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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六月
五月
五月七日星期三
今晚我在杰索普夫人的舞会上见到了彬格莱,他去北部看望他的家人,今天才返回伦敦。
“达西,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的确意外。”
“你在你姨母那儿呆得怎样?”
“还好,”我试图改变话题,“你呢?在老家过的还不错吧?”
“是啊。”他如此答道,话语中却不见昔日的活力。
我当初不该硬要分开他和贝奈特小姐么?是我错了吗?
在结束了同贝奈特小姐的这段恋情后,彬格莱并没有觅到哪位新欢,即便夜夜出席不同的舞会,他也再不曾邀请同一位小姐跳第二首曲子。
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今晚没多少乐趣可寻,进入舞厅之后,帕歌特夫人叫住了我。
“达西!你最近躲哪儿去啦?怎么也不来乡下看看我们?顺便来见识一下我们庄园里的种马吧。玛格丽特会是个好向导的。玛格丽特!”她说完回头唤了一声,玛格丽特·帕歌特小姐旋即上前加入了这番谈话。
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卡罗琳曾经说过的笑话:俗话说物以类聚,帕歌特小姐整日与马为伴,如今简直混在马群里也找不出哪个是她。(这个说的是长相吗?寒)
“达西,过一阵子去我们那儿看看这批新繁殖的马吧。”帕歌特夫人继续热情地邀请,“都是玛格丽特费了很大心力培养出来的,血统优良,绝无瑕疵。”
玛格丽特一脸兴味地看向我:“最近家里出事没有?”
“应该没有,我认为。”(达西瀑布汗,话说你最近碰见的小姐也太那个啥了吧)
“有没有人生病什么的?”
“我表妹的肺不太好。”
“是安妮·德·鲍尔小姐吧,真是不幸。好了,”看不下去的帕歌特夫人插话道,“玛格丽特,换个话题吧。”
看来是没必要邀请这位小姐共舞了。之后,我同别的几位谈吐风趣且言之有物的小姐跳了舞,但同彬格莱一样,我没有邀请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位跳第二曲。
五月十五日星期四
晚上彬格莱过来同我们兄妹俩一起用餐。我不再刻意撮合他和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逐渐蜕变,一天比一天美丽动人,可我觉得她和彬格莱之间似乎始终缺了点儿什么。
至于彬格莱那头儿,据我观察,他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难道他还对贝奈特小姐余情未了?
在谈到贝奈特小姐和彬格莱的事时,我是怎么跟伊丽莎白讲的?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试着回忆起片言只语。
是不是真的很傲慢、粗鲁、毫无风度?
不,绝对不是。我只提到她的姐姐同彬格莱并不般配……或许我果真做错了。贝奈特小姐本人尽善尽美,她心地善良待人温柔,配彬格莱再合适不过。可她的亲戚……不,还是不行,即便轮到我的时候我可以不在意这一点,但我不能不为彬格莱的下半辈子考虑。
除此以外,伊丽莎白对我的评价倒也不是特别过分,不,应该说她将我批得一文不值。
我苦笑着回过神来,随口跟彬格莱说:“我和乔治安娜下个月打算来次野餐。”
“听起来很有趣。”
“你那会儿还在城里吧?”
“没错。”
“那就一起来吧。”
“对啊,彬格莱先生,一定会很有意思的。”我的妹妹有些拘谨地发出邀请。
“很高兴收到这份邀请,对了,届时我的姐妹以及姐夫也会返回伦敦。”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兴致高昂:“那可太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带他们一起来。”
六月
六月七日星期六
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外出休闲的好天气。我们野餐的地点挑在郊外一棵枝繁叶茂的橡树下。
乔治安娜开始有点儿羞于言辞,但依旧彬彬有礼地对前来野餐的客人们表示了欢迎,而后逐渐放开了言行。
午餐结束后,我很欣慰地看到她和前去找她说话的卡罗琳聊得很好,我忍不住过去表扬了她几句。
她听后笑得十分开心:“只要哥哥你高兴就好。”
“我正在跟乔治安娜说她的气色有多好,”卡罗琳笑道,“你看起来也不错,达西,看来你还是更适合暖和些的天气。”
不知为何,这句恭维令我有些烦躁,我简单回应道:“好天气人人喜欢。”
“乔治安娜跟我说你复活节去了罗新思,据说伊丽莎白·贝奈特也在那儿。”
“是的,她在。”
“那双美目是否依旧动人?”
