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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小3
原在九月有秋筵节,为避今上讳改名为秋筵日,然而贞献的产后月颇不安稳,除却淋沥症候外还有虚热严症,故文楷又添三甲复脉三方,大小定风珠二方,专翕膏一方,增液汤一方。因两日前她擅自往痰盂里倒药被今上察觉,故今上散负扆便立刻到书麟阁监督她服药。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方舀一匙她便遽然干呕,香缨替她拍着背脊,愁眉苦脸道:“文御医的药着实是难以下咽,娘子紧瞧着官家为她熬瘦了一圈,怎会惫懒服药,实是药吃了多副,如今反倒害娘子食不下咽。”
他递盛清水的盖碗给她漱口,她已呕出眼泪,仍执素绢擦干净,便扬腕将药狠灌下去,很有一种酣饮醇酒的豪情。他拣两个桃饯在掌心,“何时能停药?阿献的病还未见好?”她抚胸口缓着泛起的恶心,他忙替手为她顺气,“我瞧着不像是去疾,如今阿献食欲不振,倒像病厉害的样子。”不等他语毕,贞献便骤呕出黑漆漆的药汤,幸好这痰盂就在跟前,高缘亦眼疾手快捧到她身前半尺。恐怕她胃里积食太少,份量太轻,故到最后只有些酸水。瑰意取了蜂蜜水为她去苦涩,她靠在今上肩头,半晌虚弱的说不出话。
今上自然心痛难忍,却只能温声软语安慰,“别怕,会没事的。”香缨命人将药碗撤去,摒退了伺候茶水的黄门,辟出一份清静给他们。他原本是一腔慰藉之情,不意竟说话间隙闹出哽咽来,“你怎么会病成这副样子……”她忙退身,摩挲他红红的眼圈,“有泪不轻弹,官家像个女子哭啼,妾可要笑话你了。不是疑难杂症,没甚好惴惴不安的。官家只管去操劳政务,容我好生歇几日。”他不懂岐黄之术,虽近来翻看了医书,但囫囵吞枣,怕不能和医学世家的文、陈相比。故而只能帮衬些外围,“秋筵原在九月,我有意将它提前到八月。你阿妹前几日奉命入禁中道贺,盖因你产后虚弱未曾见着。”她微笑,心疼地抚抚他额角,“守谦也该有十五岁,转眼要到议婚的年纪了。”他张臂揽她,亦不拘褶皱了今日绛袍,“守谦?听起来不像是娘子的名讳。”
她哑然失笑,提起她顾家子侄的名讳,果真都不尽如人意,“这是乳名。这献原非妾的讳,亦是乳名挪用。盖因这贞字选得过于好,后头的字反倒要慎用。妾原本叫贞诒,女眷这一辈从言,可爹爹斥责说不妥,女儿家的清贞最要紧,这诒有赠予的意思,岂可肆意胡乱的给予旁人?后便修改为献,寓意只献给将来夫婿。然而妾的两个胞妹唤做守谦、习静,当真是寡淡无趣。”她俨然觉得失言,垂头丧气地告诉他,“这可是阿娘殚精竭虑,起早贪黑琢磨出的佳讳。明面我们遵从母命,可暗地里都偷取了小字。”他抚摸她的髻子,因连续几日她大都躺着,并未篦头戴珠翠冠子,亦未挽宝髻云鬟,“顾夫人在坤宁殿便已登台亮相。她的严苛是我领教过的。”
她忍俊不禁,撑榻取了半碗熟水解渴,他亦觉口干舌燥,便顺势拿她的碗来饮,“有阵子京都时兴观马球、赴雅集,妾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守谦是极爱凑热闹的性子,她为了出趟门特意请我与习静缠住阿娘。我们俩并非阿娘敌手,然为她打掩护,我那日连爹爹都搬了出来,回想亦是后怕。”他替她撩撩鬘发,“原来贞献自幼便不贪玩。”她原本是讲件趣事来横扫他对病情的忧虑,但他一根筋,仿佛能过滤事件的渣滓,只留下她的一部分。
两人调笑半晌,他因枢密院请求赐对而必要回紫宸去,“你小憩半时辰,午膳我便回来。”瑰意瞠目结舌,照理她非新妇,两人亦非新婚夫妻,如今弄得是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她连忙侧过身为他让道,“恭送官家。”今上质疑地审视她半晌,告诫的话最终也不曾出口。等他彻底离去瑰意才俯身替贞献添水,“官家这是怎地了?看着凶神恶煞的,莫非您招惹了他?”贞献戳一戳她额头,“我一向聪颖,平日最懂得软语解君心。你怎可随口编排官家娘子?”她登时恼了,“娘子也该讲道理才是。奴从前是脾气急了一些、不计规矩了一些,但如今承蒙香缨教导,业已都改了。”庭中的枇杷树摇着腰身,悠闲而徜徉地掉落两颗衰老的果子,贞献忽而笑道:“是。我不会看错人。”
两日后,顾贞许应诏入禁中探望阿姊。她自幼便受尽椿萱宠眷,因此虽顾氏管教甚严,她却仍能保持纯真而烂漫的性情。不等内人引导她便提前奔到贞献面前,“阿姊安康,阿姊长乐,阿姊百岁无虞。”她躺了多日只觉得身上惫懒,如今倒可借故起来坐。故特意命香缨挑了一条水绿刺绣的褙子,里间茶红的抹胸,看着倒是小姑娘的装扮,笑着命人给她端碗酪浆来,“没规矩。”顾贞许双手撑着脸笑,“阿姊还跟从前一样,老成持重。阿娘叫我跟你好好学呢,指不定将来嫁入王侯贵爵府邸,就可一世高枕无忧了。”贞献则手执一碗蜜糖水,“确是该议婚的年纪,阿娘可有为你打算?”
