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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主妇
艾米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中恢复意识的。
耳边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一个男人狂暴的、含混不清的咆哮。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破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掼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后脑勺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金星乱冒。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打妈妈!哇——!” 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艾米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视线模糊而血红。她看到一个小小的、穿着睡衣的身影正试图冲过来,却被那个高大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男人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沙发腿上。
“小杂种!滚开!再哭连你一起揍!” 男人——屈晓阳,苏茉莉的丈夫——面目狰狞,双眼布满血丝,指着孩子厉声威胁。
此刻占据着苏茉莉身体的艾米,感到一股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苏茉莉,三十岁。
屈晓阳,同乡,曾经是自由恋爱,有过短暂的美好。
丈夫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开始酗酒。
然后,是永无止境的暴力循环。
拳脚、辱骂、威胁……酒醒后,是下跪、痛哭、忏悔、保证……周而复始。
孩子,屈子轩,小名轩轩,四岁,是她的命,也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看什么看?!贱人!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你他妈整天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屈晓阳见苏茉莉看着他,怒火更炽,上前一步,抬起穿着硬底拖鞋的脚,狠狠地踹向她的腹部!
“呃——!” 艾米痛得蜷缩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
这具身体早已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对疼痛的耐受度极低。
“不要打妈妈!爸爸是坏人!坏人!” 轩轩不知哪来的勇气,又爬起来,哭着冲过来,用小拳头捶打屈晓阳的腿。
屈晓阳被激怒了,他猛地弯腰,一把揪住轩轩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他醉醺醺地吼着,摇摇晃晃地走向阳台方向。
阳台!他们住在七楼!
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茉莉的心脏!
“不!晓阳!不要!求求你!放下轩轩!他是你儿子啊!” 她忘记了疼痛,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要抱住屈晓阳的腿。
“儿子?老子现在谁都不要!都是累赘!一起死了干净!” 屈晓阳眼神狂乱,手臂一扬,竟然真的将哭闹挣扎的轩轩往阳台栏杆外递去!
孩子大半个身子瞬间悬空,只有衣领还被屈晓阳死死攥着,夜风呼啸着灌入,吹得孩子小小的身子晃荡。
“啊——!!” 艾米魂飞魄散,极致的恐惧让她眼前发黑。
她感觉到苏茉莉的灵魂在剧烈颤抖,几乎要碎裂。
不!不能这样!孩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米感到怀中那封空白邀请函,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灵魂灼伤的滚烫!
时空在瞬间扭曲、撕裂!
屈晓阳狰狞的脸、轩轩悬空的身影、窗外漆黑的夜空、冰冷的瓷砖地……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揉碎,然后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席卷而去!
艾米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天旋地转,意识几乎涣散。
……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正站在客厅中央。
手里,还拿着一块刚擦过桌子的抹布。
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窗外,天色刚刚擦黑,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时间……回到了屈晓阳刚回家不久,尚未开始施暴的时刻!
艾米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儿童房的方向,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轩轩玩玩具的细微声响。
孩子没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腹部,没有疼痛,没有伤痕。
刚才那恐怖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
那是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居家服。
邀请函的力量救了她和孩子一次,却也将她牢牢地钉在了这个绝望的时空节点上。
她无法逃离,只能等待……等待那个恶魔再次撕下伪装。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艾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门开了,屈晓阳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气,但眼神还算清明。
“回来了?饭刚做好,快吃吧。” 艾米强迫自己用苏茉莉平时那种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说道。
屈晓阳“嗯”了一声,脱下外套,走到餐桌前坐下。他看了一眼饭菜,没什么表情,拿起筷子开始吃。
艾米坐在他对面,食不知味,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她偷偷观察着屈晓阳,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判断今晚是否会是一场风暴。
“今天……生意怎么样?” 她试探着问。
屈晓阳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皱起:“就那样,还能怎么样?欠一屁股债,谁见了我都躲着走!”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烦躁,艾米的心沉了下去,不敢再问。
饭桌上只剩下咀嚼声和压抑的沉默。
晚饭后,屈晓阳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显然心神不宁。
艾米收拾好碗筷,陪着轩轩在儿童房玩积木,耳朵却时刻竖着,留意着客厅的动静。
果然,没多久,屈晓阳起身去了厨房。
艾米听到冰箱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响声——他在拿酒。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屈晓阳正对着瓶口灌啤酒,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暴戾。
“晓阳……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她鼓起勇气,轻声劝道。
屈晓阳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瞪着她:“老子喝点酒也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老子能落到今天这地步?!”
熟悉的辱骂开始了,艾米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她不敢再刺激他,默默地退回到儿童房,紧紧抱住轩轩。
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氛,依偎在她怀里,小声问:“妈妈,爸爸又生气了吗?”
艾米鼻子一酸,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没事,轩轩乖,爸爸只是心情不好。”
然而,自我安慰无法阻止灾难,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
屈晓阳开始摔东西,骂骂咧咧,最终的目标,永远是苏茉莉。
“滚出来!苏茉莉!别他妈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他踹开了儿童房的门。
艾米将轩轩护在身后,颤抖着说:“晓阳,你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别吓着孩子。”
“孩子?老子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他一把推开艾米,伸手去抓轩轩。
“不要!” 艾米尖叫着扑上去阻拦。
混乱中,屈晓阳的拳头和耳光如同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头上。她护着头,蜷缩着身体,承受着这熟悉的痛苦。
轩轩在一旁吓得大哭。
这一次,因为艾米有意识的保护和孩子在场,屈晓阳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失控到要将孩子扔下楼,但暴力并未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他打累了,或许是酒精让他支撑不住,屈晓阳骂骂咧咧地倒在沙发上,很快鼾声大作。
艾米浑身疼痛,脸颊红肿,嘴角破裂渗着血丝。
她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轩轩,孩子哭得几乎脱力,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她抱着孩子,母子俩在冰冷的墙角瑟瑟发抖。
绝望,如同窗外浓重的夜色,将她彻底淹没。
第二天清晨,屈晓阳醒了。
他看到蜷缩在墙角、脸上带伤、眼神空洞的苏茉莉,以及她怀里同样惊恐不安的孩子,愣了一下,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懊悔和痛苦的表情。
他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苏茉莉面前,抱着她的腿,开始痛哭流涕:
“茉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我喝多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以后再也不喝了,我发誓!”
“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看在轩轩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也是压力太大了,外面欠那么多钱,我心里苦啊……”
他的哭声听起来那么真切,忏悔的话语那么熟悉,如果是真正的苏茉莉,或许又会心软,或许又会抱着渺茫的希望,期待他这次是真的悔改。
但艾米知道,这只是循环的一部分,是蜜月期,是下一次暴力爆发前的缓冲。
她看着这个跪在面前的男人,心中没有一丝动容,只有冰冷的寒意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哀。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僵硬地承受着他的拥抱和哭泣。
因为她知道,任何激烈的反应,都可能提前引爆下一轮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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