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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
池枳“唰”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冲了出去,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空气中顿了几秒,男人胸腔里闷出声笑,抬脚跟上。
楼道上一片漆黑。
淮朝周和池枳一前一后迈下楼梯。
周围光亮微弱,扑鼻而来的都是楼梯扶手的铁锈味,以及陈旧物品被雨水长期浸湿后散发的霉味。
淮朝周单手抄在兜里,走在前面,池枳握着他亮着灯光的手机亦步亦趋跟着,风从楼道顶上的小窗口灌入,她冷得肩膀缩了缩。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她只好呼喊前面的大长腿:“你慢点走,等等我。”
伴随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闪电,池枳声音弱小又瑟缩。
“等我,淮朝周。”
“现在知道求救了。”狭小昏暗的空间传来男人淡淡的话语,“刚刚干什么去了?”
虽这样说着,前面那道高挺的身影还是放慢了脚步。
这下池枳很快追上,跟他只差几个台阶,她边甩着衣服上的抽绳走得轻快,边在后面悠悠地碎碎念。
“我找谁求救啊我。”
“我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在器材室喊吧。”
“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哪个方位。”
“我怎么知道你听不听得见。”
“我……”
前面的人突然顿住。
“诶!”黑暗中,池枳低着头猝不及防撞上他后背。
他转过身来,喉结滚了滚,池枳仰着脖子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淮朝周此时刚好走到一楼出口的小门,门扇窄,背过身后整个人挡住了外面的光亮,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开口:“你,不是有我联系方式吗?”
好像是诶?!
池枳完全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掏出手机,想翻列表确认一下,锁屏键怎么按也打不开。
哦,手机好像先前就已经关机了。
借着池枳左手的电筒光,淮朝周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转身就走。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池枳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跨出门,冷风直直攻击而来。
细雨绵绵,两人站在房檐下,看着雨滴从眼前滴落,地上潮湿一片,凉意顺着脚蔓延上来。
月光烁亮,身旁人一言不发,池枳侧眼看去,视线划过他肩膀,停在他侧脸。
神情淡然,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淮朝周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左侧扫了过来,池枳赶紧将脸别开,平视正前方。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原本不想问的。此时此景,恰到好处,便开了口:“下午怎么走这么快?”
嘁,还好意思问。
池枳如实回答:“看你在和学妹们叙旧,不想打扰。”
“哦。”
得到答案,他把头转了回去,双臂交叉斜斜靠在墙上,不知道回味出什么,空气中传来一声哼笑。
“听你这语气……”
淮朝周重新看了过来,“你很介意?”
“我、我介意什么。”
池枳睫毛眨得像安上了变速器。
“看到帅哥问个联系方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再说,这本来就是异性相吸的本能反应。况且,她问没问联系方式,你给没给,你们有没有聊天,那都是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池枳一口气说完,方觉自己越描越黑。
她懊恼地咬住下唇,说这么快,也不怕把舌头打结死啊你。
淮朝周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听完她这一长串答案又莫名轻笑了声。
雨水划过半空,落在地上滴答滴答,消散着空气中的微妙气氛,池枳缓缓呼吸,平复心情。
一口气还没吸上来,身旁人低下头,随意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
“没给。”
池枳:“……”
她不是这个意思!
刚压下的慌乱又蹿了上来。
雨势渐小,池枳看了眼时间也接近门禁时分,把手机直接塞还给了他:“回去了。”
池枳踏入雨中,快步朝寝室楼栋走,淮朝周看了眼天色,也迈步跟上。池枳一路小碎步,终于远远的能看到宿舍楼的屋顶时,她站定,转过身。
“不用送了,谢谢。”
淮朝周有点错愕,左右看了看从教学楼到宿舍这条顺得不能再顺的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月色打在池枳脸上,对上那一刻,他眸中一闪。
这神情。
池枳心下一跳,不会还想抓着刚刚的问题不放吧。
不等淮朝周开口,池枳再次说了句谢谢,转身跑开了。
等淮朝周反应过来,面前人又一溜烟儿的没影了,他继续往前走,直到便利店出现在眼前。
便利店处在十字路口,朝前走是女寝,朝右是男寝方向。
他右转,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池枳喘着气跑到宿舍楼底下时,李石梦正卡在大门处跟宿舍阿姨battle,看到池枳后朝她招手:“回来了!回来了!这不就回来了吗!”
