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

　　俩人来到对面街角的螺蛳粉摊，小小一辆三轮车上搭着齐全完备的家伙事儿，一大锅螺蛳汤冒出阵阵香气，小矮桌子上摆着酸豆角，木耳，酸笋，煎蛋卤味........

　　周书烟看着色泽诱人的配料，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林亦时站在旁边，正好瞥见她的小动作，心里笑，怎么碰见吃的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老板看见来人，赶紧热情吆喝：“帅哥美女，吃点啥？”

　　“招牌螺蛳粉，二两微辣，加煎蛋和香肠，多放青菜和花生米谢谢。” 周书烟一口气说完，生怕说迟了人老板不给做了一样。

　　“得嘞，你呢帅哥？”

　　他应声：“和她一样。”

　　周书烟掏出手机扫码，问老板：“多少钱？”

　　“26块！”

　　周书烟这边二维码刚扫上，听见老板身后的喇叭叫：“微信收款，26元。”

　　她“咦”一声，回头略带疑惑看向林亦时，一句“你怎么付了？”还没问出口。

　　看见他动了动嘴唇，很随意：“都一样。”

　　周书烟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烧烤也是他请的，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笑说谢谢。

　　“得了，粉好了。” 老板把两份香喷喷的螺蛳粉放到车板上，冲角落点点下巴：“那边有椅子。”

　　“好，谢谢老板。”

　　周书烟端着粉走到路边的小矮凳，粉放在简陋的木板上，抽开凳子坐下，对对面的人说：“先吃为敬。”

　　随后拿过筷子挑起粉条送进嘴里，毫无形象放开大吃，热得脸上都冒出细汗，丝毫没有点美女老师的自觉性。

　　周书烟从高中就开始好这口，但学校食堂没有，只好偷偷摸摸跑出去外面吃，每次吃完回来都是一身味儿。

　　林亦时时不时看她一眼，吃得那是一个认认真真啊，目不转睛盯着那碗粉，额头冒细汗，吸溜着粉条，腮帮子微鼓，唇边还有滴不小心溅到红油。

　　吃得还挺欢。

　　他起身去老板车板上抽了两张张纸巾，递给周书烟，“这么喜欢？”

　　她接过粗糙的纸巾，随意抹了把嘴，一脸满足：“没办法，从小就好这一口。”

　　“诶，对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他说的话，问：“四模是啥？”

　　林亦时没想到她会问，眼神略带打趣，轻轻“啊”一声，问：“你应该知道抽烟的英语怎么说吧？”

　　“smoking啊”

　　林亦时点头，问：“so？”

　　他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像是在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来的，对吧？

　　周书烟想了大概一两秒，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中指食指夹在一起放到唇边，轻轻吐出一口气，做出抽烟的样子，挑挑眉看向对面的人，语气得意：“right？”

　　smoking和四模发音差不多，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偷着抽烟，怕被学校老师和家长发现，和几个朋友约着打了这个暗号。

　　林亦时被她得意的模样逗乐，从小矮凳上站起来，稍稍俯下身体，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bingo，答对了。”

　　周书烟欢喜哼哼两声，继续低头吃完剩下的粉，林亦时吃的快，也不催她快吃，就在边上看着她，时不时搭两句话。

　　周书烟终于吃完了，纸巾抹了把嘴，看林亦时一直等着有点不好意思，抱歉一笑：“让你等久了。”

　　其实林亦时明明可以先回去的，毕竟刚才两人也不是一块出来的。

　　林亦时：“没事，等你顺道吹吹风了。”

　　“回去？”

　　“买杯喝的吧。” 周书烟看向旁边的便利店，说：“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行。”

　　两人并肩走进便利店，柜台上的员工冲他们礼貌一笑，周书烟点头回应，和林亦时直径走向饮料区，冰箱里种类齐全，各种新上的饮料都有。

　　林亦时拉开冰箱门，拿了瓶东方树叶的红茶和椰奶。

　　周书烟瞥了一眼，“混着喝？”
　　不怕拉肚子？

　　他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红茶，解释说：“我喝茶，椰奶给椰椰。”

　　“嚯。” 她说：“它伙食还挺好。”

