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作者:柑子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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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在火车上呆的时间太久,陌生的环境下睡眠质量也差,一整晚醒醒睡睡的。

      时鸣第二天醒来时,已临近中午。

      他起床换衣洗漱之后,路过厨房的时候,听到厨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鸡汤的鲜香味儿隐隐而来,他很清楚厨房里正在煲汤。

      时常卫早就去上班了,餐桌上一点吃的也没有,时鸣打开冰箱门,发现冰箱只放着几个生鸡蛋和一些蔬菜,诸如面包这类东西一概没有。

      冯月娥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在看到时鸣之后,脸上难掩的嫌恶让她看起来颇有些凶神恶煞。

      “你找什么?”冯月娥透着敌意问道。

      时鸣说:“没什么。”

      冯月娥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冰箱旁的置物架上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又折回了厨房。

      时鸣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打电话给他的是时常卫。

      时常卫在电话那头交代道:“你奶奶熬了鸡汤,中午你送去医院给你邱阿姨,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放心让她出门。”

      时鸣说:“哪个医院?”

      时常卫说:“我转定位给你。”挂了电话。

      冯月娥拧着盛满鸡汤的保温盒出来,锅里还剩了大半的鸡汤,但她连一碗也没舍得盛给时鸣。

      时鸣在冯月娥那种疑神疑鬼的目光中接过保温盒和一个装了餐具的收纳袋,拿着手机出了门,打车花了十来分钟到医院。

      时常卫转定位的时候,一道把几楼几号病房也发给时鸣了。

      时鸣找到病房进去,发现邱阿姨和时溪各占着一张病床,旁边的床上躺了个和邱阿姨年纪差不多的女人。

      这三个人都是车祸住院,不过看起来都不算太严重。

      时溪还睡着,没发现哥哥来了。

      邱静曼本来在和旁边病床的女人小声聊天,见时鸣来了,脸上也懒得笑:“时鸣来了。”

      邱静曼也是不待见时鸣的,只是好赖这孩子是她丈夫亡妻的儿子,她又有些迷信,比较敬畏死者,倒也没明着为难过时鸣。

      时鸣点点头:“嗯。”

      旁边病床上的女人见状,一脸揣测地看了看时鸣,笑着说:“这是,大儿子?”

      邱静曼尴尬地笑笑,犹犹豫豫:“这是,这是我……”

      时鸣淡淡地替她把话说了:“邱阿姨是我后妈。”

      这回换女人尴尬地笑了。

      时鸣帮邱静曼支起病床的折叠桌,从收纳袋里拿出碗勺,将鸡汤分装到碗里。

      邱静曼没说谢谢,理所当然地喝起了鸡汤。

      时鸣在病房里的木质沙发上坐下来,他拿出手机开始刷题,等待着邱静曼和时溪喝完汤,他再把餐具带回去。

      病床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时鸣遁声望去,门口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白色娃娃领连衣裙的少女。

      这两人一进来,邱静曼邻床的女人脸上明显高兴起来,一张脸如沐春风。

      少女从爸爸手中拿过保温饭盒,爸爸把床桌支起来,两人分工配合,最终盛出一碗汤放在床桌上,女人欣慰地细细品味起来。

      几人小声寒暄了几句,一派祥和幸福。

      这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家庭。

      时鸣重新将目光放到手机上,继续刷题。半晌,他忽然听到少女小声地说道:“时鸣?好巧啊,怎么你也在这儿?”

      时鸣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了望叫住自己的少女。

      他高中时,在C城三中念完一个学期才转的学,而叫住他的这个女生,居然是他高一上学期的同学齐思茵。

      时鸣冲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最靠里的病床上还在睡梦中的时溪。

      齐思茵抿着唇,很懂地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个健谈的女生,这会儿很想和时鸣聊聊天,就指指门外,示意他们出去谈。

      时鸣并没有拒绝她,两人越过彼此家长带着猜忌的目光,向门外走去。

      齐思茵想起了时鸣转学前的那个期末,他考了惊为天人的好成绩,她原本还想等到新学期好好问问人家学习心得呢,哪知开学就听到了时鸣转学的消息。

      大半年都没再见过时鸣,今天居然在医院偶遇,齐思茵惊喜地望着时鸣:“好巧啊,我听说你转学了,现在在哪儿深造呢?一中?二中?七中?”

      她连说了三所C城数一数二的高中,时鸣摇了摇头:“我转去Y城了。”

      齐思茵显得有些失望,她掰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会儿,感叹道:“Y城,好远啊!”

      时鸣淡淡地笑了一下。

      齐思茵想起来什么,又问:“对了,你来医院干嘛呀?”

      时鸣如实道:“我后妈出了个小车祸,我来给她送鸡汤。”

      齐思茵又惊讶起来:“好巧好巧,我和我爸也来给我妈送鸡汤,我妈也是前几天出了个小车祸,哎呀,我和我爸都担心死了,还好伤势不重,很快就能痊愈出院。”

      她笑了一下:“希望你后妈也能早早出院,健健康康。”

      她笑起来甜甜的,时鸣却在他的笑声以及关于妈妈的话题中,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鸡汤的一些难堪往事。

      他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给他炖了鸡汤,说是炖给他的,其实也是全家人一起喝。但因为那天放学他被同桌缠着一起去一个比较远的文具店买文具,回家的时候就晚了一些,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家里的吵闹声。

      他那时候就不大喜欢回家,因为爷爷奶奶总是和妈妈吵架,他听着感觉都是一些小事,可他们吵起来是那么的无休无止,彼此如同带有血海深仇一般。

      那天晚上他们又吵架了,听妈妈说,爷爷奶奶把砂锅里的鸡汤喝光吃尽,等到了饭点儿,她端着那一锅汤上餐桌的时候,揭开砂锅盖一看,锅子里只剩下一堆鸡骨头。

      妈妈显得脾气并不大好:“这是给你们孙子炖的,等他放学回来全家人一起喝,你们二老要是饿了,先喝也成,光明正大的和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说一声是怎么了?偷偷摸摸地留下一堆骨头给谁吃呢?”