贞许瘪瘪嘴,听这个只觉烦,“无非就是在顾家交好的门庭中选,可我都瞧不上,只觉得乏味无趣。”贞献则长叹一声,“可你不能在顾家留一辈子。”贞许眨眨眼,“从前阿姊那么心属谊礼,如今倒换了旁人嫁他。阿娘将官家夸的千般好、万般美的,可我未曾见他多疼你。”贞献手一颤动,连累碗沿落下几滴水,“别胡说,妄议官家是何等大罪。”贞许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他待阿姊真的好?进封贵妃是好?那是为阿姊给国朝繁衍后嗣,给他生下三个皇子。除却多来探望几回,他似乎并不能给阿姊什么。”
贞献深吸口气,“你还不懂。若能安稳度日,岁月静好已是如意。”贞许却摇摇头,“若我们能自食其力的活,不依靠丈夫和子女,婚嫁与否,就有资格选了。四姐管理铺子很有一套,可士农工商,商在最底,爹爹不会准允她终身不嫁而去经商。我偏对雕梁画栋有兴致,若能做个木匠该有多好。阿姊有学问,莫说女夫子,赚一个进士及第,继承爹爹衣钵或也可能。”
贞献看着她,忽而生起一阵无可动摇的无力,“此等离经叛道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同为女子,阿姊能够体谅,但你的夫家和爹爹却未必。世道如是,我们女儿家势单力薄,无法扭转。我只承望替你选一个殷实忠厚的人家,令你一辈子不要受苦。”贞许正要反驳,却见高缘拱手禀告,不提都知来者是谁,贞许敛裾施全礼,“圣躬万福。”今上倒环视周遭,偏没见着低声请安的贞许,还四下张望,“阿献,不是说守谦来了?莫非是回避?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等他语毕,跪地顿首缩成一小团的顾贞许便跪直了身,“妾顾贞许恭请官家圣安。”今上哑口无言,还是贞献苦笑着圆场,“官家劳累了,妾提早备了紫苏熟水与官家解渴。香缨,你去端了来。”
今上慌忙摆手,叫身侧的女史赶紧把人搀起来,“姨妹穿的好生俭素,这韶华青春正该挑一些鲜亮的颜色来穿的。”他又瞅了瞅贞献,“今日怎地挑了这套?”贞献状似不知,“这橘红、柿子红、茶红均类似橘色,又非正红褙子,妾穿着亦不会顶撞圣人,请官家放心。”贞许揽袖回座,“这是妾最俭朴的衣裳,因今日得官家特许来探望阿姊,故而阿娘命我事事谦卑,便将这压箱底的襦裙寻出来。”她口舌伶俐,秋波微动,竟然不等今上答复便矍然问:“闺中密友听闻妾今日入宫,特托付妾替她打听一件事宜。可阿姊在禁中,恐怕并不晓得。妾便斗胆请问官家,衍王殿下可有娶妻的打算?”一口熟水呛到嗓子里,贞献猛然咳嗽起来,瑰意忍笑上前替贞献抚背,她却不忘责怪,“快住口。”
今上莞尔感慨,“看来阿兄于京中贵女中很是风靡啊。”贞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很有不知者无畏的胆量,“官家说得正是。小娘子们时常玩笑,说嫁入衍王蕃邸比入禁中还难。若是衍王殿下孤老一生,形单影只的,那她怕是做比丘尼亦做不安生。”贞献鄙夷而疑惑的看她,“你疯了不成?你在官家面前胡诌些什么?”今上拍了拍她胳膊,温和笑道:“不妨事。我瞧着你们各有各的禀性,一点都不重样。若是旁人倒好说啊,我这阿兄做足了孤老终生的打算,她怕是要失望透顶。”贞许颔首致意,“多谢官家告知。虽说衍王殿下面如冠玉、如沅芷澧兰,然则郎君这般多,俗话道强扭的瓜不甜,殿下万金之躯不好勉强。妾会原模原样的诉与她,使得她彻底死心罢了。”
今上瞧着她一副勘破天地情谊的模样,“你亦要议婚了,怎地谈起这个反倒没兴致?”贞许沉吟良久,“王爵子弟多是瑶环瑜珥,芝兰玉树,殿下平日不苟言笑,定是看重规矩,妾自问没有能耐,不想度日如年。”只话里透露的意思是两厢无意,而非妄自菲薄,谦卑地说自身的不般配。贞献直叹息,贞许却俨然不知愁,半晌今上赞赏道:“我瞧她正是胸襟开阔,纵使别人趋之如骛,她亦泰然自若。等守谦有合心的郎君,我定然亲笔赐婚玉成。”
贞许欣然拜谢,“妾身在太平盛世、昌盛之家,但有官家为国朝呕心沥血,五湖四海方能安享康泰。愿官家百福具臻,愿我国朝金瓯无缺,万疆安宁。”这冠冕堂皇起来她亦是好手,跟着爹爹果真也不差,贞献是受她诓骗,只觉她憨傻,怕是要落个口无遮拦的印象。今上却拊掌大笑,“仅有妍姿艳质,做一朵解语花怎够。我瞧顾家的女公子心有丘壑、矫矫不群,当真不是寻常举子可迎娶的!”
