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

　　“现读全市最好的高中，成绩年级第一，家境很好。”

　　林施施一脸错愕。

　　对面的大叔也愣住了，没见过这等阵仗，险些以为对面是来谈生意的了，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

　　这他妈的是不是在羞辱他？

　　林施施只好尴尬一笑，说了再见，把顾淮之扯走。林施施拉人拉到几米开外，这才道：“你不要这样，会吓到他们。”

　　“我说的是事实。”

　　“问题是没必要啊。”

　　顾淮之冷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两个人正在拉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那个声音带着颤抖，有些沙哑，很熟悉，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几乎是一瞬间，林施施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夕阳正好落在林商身上，他手里拿着几本书，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正从邻居家门口走出来。苦难压在他身上，那一向神采奕奕的脸，不再年轻，多了沟壑，那华发也多了花白的痕迹。但他整个人看起来那是那么儒雅，文质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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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的小洋楼建在村子的东面，院子里种满了花，一进去，花香四溢。院子里有一颗梧桐树，冬日让它枯萎，但那盘桓的枝干，让人看到了它的春天，那该是多么郁郁葱葱啊。

　　只是，那飘荡在空气里的药气，也萦绕在每一个角落。

　　周圆圆起了身，靠在床边，拉着林施施的手，说了好半天的话。她虽然生病了，但整个人还是干干净净，看起来温婉美丽。

　　看见林施施不停地擦眼泪，不得不把她抱紧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妈妈没事，真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咬着唇，满心自责。

　　周圆圆这次病了几个月，做了个小手术，回家休养，也要吃着药，调养身体。家里的负担落在林商一个人身上，他们在村里不种地，现在工作也停了，只能靠先前的积蓄勉强过活。这也是他们不愿意林施施回来的原因，一是不想让林施施担心，让她可以安心呆在顾家，二是他们现在也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她，反而连累她。

　　今天邻居家请林商去给自己的孩子讲了讲课，辅导了一下作业，林商闲着也没事，就过去了。别人要给钱，林商拒绝了，本来也是同村人，能帮就帮。

　　没想到的是看到了林施施。

　　他们的女儿居然回来了。

　　“傻孩子，爸爸妈妈没什么事，你这么来来回回的，多不好。”周圆圆叹气。

　　林施施委屈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有知情权的。”

　　“好，好，是爸爸妈妈不对。”周圆圆只能哄着，看见女儿回来，还长得这么好，她也欣慰了，这是不是说明，把林施施送走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也不必自责了。

　　情绪缓了缓，林施施就给周圆圆分享学校的事情，逗得周圆圆时不时笑一下。周圆圆便感叹：“所以，顾家的人对你很好是吗？”

　　“嗯，很好的。”她用力点头。

　　“那个男孩子呢？”周圆圆提起，嘴角不禁噙了笑。她没想到林施施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气质高贵，生得俊美，看起来性子虽然冷，但有礼有节，实在是很优秀。

　　林施施脸热了，她眨了眨眼，道：“什么？”

　　“他对你好吗？”

　　“嗯。”她没有犹豫。顾淮之对她……还是很好的，是越来越好的。

　　周圆圆听见这话，便放心地笑了，她像是暂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舒缓下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担忧，如果那个顾淮之真如传说是个纨绔少爷，那林施施岂不是受苦了？那些个公子哥的作风，她不是没见过。再有钱，那也是自掘坟墓啊！

　　“你喜欢他？”

　　林施施没想到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有些害羞，但抬起眼的瞬间，她很坚定，说：“是的，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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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庆祝林施施回家，以及贵客临门，林商特地跑去小镇上买了菜。但林商不太会做饭，周圆圆倒是有一身好厨艺，她坚持起身下厨，林施施和林商阻拦再三，都被骂回去了。林商只好打下手。

　　顾淮之站在院子外面，怔怔出神。直到林施施喊他，他这才进屋。桌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林施施正在剥葡萄皮，小心翼翼的，剥好，就放一个小盘子里。顾淮之看着她，不说话。

　　林施施抿了抿唇，问：“是不是想回家？”自从来到他家，他就几乎一言不发。大家也都忙着，把他一个人晾在一边。

　　“没有。”

　　“哦。”林施施垂下眼，有些心不在焉。顾淮之的每一次打量，都让她有些卑微。

　　再优雅，再整洁，也只是农村里的小洋楼，比不上大别墅，他们的世界还是天壤之别。即便林家没有落败，要匹配顾家，也还是差了一些。

　　这一层遮羞布是他自己揭下了。

　　虽然他没有说，但他在这个陌生，而又朴素的环境里，处处都是不自在。那是他与生俱来养成的矜贵，无关于任何态度。

　　本来就是不适合。

　　“吃饭了！”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唤，林施施别提有多么开心了。她起身，开心地跑进厨房了。顾淮之也起了身，跟在她身后，林商一看见顾淮之，连忙道：“淮之，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油烟大。”