　　林亦时无奈笑笑，学她刚才的语气：“没办法，从小就好这一口。”

　　周书烟知道他在调侃她，切一声，真无聊真幼稚。

　　她拿了瓶酸奶，伸出手放在林亦时面前，说：“我来付。”

　　这回林亦时没拒绝，乖乖把两瓶饮料放到她手上，点头哈腰：“您来您来。”

　　周书烟付完款后，把饮料递给他，“走吧。”

　　回去烧烤摊的时候，车敏敏和杨裴又吃了一波，鼓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恩恩爱爱，看见两人结伴回来，立马哟哟哟叫起来：“你俩去的挺久啊。”

　　“我以为你俩私奔了。”

　　车敏敏“私奔”这两个字差点没把周书烟嘴里的酸奶吐出来，她反手就是给车敏敏肩上一掌，“滚啊好好说话。”

　　车敏敏“嗷”一声，单手捂着肩，另一只手指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偷摸去吃螺蛳粉了吧。”

　　“你们隔我几米远就能闻到一股味道。”

　　“我都搞不懂这玩意有啥好吃，能让你这么心心念念，还给人林亦时骗过去一块吃。”

　　“那我也搞不懂韭菜盒子有啥好吃，你吃它还能上瘾，你平时吃得撒欢的时候我说过你半句？我就吃碗螺狮粉怎么了，我没端到你面前吃就算尊重你了知不知道？”

　　她把酸奶瓶丢到旁边的垃圾桶，无可奈何：“这么大人了还学不会尊重他人口味。”

　　车敏敏反驳：“我没有！你记不记得——”

　　“你有！我不记得！”周书烟立马打断，看向杨裴，说：“你得给你老婆做点思想教育啊，得尊重他人口味。”

　　杨裴当做没听见，垂眼看老婆，搂了搂自己老婆的肩膀，让她往自己身上靠。

　　在他的认知，女人吵架，不能帮腔插话，特别是和周书烟吵架，只要护着老婆就行。

　　没搭话的不仅杨裴一个人，还有一直默默听着的林亦时。

　　他还真是像个观众，单手搂着椰椰，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椰奶喂给它喝，听两人争论，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周书烟，看着她嘴唇一张一闭，脸蛋上还有些刚才吃完东西的余红，眼神透出稍稍的凌厉，手肘抵着桌子，手掌撑着下巴和车敏敏说话。

　　林亦时在心里笑，还挺会带着人跑。

　　车敏敏被周书烟说得晕头转向。

　　啊？

　　我的重点是你去吃螺蛳粉嘛？

　　重点是你和林亦时两个人偷偷摸摸去吃的啊！

　　怎么绕到我身上来了。

　　杨裴看车敏敏还想说话，怕她被周书烟开炮弄死，今晚回去又得闹他，赶紧出声：“吃的差不多了吧，我先带我老婆扯了啊”

　　说完立马带着车敏敏离开。

　　车敏敏：“我还没说完！”

　　杨裴：“你说不过她的，你忘了她大学是干吗的？”

　　车敏敏想了想。

　　好吧，她是校级辩论队的，我认输。

　　“你以前是辩论队的？”林亦时问。

　　“嗯......是。” 她说：“本科的时候被强行拉过去充数的。”

　　林亦时轻轻哦一声，怪不得这么会说话，他才不信周书烟是被拉过去充数的。

　　周书烟把手机放进包里，看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俩也撤？”

　　“撤。” 林亦时弯腰提起周书烟脚下的运动包，“上车吧。”

　　这是要一块回去？

　　周书烟：“你不是要去给江历送夜宵？”

　　刚才江历可是千交代万拜托，差点没死皮赖脸在球场打滚了。

　　“我给他点外卖了。” 林亦时说：“走吧，没我他也能活。”

　　从云南路烧烤店到他俩住的地方还挺远的，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为了避免无聊，周书烟连上了他车上的蓝牙放歌，刚好点进了一个韩国歌手的歌单，低沉醇厚的歌声在车内飘荡，周书烟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快速倒放的风景，很舒服。