于是贞许临走时今上还特意命人赐她鄱阳白和宝相枝,希望她如贞献一样攻读学问,精通诗书典籍,不至像薛福惠一样胸无点墨。论起基本的诗书她总还是通,只再精深便一知半解,并不明个中深意。贞献静立窗前目送她离开,今上揽住她的肩膀,“她这样疏朗的性子,想必婆家亦会善待她的。”贞献将悉数担心化作哀叹,“礼数她都懂,只是平日不察。若遇到宽怀良善的门第,她自然如鱼得水。倘或半点不遂她意,恐怕口角免不得。”他却不以为然,“你这做阿姊的辛劳。前后思量,却也不能替他们张罗婚事。人家都说子孙皆有子孙福,日子总要靠自己过。”
他揽她回矮案前,小心翼翼扶她坐回去,手抚在她肩头,“你这身子不宜操心劳神,连文楷都提点你要静养的。”说着他将她搂进怀里,竟然有些迷惘的哀伤,“迢迢,我还盼与你厮守。”她闭了眸,泄力后绵软的伏在他怀抱中,仿佛一只眷恋温热的猫。她印象中他鲜少唤她闺字,或是称谓惯了名,闺字总是抛在脑后。可提到她的名字,却总令人想起恼人的三纲五常和女德女戒。
九月初五例行宫宴,崔寿衡因身染风寒推托掉了,这主持筵席,看顾妻眷的要务便交给了贞献。纵使还是劳累不得,亦多叮嘱下头的女史们尽责,然而她尤提早了时辰到集英殿。宗亲权贵欢聚一堂,小孩子则在殿后围庭中追逐游戏。贞献去庭中瞧舜午,正见两个世家贵女吵得不可开交,彼此都红了眼。香缨默然以臂拦挡,眼瞧着文弱的娘子叉着腰,一副斗鸡不甘示弱的模样。见顾贞献慌忙避到一侧,“贵女均已参宴,两位缘何在此?”
戴菖蒲头钗的高小娘子争先道:“顾娘子容禀,程氏粗蛮,冲撞了妾还不愿致歉,偏说是妾先拦她的道。妾倒是纳闷,这廊道这样宽大,她目中无人,端着碗茶汤乱逛,弄污了妾的衣裙。若是御前失礼,官家怪罪起来,只怕程娘子担当不起。”
程氏则道:“我是端了碗茶水来寻阿弟的。我未曾撞高氏,只是略有擦碰,可是她趁机推搡我,我的茶碗砸了,如今她还要我跪谢,这分明就是欺凌人!”这等鸡零狗碎之事贞献从前是不愿理睬的,“离开宴尚有一盏茶,高小娘子可去偏堂更换衣裳。开宴倒也不妨事,不过稍后入席罢了。”高藐哂道:“衣裳溅脏了不碍事,然您若宽纵这不知礼数的粗蛮女子,容她横行霸道、罔顾规矩可就错了。”
贞献只觉荒谬可笑,“俱是待字闺中的世家娘子,既无诰命,何来高低贵贱之分?高小娘子这话吾不解。”高藐执巾帕擦了擦袖边的污渍,“清贵门第自然与破落户不同。顾娘子出身名门,一朝选在君王侧。我阿姊亦是官家的美人,个中高低怎能等同?”京都望族自矜身份,竟是靠拉踩别人家才能获来,程氏亦忿忿道:“你胡诌的,我爹爹只是暂且致仕,我两个阿兄……”
高藐扬声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令尊自母丧返京官家至今未曾复他任职,令兄在地方做着县令,一做便是七年。你这样显赫的门庭若非攀着郡主家的亲事,如何能有殊荣来赴宫中筵席?”这也无甚好说,贵女们自身挣不来功绩,能依靠的不是父母兄弟,就是丈夫子嗣,拿他们比较亦无可厚非。若说盛阳郡主家的儿媳,她亦听得些闲言碎语。均是说她娘家示弱,在夫家愈发抬不起头。幸亏诞育三子,又任劳任怨,方不曾有休妻一谈。
