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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
伊理回国的事情暂时搁浅,签证办理了延期。绵绵听着伊理平静的叙述:你想我有什么反应?伊理,你丫混蛋!挂了电话,看楼下花园里玩耍的孩子,视线里就就是一个一个的点,无忧无虑,夏天舔着皮肤,汗水在额头上曲折蜿蜒:要喝啤酒吗?绵绵转过头,对苏二笑道。
啊?好,好啊。二儿陷在沙发里分神。确定辞职后他总是这样,一天说不上几句话,问他的事,要隔好久才有个反应,答非所问,若被指了出来,只会挠头傻笑,之后再次安静。此外,改掉了“老子”的称谓。
穆绵绵拿出冰红酒的桶镇上啤酒,从餐柜里扒出几样零食,全都摊在阳台的木质垫台上,然后把二儿拉坐到台上:我们在这儿,等天黑吧。自然的风应该更舒服。
嗯。苏二轻轻的应着。
绵绵把啤酒凑到鼻子边,夹杂着苦涩和麦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喝了一大口,每个毛孔都凉快了。苏二手边的酒罐开始冒汗,拉扣始终没开。不喝么?绵绵问道。
我喝不惯酒的。苏二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就这样拿着也很舒服,很冰。
二儿,不开心么?绵绵看着他,这个男人好像任何时候都是苍白的,没什么脾气,就算偶尔爆发过一次,在整个生活里激不起任何涟漪,他的表情在她的脑子里一一过滤,独独没有现在这款。
啊,我想工作。他说得很谨慎,谨慎到害怕被嘲弄。
不能信任沈是之么?
我信他。
你相信所有的人,那就等于不信。他不同,你要比任何人都相信他,这才是爱。
爱?苏二愣了,一抹苦笑。绵绵,你知道我很笨,也不认识几个字,像“爱”这种事儿应该是有学问的人才干的事儿。我十六岁第一次出来打工,在一个玩具厂,有一个叫王良的男人很照顾我,因为我手脚慢,经常要加班才能干完别人一个正常班的量,他时不时的帮我一把,有时候下了班会请我吃夜宵,那时候大家钱都不多,所以我特别感谢他。他还经常带我出去玩,给我照了这辈子第一张照片,告诉我城里和乡下不一样。他说我笑起来很好看,他说喜欢我,他说想跟我睡觉。我觉得他对我好,就跟他睡了,那两年他真的对我好。有一天,他说他要回乡了,我问他多久回来,他说不回来了,他是回家结婚的,说完就抱着我哭,我陪他哭,送他上火车的那天我把这两年攒的钱分成两份,给了他一份,他说他一辈子都会记得我。啊,我还记得王良最喜欢说“老子”了,于是我也学了起来。他说到这儿,很干净的笑了一下:后来我也回乡下了,也想找个媳妇安安生生的过完这辈子,七婶儿给我说了门亲,让我先给个聘钱,我很高兴,就把剩下的钱都给了她,等了一个星期都没信儿,就去找婶儿,婶儿不认了,还叫她儿子把我打了一顿。我只好又回来打工,干了很多工作,吃一个烧饼都要想很久,但是再也没存下钱,很多人找我借钱,那本相册里的人大多都拿过我的钱,其中有一个特别凶,我被打怕了就跑了,可是一开始,他们对我都是好的,那么好。在一个餐馆端盘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大我三岁,有个五岁的男孩儿,我很喜欢那个孩子,经常给他买点小玩意儿,他也喜欢跟我呆着,那个女人说想跟我结婚,我心想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那个孩子了,挺好的。过不久,她又嫌我没钱,叫我去撬老板的钱箱,我没同意,咱本本分分的做人多好,她骂我窝囊废。过马路的时候,她一把把我推了出去,冲着撞我的车大喊大叫,嚷着赔钱。沈是之把我送到医院,那女人也追过去,不依不饶,沈给了她一千块钱,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不敢住院,拿不起那钱,反正都是些小伤,求他让我出院,他不干,我说不是你撞了我,是我自己撞了你的车,他说他知道,那女人一开始就要讹人。我说我会想办法赔钱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傻,沈是之根本看不上那点儿钱,我还是每月一百两百的还着,那时候每天都算着怎么省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可他总给我买东西请我吃饭,债越来越多了,我再也还不清了。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存折,都是我还他的钱,他说不要我的钱,让我跟他过日子。
苏二打开了拉扣,灌了满满的一口酒,神情痛苦,漫长的沉默,穆绵绵不知道要讲什么,讲什么能将苏二身上蔓延开来的悲伤止住,她死命的抱着他,他身上的汗是凉的。
绵绵,沈是之对我好,可是我不知道这种好哪天就没了,我害怕,如果有份工,脑袋没那么空,想得也少些,脑子不好的人就爱瞎想。苏二语气里有自虐般的自暴自弃:有时候,会记起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二,我的心好痛,你让我好痛。穆绵绵抽噎着,苏二和眼前的一切都糊成了一片,明明靠的那么近,都那么近了,却还没有看清。那些,各自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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