“动人依旧。”
她微微一笑,这个表情在我看来有丝勉强。
“我得知她在那儿的最后几天里过得有些不顺。”
这话不可能是乔治安娜告诉她的,难道是费玆威廉无意中透露了什么口风?不管怎样,她这副探奇的口吻着实令我不喜。
我干脆地否认:“没有的事。”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前些天我从浪伯恩路过。”
我一言未发,不过说实话,我对她接下来的发言提起了一丝兴趣。
“所以我才会觉得伊丽莎白·贝奈特大概会有什么麻烦。”
看来不关费玆威廉的事,我就知道他是个信得过的人。
“我在途经客栈吃饭的时候,听到伙计们在讨论八卦——当然啦,他们向来这么八卦——柯林斯先生给贝奈特夫妇写了信,说他没想到能在罗新思见到你,信中还提到伊丽莎白·贝奈特病了一场。”
“我常去拜访姨母,他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贝奈特小姐的病,让我想想,不就是头疼么?难不成还叫了大夫过去?”
她的笑容僵了僵:“不,我猜没有。”
“那就对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淡淡道。
她随即改了话题:“听说乔治·韦翰订婚了……”
听到那个名字后,我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接着当“订婚”这个字眼进入我的耳朵后,我感到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不,不会的,跟他订婚的绝对不会是伊丽莎白。在看过那封信后,她怎么可能还愿意跟他一起?她甚至连我的求婚都没有答应!(这个不存在逻辑关系吧?)除非——除非她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
“……对方是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卡罗琳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好歹又活过来了。既然女方有继承权,那应该就不是伊丽莎白。经此一吓,我的寿命至少减了十年。
“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的亲戚把她接走了。”
卡罗琳补充完毕,等我接话,她只知道韦翰与我交恶,希望能从我嘴里得知详情,但我压根儿不想遂她的意。眼下我只顾着心疼我的妹妹,她一直坐在我身边,自从乍然听到韦翰的名字后便呆住了。
“霍华德小姐找不到聊天的对象,你不如去陪陪她。”我扭头跟她提议。
乔治安娜顺从地起身离开。
卡罗琳望着她的背影道:“真是位美丽的小姐,而且举止还那么高雅。她明明和丽迪雅·贝奈特一样年纪,但两人的言行却是云泥之别。听说丽迪雅要去布莱顿。”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道:“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追着军官们跑了,假若军队跑去法国扎营,她绝对二话不说坐船就走。”
我满心希望她不要再提起那家人,但我一时却找不到理由教她住嘴。我懒得听她责难丽迪雅·贝奈特,毕竟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来做,我向来不屑于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然而,我很快无法保持淡定了,我不也这么非难过丽迪雅的言行么?而且还是当着其姐的面。换作伊丽莎白,她听后又是什么感受?
当时我只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坦率,可如今我却对表兄的话深表赞同:有些话即便是真的,不说也比说出来强。
有意结束这个话题,我冷声道:“看来她父亲认为海边的空气有益于家人的健康。”
但卡罗琳却没那么识相。
“她父亲才不这么想呢,一开始他根本不答应,事关自家的女儿,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我不由脱口问道:“难不成是贝太太迫使他答应的?”
