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老了

　　晚上二人逛了会庙会，回家的时候，刘翠英正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吃零食，肖图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问：“妈，你这两天去哪了？”

　　刘翠英脸色不悦：“我想去哪去哪！我不能有自己的自由么？我是赵悦老妈子么？还得时时刻刻在家看着赵悦？”

　　肖图一时语结，他只是单纯的担心一下她的安全问题，却被误解成这，既然人也没什么事，他也懒得和母亲较真。

　　赵悦怼道：“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老妈子！”

　　“你个兔崽子，我要生了你这样的孽种，直接当场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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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图见俩人吵起来了，也不刻意拦着，小吵怡情！

　　晚饭的时候，俩人因为一道菜也能吵起来，激动时拍的桌子颤颤抖动，肖图捡起母亲的筷子，给她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又劝赵悦进卧室吃饭才避开了战况的白热化。

　　第二天肖图做好早饭便去医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肖图觉得病房里的病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鄙夷、冷漠，而穿梭在各个病房的护士们则是同情和怜惜，

　　他想上去问个究竟，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带着这种忐忑未知恐惧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本来闹哄哄的，肖图进门的一时间，突然静了下来，医生们看他的眼神也是难以莫名，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一样，没有人说话，整个办公室死寂一般，肖图拉了拉旁边郑佳的衣角，小声问道：“怎么了？”

　　郑佳似乎有些难为情和吃惊，小声道：“肖医生，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们医院的官网啊！”

　　“嗯？”

　　郑佳看他仍然不解的眼神，道：“你的电子门诊挂号下面都是差评，很多人吐槽你。”

　　“吐槽我？”

　　“嗯，说大致就是说你空有盛名，说头衔都是虚的，其实是草包，连带着说我们科、我们医院弄虚作假，浪得虚名，还有其他骂的难听的。”

　　肖图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本在是个大学生，但眼下这个身份却是资深名医，收到的辱骂批评都是实实在在扎到他身上的。

　　然而比起这些，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个困境的焦虑无奈，还有对未来的迷茫无措更让他心力交瘁，沉默片刻，他沉声道： “对不住啊，连累你们了。”

　　郑佳耸了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算了，你得病了嘛！这些负面评论过阵子就淡了！”

　　旁边两名医生则是不赞同的撇撇嘴，表情颇为嫌恶，但都心照不宣的不说话。

　　办公室的气氛诡异的沉默着，不多时，便被进门的张主任打破了，因为交班和查房，大家暂且不再议论这个话题。

　　他心里困着这么个事，查房的时候自然心不在焉，一查完房，便借着去卫生间，在隔间里偷偷拿出手机登了医院的官网，看着自己电子门诊下面几千条评论，心头漫上来一阵阵酸痛，评论清一色的骂他草包，有的骂的简直是不堪入耳。

　　这些话简直像当众打他耳光一样，令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不仅网上铺天盖地的差评，整个上午，肖图在病房里听到的还有有窃窃私语的实习生议论，以及劈头盖脸的病号责问。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自己的学识和现在的身份脱节一直就很令他羞愤，虽然科室其他同事没有在他面前直接说这事，但这事却像个巨大的火炉一直烘炙着他的内心。

　　他是个有自尊心的人，从小到大，因为母亲的期望，他学习、做事都力求尽善尽美，就算是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会尽力达成，除了母亲，鲜少有人说他不济。

　　如果不是突然遇到这种超自然现象，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容忍自己是个名不副实的大草包的。

　　本来内心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趁影响还没扩大之前，尽快重新“拾起”这些学识技能。

　　现在看来，果然是幻想。

　　他像个龟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不愿意出去看到任何人，隔板外，无数的指责嘲笑像是无数无形的利箭一样，穿心而过，他还要体面的应对这些，因为他现在不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而是三十一岁的稳重医生。但怎么可能呢，他是在工作。

　　“肖医生？肖医生？”

　　声音从病房传来。

　　肖图脚下千斤重似的，他缓缓地打开厕所门，开始拖着步子往病房走去。

　　“肖医生，我丈夫伤口该换敷料了吧？”

　　没有时间难过和感伤，迅速调整好情绪的肖图点头道：“这就去。”

　　煎熬的过了下班时间点，中午出去午休，特意拐了两条街去解决午餐，现在不愿意看到任何认识他的人，不想再被议论，

　　他随便找了一家面馆，点了餐后便坐在餐位上等餐。

　　看着玻璃墙外面形形色-色来往的路人，他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自己被迫来到这里，接受这里，尝试融入这里，但没成功，现在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窘境。