池枳赶紧快步跑上前,跟阿姨连说抱歉,拽着李石梦跑了。
扶着楼梯上去的时候,李石梦忍不住数落她: “跟你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又关机,要不是我拼死抵抗,你今晚差点就睡大街了。”
“是是是,你最好。”
池枳一路吹她彩虹屁,踱到了寝室门口。
开了门,打开灯,李石梦回过头想说什么,生生张着下巴不动了。
池枳用手抬了一下,笑她:“快掉了。”
“你刚刚一个人回来的吧?”
“没被人看见吧?”
“啊?”
李石梦憋住笑叫她自己去照镜子。
池枳顿时觉得不妙,三两步走到桌前拿起镜子,差点没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死,扑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她的黑眼线从眼睛的两端直直流了下来,瓷白的脸颊上挂着四条黑线。
像是夺命的黑白无常。
池枳咬牙切齿:“李、石、梦。”
李石梦一拍她肩膀:“我帮你报仇!”她掏出手机,手速飞快地打着键盘。
池枳压着想捏死她的心。
“你干嘛?”
李石梦头也没抬。
“打差评。”
“明明广告语打的就是防水。”
“乱营销!”
“这是重点吗!谁叫你给我画烟熏妆了!”
李石梦在池枳的掐脖子攻击中,拿着衣服闪进了厕所,逃避掉了追杀,她困得不行,洗漱完出来倒头就睡。
池枳紧接着去收拾,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已从方才的心情里恢复过来。
她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将充着电的手机开机,池枳在微信的聊天界面找了很久才找到‘H’。
消息还停留在秦郊山顶她找他求救那次。
池枳擦头的速度放缓,弯腰打开书桌下的柜子,拿出吹风机。
按理说,她加了淮朝周诶,怎么会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她一边吹头发一边想,吹完后,想起为什么了。
当时池枳加淮朝周的时候,本来就想着把她领回去之后,他肯定不会再把她留在列表里。
本着这样的心理,池枳权当两人已经互删了,便再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而淮朝周亦是如此,所以忘掉也很正常。
池枳食指用力上下划拉了几下屏幕,什么也刷新不出来,确实啥消息也没有。
切,难怪存在感这么弱。
池枳把手机扔到了背后的床上,起身去阳台洗衣服。
陷在被子里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
收拾完,池枳躺在床上,发现刚刚盯着的那个海浪头像此刻已经跑到了聊天界面的第一列。
池枳猛地坐起身,看着那个小红点。
在二十分钟前淮朝周发了个1。
是在提醒她,他在她列表里吗?
池枳重新躺了下去,对着天花板,手臂伸长,手机握在掌心里,一时不知该怎么搞。
不回吧冷漠,回吧又尴尬。
最后她照葫芦画瓢回了个消息。
池枳:【11】
可能这个点淮朝周也刚好在看手机,几乎是秒回。
H:【111?】
噗。
池枳没忍住笑了,以为在跟他比笔画数吗。
池枳:【刚躺下,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
H:【嗯。】
池枳看着聊天界面简短的几句话许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她才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闭上眼睛。
虽然加上了这么久,今晚的聊天才算是开了个头,但其实之后两人也没就此天天聊,日日聊,一周两周不发消息是常事。
真正建立起频繁的联系,已经是寒假的事了。
第二天,吸取昨日的教训,池枳顶着个全素颜,愣是没让李石梦在她脸上留下一点小白鼠的痕迹。
到了活动室,淮朝周正拿着瓶可乐倚在栏杆上,池枳咬着维维豆奶的吸管,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站定。
淮朝周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
“今天又正常了。”
这一说,池枳又想起了昨晚的落雨天,自己愣是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出七窍流血,手里的豆奶都不香了。
“昨、昨晚没把你吓到吧。”
经她提醒,淮朝周似乎也想起了那幅drama的情形,他把头扭过去,笑了笑,没说话。
就当池枳以为他这次不打算挖苦她时,他开口了。
淮朝周先是点了点头,后薄唇轻启:“最近看了几部丧尸电影,接受度良好。”
池枳:“……”
听听,什么叫不见血地戳人心窝子!