程氏垂头丧气,比起家世,比起能维护她的人,她都必败无疑。“对上奉承攀附,对下欺侮压制,这便是高家教养?这高氏一门荣辱尊荣不能单靠一人维系,你言行放诞张口贬低,不会助长你的气焰,反倒使得清贵两字一文不值。不谈旁人,只说你的阿姊,敬瞻天子、下束内人、清静自持、进退得宜。高氏门风难道并非如此?”高藐沉默,稍后便随内人去偏堂更衣,程氏望着贞献,有着数不尽的感激,“多谢顾娘子替我解围。若非您来了,说不定我便真要给她叩首谢罪了。”贞献颔首,“开宴在即,不要耽搁了。我还有一言赠予娘子。人先自重然后人重之。门庭高低并不能断人一生,正似士别三日该当刮目相看。休要因所谓非议而当真瞧低自己。令尊倘或真有才德,官家自会重新授命的。”
见孩子们被内人领入殿中,贞献亦快步返回。向御驾施礼后各自归座,因中宫抱恙,贞献的偏座遂距御席更近。“怎么步履匆匆?”贞献沉了沉气息,“妾去庭中看孩子们玩耍了。”他将一碟蜜饯递给她,“你尝尝?你近日连着服药,怕你口中苦涩。”然而隔远的家眷们都有了谈资,素来最爱看爱侣你侬我侬的康夫人感慨道:“果然啊,多大的女孩家儿都贪个甜。”
荣国夫人忙侧开眼,“这蜜饯不是人各有碟?官家怎地不赏赐一碟好的?”康夫人认真观察一番,“原是蜜饯果子不同的。我是桃饯,你是杏饯,官家那一碟大抵都有些。这你就不懂了,满殿的娘子,他只意中顾娘子,故只思量她贪甜,才特意将一碟蜜饯赏她。隔座的吴夫人不以为然,“我见不是。贵妃操持这老大一场筵席,自然是劳累不堪。官家恩赏一碟吃食是为了嘉奖。”
康夫人立刻反驳,“论起恩宠谁能及她半分?你看看,官家惟独两个皇子,生母不都是她?”吴家一向追随,吴夫人对顾贞献没有好感,“她又非专房专宠,旁的娘子生皇子只在早晚。只能说她运道奇佳,三俱得男。或许是有秘方呢?”康夫人懒怠与她斡旋,“你可别编排人家。我等均是女流之辈,明白这生育的不易与苦楚。你反倒论起阴谋诡计,她纵使无子尚且是修媛,你当人人都对权贵趋之若鹜?”这番谈话剑拔弩张,吴夫人愤然道:“你此话何意?小人趋炎附势,你是将我比成小人?你这般敬仰顾娘子,其中便没有顾家势大的缘故?”康夫人依旧和气,“吴家阿姊快别跟我置气。我向来笨嘴拙舌,若是话有个轻重得罪了阿姊,我回去可要将肠子悔青了。什么敬仰不敬仰,她们青出于蓝,我个个都瞻仰不已。”
宴中戴冠的小殿头捧了绢花来奉给今上,这亦是惯例。因真花摘下便容易失颜色,显得萎落无精神,故这走流程的簪花便改成象生花。按照位分尊贵来分配,今日合该是顾贞献为首。今上端详半晌,取过红石竹、海棠、芙蕖、白娟梅均觉不配。弄得等候中的贞献亦偏头打趣:“该不会是妾貌丑无盐,竟然让官家一时挑不出?”
他忍俊不禁,换成第二批,他比量了好久,矍然牵袖起身。满座哗然,他既起,位卑者自要陪立。他却随意摆了摆手,吩咐众人落座。直到他凑近了贞献才看清是一朵菱花湛露,只今日中宫抱病,内人怎地还供献牡丹。他亲手簪于她鬓上,顺带替她扶了其余的钗环,“妄自菲薄。”他挥手,轻声吩咐允娘子们挑选。贞献不好驳他的面,又觉这一出引人误解。譬如吴夫人便义愤填膺,“国色天香冠群芳,这该是圣人独有。”康夫人笑的温和,“既非正红就算不得逾例。说不定散了席官家便要赐圣人桃红翡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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