“贝太太不走,丽迪雅一个人去布莱顿,当然喽,福斯特上校夫妇可以照顾她。”
我不敢相信贝奈特先生竟会如此粗心大意,让丽迪雅在没有家人陪伴的情况下跟着一群军官跑去海边!?她十有八九会令家人蒙羞,连累带坏了伊丽莎白的名声。
可怜的伊丽莎白,因为一个无法无天缺乏教养的妹妹,她已经背上了多少污名?我深深地为她感到不值,同时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尽管明知错不在她,我不也将其后果强加在她头上吗?我不也跟她说因为不齿她妹妹的言行才多次打消了向她求婚的念头吗?
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言行不一的时候。
她是怎么评价我的?不像个绅士?
确实,她说得一点没错。如果当初我直接跟她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保持我一贯的高傲就好了,偏偏说什么尽管她配不上我,我还是愿意屈尊娶她,而后还真的愣头呆脑地跟她求了婚,并且胸有成竹地认为她一定会答应!
我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呢?我向来自恃的公正理智呢?天啊,我真是傻到家了!
为了将话题从贝家引开,我把话题转向了彬格莱。卡罗琳说她的哥哥在老家过得很愉快,他们姊妹几人十分期待今年夏天的彭伯里之行。
说话途中,我几次暗中打量彬格莱,看他是不是对在场小姐们的笑脸和身姿无动于衷。答案是肯定的。他同每一位小姐说笑,称赞每一张娇颜,可他的言行始终有所保留,就像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心一样。
“你哥哥最近没什么桃色新闻么?”我不动声色地询问卡罗琳。
“没,一点迹象也没有。”
“那你猜他会不会是还在记挂着贝奈特小姐?”
“绝对不是。”卡罗琳矢口否认。
我想她的判断大概是错的。我打算进一步观察彬格莱,一旦确定他依然爱着贝奈特小姐,我就向他承认错误。假使犯错的是我,那我必定要尽力弥补。
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一
我送了乔治安娜一把新的遮阳伞,伞的颜色非常衬她的肤色。看着她像个孩子一般雀跃,我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忍不住再次想起了伊丽莎白,她的肤色总是那么红润。她喜欢户外,爱好散步,这种爱好使得她神采奕奕,精力旺盛。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到了浪伯恩?她有想起过我吗?是否仍旧对我深恶痛绝,抑或……不那么讨厌了呢?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如今我确信彬格莱依然爱着简·贝奈特。对他的观察已持续了六周还多,我想,该是同他认错的时候了。我不该狂妄到一心干涉他的婚姻,更不该做出欺瞒这等卑劣的小人行径。
“达西,你怎么这么消沉?”今天见面的时候,费玆威廉看了看我的神色如此说道,“是不是彬格莱又搞出什么烂摊子要你帮忙收拾了?”(彬格莱我对你无语了)
“不,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他。”
“喔?”费玆威廉惊诧不已。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使得一位朋友避免了一桩不幸的婚姻,现在想想,我大概是做错了。”
他半信半疑:“从你当初的描述来看,你可是帮了那人一个大忙!”
“曾经我的确是那样认为的,可自那以后,他一直没恢复过来。”
“你说的就是彬格莱吧?”
我点点头。
“他还年轻着呢,总会碰上合适的结婚对象的。”费玆威廉安慰我。
可我却无法像他一样乐观:“我不敢保证,最初我也很乐观,结果现在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是我做了多余的事。”
“哦,那你岂不是和贝奈特小姐意见相同?”
我觉得奇怪,不禁重复道:“贝奈特小姐?关她什么事?”
“是伊丽莎白·贝奈特小姐。”费玆威廉笑道,“她也觉得这种事不应由局外人插手。别担心,我只说当事人是你的一个朋友,没把彬格莱供出来。女方的名字我也没说,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不必担心她认识那家人。”(我开始萌费玆威廉上校了)
我无语了。这么说来,伊丽莎白早就知道我做的这些好事了,而且还是从我表兄嘴里听他称赞我是如何“大施拳脚”的。
这就不难解释昔日她对我的态度了,如此看来,当初她就是将我直接赶出去都情有可原。我开始渐渐明白她拒绝的理由了,正是由于我那可笑的自大、狂妄和愚蠢,我才同最心爱的女子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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