　　她很喜欢看一些路边的风景，绿植花草，路摊上的新鲜水果，日落夕阳，蓝天白云，行人车流，她喜欢一切带有生活气息的画面，但是她也很少有这种机会，因为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必须得看路看车确保自己和别人的安全。

　　大概放了一两首歌，她听见林亦时问：“太阳的歌？”

　　“嗯哼。” 她转头看他，问：“你也知道。”

　　“知道啊，高中的时候还挺迷他们那个组合的。”

　　林亦时记起之前微博的热搜，有点不太确定问：“他今年好像生孩子了吧？”

　　“是啊。” 她感慨道：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喜欢队长，因为他很酷很帅，等长大的时候又开始喜欢太阳了，他和他的妻子真的很幸福很美好。”

　　他浪漫，深情，忠诚，确定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放弃。

　　就论他能在事业巅峰时期公开恋情这一点就秒杀掉很多人。

　　正好碰上红绿灯，林亦时踩下刹车，车子停下来，他微微侧头看，周书烟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露出几颗白牙，眼睛看着前方，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睛里像装了星星一样，她一定很喜欢太阳，也很向往这样的男人吧，林亦时在心里想。

　　绿灯亮起，林亦时收回目光，认真开车，时不时和周书烟搭上两句话。

　　周书烟刚回到家，还没放下包，手机里就收到车敏敏的消息。

　　一张图片和一条信息。

　　【氛围感天花板。】

　　周书烟动手指点开图片。

　　偷拍的角度，画质算不上清晰，隔着不大不小的街道，头顶的路灯照得发亮，旁边是极具生活烟火的路边摊，招牌灯的颜色是红色，射出闪耀刺眼的亮红，刚好照在林亦时的后背，他穿着白衣黑裤，头戴黑色鸭舌帽，露出如雕刻般优越的侧脸，坐在椅子上，腰正背直，微抬下巴，伸手给女孩递纸，周书烟穿着休闲运动服，绑着松垮的丸子头，额前飘着几根碎发，还有些粘在高挺鼻梁上，看着有些乱，细长的腿随意摆放，低着头吃东西，没抬眼看人，自然伸手接过纸巾。

　　确实很有氛围感，夜晚的路边摊，车流经过的街道，火爆的摊铺，广告牌灯光，俊男靓女坐在一块吃夜宵。

　　其实他们大可不用费这么大劲扯谎跑过来蹲在路边吃，随便和车敏敏说几句解释清楚，打包好回隔壁桌吃就行了，她也不会说什么，这样对谁都没有影响，但林亦时没有，用他的话来说，你不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吗？

　　光明正大吃和偷偷摸摸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车流人行的道路，路灯排排亮起，大榕树下的路牙子，旁边是锅碗瓢盆碰撞声，背着朋友端了碗螺蛳粉蹲在路边，拿着筷子挑起粉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大汗淋漓和清爽晚风交错，就像高中的时候借了走读同学的出入卡溜出校门，在学校对面组了辆电动车跑到重庆路最有名的螺蛳粉摊嗦粉一样。

　　那是长大以后吃多少碗螺蛳粉都不会再有的激动和紧张。

　　周书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财富的自由，你吃到了很多以前很难有机会吃到的东西，拥有了很多以前很渴望的东西，但是再也不是属于青春里那份独特的味道了。

　　林亦时一回到家就被郑医生赶去洗澡，说身上一股子臭味，他无奈笑笑，听话地进浴室洗澡，洗完后围着浴巾出来，老七随意撇在床上的手机，给车敏敏发消息。

　　【照片发我。】

　　车敏敏装傻：【什么照片？】

　　【我知道你偷拍了，赶紧的。】

　　车敏敏还是不认：【我没有！】

　　林亦时不耐烦地啧一声，发了条语音：“车敏敏，你别忘了我干什么的。”

　　车敏敏怂了，但还是嘴硬，想说要拍照费。

　　叮一声，一个转账发过来。

　　又叮一声，车敏敏把照片发过去。

　　林亦时打开图片，加载原图，画面瞬间变得清晰，甚至能看到周书烟勾起的淡笑。

　　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照片越看越好看，心头越荡越欢，吸了口气，心说林亦时你完蛋了，随后把图片保存进相册。

　　转手给周书烟发了条消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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