　　无边的孤寂和羞愧感袭上心头，他不知道如何尽快突破现在这种困局。

　　“你也来这里吃面啊？”

　　熟悉的女声传来，肖图下意识的抬头，问道：“你也来这吃饭啊？”

　　“嗯，食堂吃腻了，我经常在这边吃。”高妍在肖图对面坐下。

　　肖图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

　　高妍跟服务员点完餐后，回头对他道：“我听说你的事了。”

　　肖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笑道：“啊，全院应该都知道了。”

　　她将胸前的卷发拨到肩后，柔声道：“生病了嘛，这个也只是暂时的，等你恢复记忆了就好了！”

　　肖图知道她是开导自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非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否则这个失忆还得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自嘲的笑了笑：“要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呢。”

　　“慢慢来，不要心急。”

　　肖图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需要我帮你复习么？”

　　“我们又不是一个科的，怎么复习？”

　　“我也经常看书，虽然不是一个科的，但很多知识都是全科通用的嘛，况且有个人陪你看书，就不会那么枯燥嘛，”

　　听到这个词，肖图下意识问道：“枯燥？”

　　高妍盯着肖图两秒钟，突然笑道：“肖图，我发现你跟上大学的时候一样。”

　　这话说完，肖图下意识的心虚道：“什么意思？”

　　“学习热情。”高妍解释道：“你现在的眼神跟上大学的时候一样，热烈、赤诚。”

　　肖图摸了摸下巴：“是吗？没有吧。”

　　高妍托腮凝视窗外，轻声道：“真怀念以前的大学时光，我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学习。”

　　肖图默然不语，他对高妍的那番情愫早已掩埋了，目前的处境已经让他自顾不暇了，无意和老同学追惜过去。

　　高妍转头见他不说话，顿了顿，笑道：“我发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哎，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沉默，还在为官网差评的事心烦啊？”

　　肖图表情凝滞一刹，旋即恢复如常，他确实在心烦，不过不仅是差评的事，还有家里一团麻的事。

　　“不过是一时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

　　看着高妍为自己打气的样子，他只是礼节性扯了扯嘴角，只有他自己知道情况有多棘手，不是简单的鼓励就能安慰到的。

　　晚上回家的时候，门外就能听到赵悦和母亲在激烈的吵架，肖图打开门的时候俩人还浑然不觉。

　　二人交锋激烈、各不退让，刘翠英骂的毫无章法、唾沫横飞，赵悦怼的有理有据、论据充足，刘翠英每次被怼的没有还口之地便转移话题，开辟新一轮争吵焦点。

　　肖图见俩人只是唇枪舌战，稍稍松了一口气，玄关换完拖鞋后，道：“我回来了。”

　　刘翠英见儿子回来，声音突然拔高道：“我儿子现在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外面的小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当我儿媳妇呢！”

　　赵悦嘴角上翘道：“你做白日梦吧！我俩感情好着呢！昨天我俩同房到后半夜呢！”

　　刘翠英气的眉毛倒竖，隔着茶几一手虚指着赵悦，那架势，颇有要把赵悦戳进地板里的架势，“你！你说谎！你俩现在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编这种谎话真是个伤风败俗的变态、疯子！”

　　赵悦睨着她，勾着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仿佛看到她气急败坏，心里升起莫大的满足一样，轻飘飘道：“爱信不信！你什么态度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翠英本来不信，但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让她不免有些怀疑，她一把转过头，瞪着肖图，眼神里满是求证和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肖图突然被卷进俩人争执的漩涡里，而且画风是如此的露骨和清奇，不免有些郁闷和难堪。

　　看着赵悦对他暧昧的笑容，他觉得后背升起一阵鸡皮疙瘩，他试着想澄清一下，但看着母亲的眼神，他想起过往自己无数次被母亲否定和贬斥的画面，早就百炼成钢的心脏已经无所谓这次的失望和训斥。

　　他低着头赌气似的不回答。

　　这无声的回答在刘翠英眼里却是默认赵悦的话，她恨恨地跺了跺地板，“啊”的一声，像是见到什么腌臜龌龊的东西似的，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列祖列宗宽宥我！”跑进自己卧室里去了。

　　赵悦看着她那夸张浮夸的动作，不以为然，身子一歪，慵懒的躺进沙发里，嘴角勾起，冲肖图抬了抬下巴，像是挑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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