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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陆叙听目光里常年透出一股寡言淡漠的疏离感,冲淡了他长相中本就不易察觉的柔美。
“人家都喜欢聪明的,怎么偏陆上将稀罕笨的。”降明意描摹陆叙听的轮廓,笑着道,“真是不讲道理。”
笑意蔓延,陆叙听失了神。
这便是后果,我早说过的……
喜欢与否,他不清楚。但有这个人陪着,日子确实变得不一样——在他循规蹈矩的生活里,忽然有了任性的权利。
从住宅大门里出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穿着一件工装背带裤,上面溅落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他的模样十分周正,几乎是按照黄金比例雕刻的,然而面色太过苍白,显得那一抹鲜艳的唇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年踏光而来,勾起嘴角,似有哀怨道:“不是来找我的吗?在楼上看你们半天也不上来,只好我自己下来喽。”
他走到陆叙听面前,绅士的伸出手,道:“久仰陆上将英名,今日幸会。"
陆叙听的手虚虚搭了一下之后便收回,“过誉了。”
江逾白看到这个弟弟就头疼,旁观者置身事外游刃有余,如今成了当局者,心中竟然只剩一团捋不清的乱麻。
他那头疼的弟弟还不忘回头朝他笑笑,亲切的叫了声“哥”。
江逾白费尽思赶在军部的人之前把江红找回来,结果一问他就说那些谣言都是真的,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摆着一张“看不惯你就弄死我”的脸。
江逾白:“……”
亲弟弟,亲弟弟,就这一个亲弟弟。
打死了就没了。
江红接替了引路人的工作,留下江逾白在后面幽幽冒着怨气,他带领陆叙听进门。
降明意自觉跟在陆叙听身后。
气派的大门,富丽堂皇的客厅回廊,尽显雍容华贵。
柳柳本来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扣桌布,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站直。他按捺住自己的脚步,手攥着下摆衣角,嘴里默念道:“优雅,优雅,要优雅……”
江逾白看着柳柳站在远处念念有词,他稍张开手臂,无奈地招呼柳柳过来。
柳柳眼睛发光,方才还念叨的优雅被他一脚踹开,飞奔到江逾白怀里,耳朵往脑后一折,蹭着江逾白求摸摸。
江逾白皱着已久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
“柳柳开心就好了,不喜欢的事不用做。”
“唔,”柳柳的声音闷闷的,“和眼镜蛇先生更相配,开心的事。”
江红闻声转眸望去,目光里不经意的笑意真挚了许多。
“因为我的事劳烦陆上将亲自跑一趟。”他拿了一枝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献给陆叙听道:“真是抱歉。”
陆叙听没接花,直截了当问道:“关于小江少爷和培育中心的事,烦请告知实情。”
“柳柳,先去别的地方玩。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去陪你。”江逾白说完,认真听着江红的回答。
“哦,那些都不是谣言,都是真的,交代完了。”江红漫不经心道。
陆叙听又问了几个问题,江红都是用大概的话语搪塞过去,和当初搪塞江逾白是一套话术,但对于陆叙听态度却十分殷勤。
江逾白默默看着,心道:如果一会儿陆上将的枪响了,他一定当作意外走火。
现在家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客厅了,柳柳实在想不出有别的好玩的地方,他观望一下,决定和另一个闲人——降明意坐在一起。
降明意破天荒地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沉重,面前是杯沏好的茶,氤氲的雾气衬的他像出尘绝世的仙人。
柳柳看着江红哥哥正对着陆上将献殷勤,降明意却能在一旁稳坐如钟,心道果然是境界不同,真是惭愧惭愧。
降明意盯着江红,反复掂量茶壶,自言自语道:“水温正好,手感也不错,正适合开瓢用。”
可怜柳柳长了一对实用的大耳朵,正好能听见。
即使声音很小,也不难听出其中骇人的寒意。
柳柳:“……”江红哥哥别作死了!
那道同种类的压迫视线一直落在江红身上,他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陆上将,我和您相谈甚欢,不知道可否邀请您去我的画室,单独聊聊。”
陆叙听终于等到他进入正题,起身说道:“可以。”
柳柳瑟瑟发抖,他清晰的看到茶壶从降明意握着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纹。
“啪嗒”一声,茶壶落回桌面,所有人一齐看向他。降明意淡淡地笑,无辜说道:“怎么了,都看着我做什么?”
