴,喜滋滋地说复姓赫连,婉柔顿时愣在那里,夫人以为她仍介意往事,宽慰说早就时过境迁,这位公子虽家事普通,但才学样貌都很般配。
她失魂落魄地听着,并没有记住一个字,回到屋里,索性取出纸笔,写了封信让小厮送到赫连公子宅上。
丫鬟白英看着吃惊,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做如此出格之事。
少会儿那仆人就带来回信,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信里先是表达歉意,怕那枚绿簪子冒犯小姐,又说簪子是从位公子处得来,与他在醉雨楼见过几次,谈吐风雅,俊美飘逸,猜出自己钟意史小姐,便赠了绿玉簪,说必可达成心愿。
醉雨楼!正是当年檀桓进柳家,柳老爷宴请朋友之处,她从此连着数月在醉雨楼包了房间,还是那可以看清整个大厅的雅座,轻启锦帘,日日望眼欲穿,盼著思念之人。
中秋时分,家家忙碌,既有守宅拜月之人,也有不少在醉雨楼开席赏月。
夜幕低垂,婉柔仍在醉雨楼,白英已经催了好几回,团圆之夜不可总在外面待着,她只好准备离开。
当绣着水红兰花的竹月帘轻轻放下时,又舍不得地侧目望了望,惊鸿一瞥,在下层大厅远处的角落里,瞧见了他。
一身缁色长衣,暗金莲花纹环绕,目若星辰,柔情似水地望过来,虽有淡淡笑容却面色苍白。
她心疼不已,彷如被揉碎般,也顾不得满堂都是人,急跑下楼,只想问问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可惜才刚出楼梯口,男子竟消失无踪,却看见赫连公子缓缓走进大门。
他这是——心中酸楚,垂下眼眸,泪水盈动间听到有人在抑扬顿挫地念诗,那是东坡居士的《定风波》:回首尽是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星辰静谧,迷雾清烟,即墨山顶处,“无雨无情天”外,一位身穿缁衣的俊美公子隐身进去,直接走到后山谷中。
偌大双色菊花下,卧着一只九尾狐,白羽似雪,九尾点红,碧兰来到它身边,问道:“为何让我变了你的模样去?”又笑笑:“你不是最厌我变你模样?”
九尾狐仍闭着眼睛,彷如没有听到,碧兰有些心疼,幻化出真身,小红狐蹭着对方的脖颈,道:“你虽有心要牵线史小姐与赫连公子,但我却觉得未必能成,莫非你还不了解小姐的性子,我今日看她的神情,若说一辈子也会等你的。”
九尾仙狐仍不搭话,沉默半晌才说:“我的伤可不是一辈子能好,难道要误了她的终身。”
红狐微微轻叹一声。
月色清冷,风吹山谷,菊花迎风摇曳。花影斑驳间,两只狐相互依偎,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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