她拿着手里的玻璃瓶转身欲走。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挺好看的。”
“?”
池枳回过头去,“你指的什么?”
淮朝周偏头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跨进活动室。
池枳站在原地,后知后觉摸着自己脸颊。他不会……夸的是她原本的样子就挺好看的吧。
nonono。
池枳摇摇头,打消这种荒谬的想法,但还是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捧着脸跟着进了活动室。
在活动室折飞机折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齐绯来,池枳把下巴搁在会议桌上,摸着早饭没吃饱有点饿的肚子。
淮朝周一进门就看到池枳奄奄一息的样子,给齐绯打电话,也没打通,便走过来扣了扣她桌子,让她先回去。
池枳恭敬不如从命,拿起包开溜。
美美填饱肚子后,收到了消息。
*
池枳围着围裙,带着橡胶手套,整个人全副武装,还是被颜料搞得满身都是。
她看了眼不远处同样身处狼狈地,却未沾染上分毫的淮朝周。
由衷叹了口气。
她正在处理昨天那一面之缘的白色小型建筑,经过昨晚雨水的无情冲刷,上面的色掉了一大半,并且也已塌得不成型。
中午收到淮朝周的消息,看那意思,齐绯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找不到人,多半是躲哪个天台闷闷不乐喝酒去了。
池枳还以为齐绯跟他哪个女神告白失败了,马不停蹄赶过来想吃口热乎的瓜。
结果是来处理这玩意儿的。
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这玩意儿就是齐绯闷闷不乐的缘由。
这下她就不懂了。
“不就是随便搭的景吗?再重新搭呗。”
转念一想,宣传扉页好像周日就要交,也就是今晚,错过之后概不补交。
池枳默了默,改口:“那……那我们一会儿坐校车去双木校区?”
双木校区的枫叶林和樱花道因超出片而名扬大学城。
虽然说实话,她是真的觉得这取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上次拍素材非要找遍秦郊的景点就已经够离谱了。
只是当时池枳看齐绯兴趣高涨,不好驳他面子。
现在这更是离离原上谱,一个宣传扉页还非得重金搭个人工景。
再不差钱,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淮朝周已差不多将他负责的那片区域归整干净,此刻正用湿纸巾擦着手,没有直接回答池枳,而是问:“你知道齐绯母亲吗?”
池枳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浑然不觉脸上被颜料揩得到处都是,闻言顺带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知道。
淮朝周瞧了池枳一眼,随即扔了包湿纸巾给她,继续:“他妈叫krey。”
“哦。”
纸巾掉入怀里,池枳点点头,抽出一张擦拭,“还挺好听的。”
等……等等。
她动作顿住,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半分钟后,池枳张大了嘴:“不会就是那个网球界的传说,拿了女单大满贯后如日中天却在最后一场公开赛突然宣布退役的krey?”
淮朝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瓶可乐,他扣开拉环,闻言挑了挑眉。
池枳的小脑袋瓜子进行着头脑风暴,“当年最后一场公开赛在哪儿举行来着?”
“罗马。”他仰头喝了口汽水答道。
池枳再重新审视了下眼前残缺的半成品。
这不就是意大利首都罗马最具地标性的建筑——罗马斗兽场吗!
难怪、难怪,一切都说得通了。
淮朝周低头看着手机,扫尾工作做完了,他抬脚欲走,下一秒被人拽住衣角。
池枳半蹲在地上,伸长手臂拉住他,阻止了淮朝周下一步的动作。
她晃了晃手,橡胶手套上被染上层层色。
“这丙烯颜料还有多的吗?”
“最好是彩色的。”
淮朝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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