陆叙听缓步踏上阶梯,头也没回的说道:“别摔坏人家东西,我还得赔。”
茶壶上的裂纹应声愈合。
降明意:“……”好没骨气,但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陆叙听和江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
心中藏着的事,身为哥哥竟然不是第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
他的弟弟,究竟隐瞒了他什么?
江逾白揉着眉心倚靠在沙发上,往日的精明被揉碎在愁容中。
陆叙听和江红刚到二楼的第一个拐角,陆叙听停步说:“他们听不到了,说吧。”
“画室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江红逼近陆叙听,说道:“那里更适合聊天。”
陆叙听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我耐心有限,快点说。”
“怎么不考虑考虑我?我这张脸可是按照标准比例长的,分毫不差。”
“不。”陆叙听意简言赅,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明明每一处都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可还有人会不喜欢对吗?”江红“啧”了一声,后退到对面的墙边,“如果陆上将对付培育中心也有如此的坚决和果断,那地方是不是早就消失了。”
“生命的意义在于多样性,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很正常。而我,只是恰巧比较喜欢那个品种。”陆叙听答了,但答的却是第一个问题。
江红一愣,没想到陆叙听能回答,而且语气还颇为认真。
“嗯……”江红思绪被带偏,真的开始自我疑惑了起来,“生错了品种,漂亮也没用?”
“我不能用无辜人的生命做赌注。”陆叙听收枪,插回腰间。
“培育中心每存在一天,就会诞生数不清的胚胎实验体,他们被生产出来,被改造,最后被残忍的处理。他们就不是无辜的生命吗?”江红仿佛是见怪不怪了,说话时眼神中浮现出死一般的沉寂。
“江家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还见过这些?”陆叙听垂眸看着拐角处飘动的几缕银色发丝说。
“毕竟我也是实验体,只是有一点母亲的基因罢了。”江红固执的直视天花板刺眼的吊灯,灯光晃得他面色更加苍白,过度的白和过度的黑一样让人看不清,“她创造了我,也丢弃了我。”
降明意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听江红悠悠道出往事,揭开心底埋藏的过往。
“我的父亲母亲是培育中心最早一批掌握基因编辑核心程序的研究员,我是他们的第一件雕刻品。”
“随着我的成长,他们渐渐发现基因编辑的种种不可实施性,于是有意反对这项研究的开展。”
“但培育中心的另一部分人,却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想要将尚不成熟的技术规模化。”
“金钱权利的诱惑难以抵挡,所以他们拷贝了项目的技术核心资料,然后计划将我的父母杀害。”
“父亲为了保护母亲逃出去重伤身亡,而我被留在了培育中心。”
“拷贝的资料不足以支撑他们编辑出一个健康成长的实验体,在一次次失败之后,他们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江红说道这里语气突然哽噎,“既然丢弃了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啊。”
“我真的……不值得。”
在培育中心的日子是灰暗的,乡音岭熊熊燃烧的枫叶是照亮他人生中的第一束光,他在那时重新体会到久违的母爱,也永远失去了母亲。
后来那里寸草不生,成了人人口中的荒地。
久久的沉默。
江红的脸色愈加苍白:“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过度的改造消耗了我的生命。他们现在的规模与势力远比之前要强大,陆上将,希望你能有一天彻底清除这颗毒瘤。”
“江家主呢,你不打算告诉他吗?”降明意从阴影处现身说道。
“哥哥他……”江红道,“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
风比来的时候大了些,吹的降明意发丝凌乱。
军区医院。
降明意坐在一边啃桃子,陆叙听把江家的事情复述一遍,和林霄整理思绪。
林霄扶正井祈酒歪着的一边耳朵,道:“小孩子不要偷听大人讲话。”
井祈酒抖开林霄手里的耳朵,小声委屈道:“我不是小孩子。”
林霄捏了捏耳朵,弯下腰,金属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是我的小孩子。”
摸耳朵太痒了,痒的心里都酥酥麻麻的。
降明意心领神会,也深情的弯下腰……
没有身高差,出不来那感觉!
陆叙听:“嗯?”
“……落灰了。”降明意吹了吹肩章,道,“我帮你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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