　　“叔叔，我来帮忙。”顾淮之道。

　　周圆圆擦了擦手，笑道：“哪用得着你呀？施施，把他拉出去。”

　　林施施手里刚端了一盘酸盐大虾，另一只手便听话地把顾淮之拉走了。

　　晚饭很丰富，菜式也很别致。椒盐大虾、烧鸡、红烧鲈鱼、清炒菜心、凉拌秋葵 、鸡肉猪肚汤。

　　顾淮之发觉，里面有他爱吃的菜。

　　“淮之，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周圆圆有些局促。

　　林商也不好意思道：“我们家是穷了些，招待不周，希望你不要介意。”

　　虽然顾淮之没有表现什么，但是大约是他不苟言笑，那脸看起来就是冰冷的，与生俱来带了股高贵的气质。而这高贵，无形便是气势，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人觉得有压迫感。

　　顾淮之道夹了一个虾，咬了口，道：“阿姨，很好吃。”

　　周圆圆紧绷的神经这才得到解放，她笑：“那就多吃点。”

　　“我妈的手艺可是最棒的！”林施施自豪道，说着，她又给顾淮之夹了几个菜，督促他吃饭。

　　顾淮之没有撒谎，周圆圆的手艺独特，那饭菜有股温暖的味道，很清淡，又很香。

　　席间林商也很开心，说了不少话，时不时还问他们问题。林商感叹，笑道：“之前我还听别人说，你考试考零分，经常逃课飙车呢，没想到你这么优秀。”

　　顾淮之淡定道：“叔叔，那是都是假的。”

　　林施施差点被呛到……这个人那么快就忘记自己的黑历史了？没逃课？期末考试前还逃了几节吧？

　　虽然，她做了他的同桌后，他逃课率大大下降。

　　“我们施施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啊？”

　　林施施连忙抢答：“哪里有，我很乖。”

　　顾淮之：“。”

　　用完饭，林商去洗碗，林施施亲自喂周圆圆吃了药，然后又去给顾淮之收拾客房，怕他住不习惯，她亲自打扫，还好好地整理了一番。她还跑到客厅里找了几支假花，放在他房间里装饰。

　　正当她忙碌的时候，刚洗完澡的顾淮之走了过来。他就这么倚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某一刻，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你来了。”林施施回头，看见他，开心叫了一声。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走了进来。他只带了一套衣服，一件外套，两件衬衣，款式不同，但都是白色。他又高又瘦，穿起来很好看，有种矜贵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

　　林施施点了蚊香，放在一边，道：“晚上可能会有蚊子。”

　　顾淮之：“。”

　　“要不要我给你拿一些点心？”她又问。顾淮之的饭量还是挺大，男生这会儿气似乎也在长身体，吃得多，在顾家他每天都会吃一点夜宵。但是，他还是这么瘦。

　　“不用。”

　　“那你饿了怎么办？”林施施问。

　　顾淮之道：“可以找你吗？”

　　嗯，这是什么问题？饿了找她也没用啊，但林施施还是点点头。她给他铺好了床，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达：“你明天就回去吧。”

　　“你赶我走？”

　　“不是，你爸爸来电话了，说是让你回去。”林施施道。其实，一大早林商就接到了顾宋的电话。当时林商也很茫然，直到见到了人，这才相信亲眼所见，他的好女儿，真的把人家少爷拐回来了。

　　顾淮之勾唇一笑，把自己的手机扔在床上，道：“你以为我手机关机是为什么？”

　　“可是，顾叔叔会生气。”

　　“我做什么，他不生气？”顾淮之道。

　　林施施又想起那晚上跪着的顾淮之，心里也不免柔软了几分。她好奇道：“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跋山涉水，与她一路奔波，来到这里呢？明明浑身不自在，明明不太适应，明明也没人和他说话，为什么还……

　　顾淮之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什么都要问，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吗？”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再想想。”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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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的晚上很冷，也很静，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顾淮之睡不着，他辗转反侧，又打了一个又一个蚊子，最后还是起了身，把那个所谓的万能蚊香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林施施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很近。顾淮之打开门，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房前。

　　只是很尴尬的，他还没做什么，就碰上了林商，两个人一愣，半晌都没说话。顾淮之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变态，想解释，但是，他还是选择沉默。

　　院子里月光淡淡的，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林商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顾淮之靠在门边，也看着夜空。

　　“淮之，你知道我在担忧什么吗。”林商叹气，他声音缓缓的，“我们一直都在纠结，我们把施施送到你们家，为你们订婚，是否正确。”

　　顾淮之一怔。

　　“虽然施施说她很好，但她真的很好吗？她这孩子，很懂事，也很要强。”林商捂着脸，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我会对她很好的。”

　　少年的声音在暗夜里坚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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