      爷爷奶奶毫不示弱地阴阳怪气:“哟,知道给你儿子熬鸡汤,就不知道家里还有两个老人?现在说是一起喝,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娘俩偷偷摸摸给我们剩骨头渣?”

      爷爷奶奶特别会演戏,他们总能在和妈妈吵架时使出浑身解数地抬杠挖苦,也总能在爸爸在家的时候竭尽全力地卖惨。

      时鸣那时候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一句话不说,拉着妈妈回了房间。

      妈妈哭了。

      后来他们吵架的日子越来越多,妈妈哭泣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她一直是个温柔的母亲,可慢慢地被家庭的其他成员逼成了一个泼妇,一个怨妇。

      时鸣不明白,为什么妈妈那么好的人,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直到最后,连原本站在妈妈这边的爸爸,也开始讨厌起妈妈来。

      如果妈妈还活着,如果今天出车祸的是妈妈,冯月娥会熬那锅鸡汤给她吗?

      时鸣和齐思茵寒暄完,回到病房,苦涩地拧着空空的保温盒和餐具收纳袋,离开了医院。

      他从医院出来,在附近找了一家米粉店,点了一碗牛肉米粉。

      刚吃完,时常卫给他发来一条微信。

      “下午买点菜,把晚饭做了,让你奶奶歇一歇。”

      横竖他回来一趟,就是给家里当保姆的。

      时鸣对做饭并不感到为难,他妈妈去世之后,他们家搬了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房,但冯月娥还住在老家那边,后妈那时也尚未进门,时常卫又只会下面条,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学着自己给自己做饭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给自己做的是一份蛋炒饭。

      时鸣给时常卫回复道:转钱,买菜。

      时常卫的钱转得很快,但不多,就一百。时鸣打了个车回小区,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菜拧着回了家。

      晚饭三菜一汤,冯月娥挑三拣四的,但还是很有胃口地吃了两碗。

      吃完了饭,时鸣收拾收拾碗筷,在厨房里洗碗。

      冯月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她喜欢的汉剧,是时常卫从手机上给她找了投屏的。

      不过这会儿,她的心也不在电视上,她皱着眉,偏着那颗花白的脑袋,似乎在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什么。

      她迟迟不能从这种思索中得到解脱,时常卫见状,端着个果盘过来,坐在他母亲身边,摘下一小串洗好的葡萄给她。

      时常卫望向母亲,问道:“妈,又忘了什么了?”

      冯月娥叹了口气,还是没想起来:“不知道啊,我再想想。”

      冯月娥患上这个健忘症已经有半年了,但她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始终一个人独住在老家那边。

      她这病起初还不大影响到生活,不过最近越发健忘,她也想了个法子,就是在自己意识尚清晰的时候,把重要的事情拿纸笔记下来,等到想不起来的时候,再掏出来看看。

      可根据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冯月娥八成已经把她拿纸笔记事的这个习惯也忘了。

      时常卫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提醒说:“妈,你那个小本子呢?”

      冯月娥果然忘了,经由儿子这么一提点,也还是没能想起来。

      时常卫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他妈现在住着的那间客房,在床头柜里找出了那个小本子。

      本子上只记着一件事:一定要让常卫跟我回老家。

      时常卫把摊开的小门子递到冯月娥面前:“妈,您看看是不是忘了这件事?”

      冯月娥粗糙的双手接过那个小本子,看了那小本子上的内容好一会儿,才说:“是,是这件事。”

      时常卫以为她是因为老家卖房子那事儿,想让自己帮着回去收拾些行李过来。

      他只觉得母亲太不理解他的事业,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安抚她说:“妈,我不是早跟您说过了吗?我现在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实在抽不开身跟您一块儿回去,等过两天静曼出了院,让她陪您一块儿去吧。”

      冯月娥还没想起来让儿子一块儿回老家是为了什么事,但她已经记起来,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儿子跟她一块儿回去不可。

      冯月娥有些不高兴地道:“上升期怎么了?我这个事情要是不办好,你那上升期也得糊了。”

      时常卫觉得老母亲过于无理取闹,让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静曼跟您一块儿回去了,时溪没人照顾嘛?这样吧,我让他俩一块儿陪您回去,怎么样?”

      冯月娥还是摇头:“要不得,要不得,你得跟我回去,你一定得跟我回去。”

      时常卫有些恼了,但不好发作,还是耐着性子试图劝说:“妈,我事业真的到了节骨眼儿,您真得体谅体谅儿子,当年因为楚华的事情,我就已经遭受了一次事业重创,这么些年我好不容易在这家公司站稳脚跟,这个节骨眼儿我是真的抽不开身。”

      冯月娥实在想不起来她忘的到底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又看儿子这么说,心一软,也就妥协了。

      时常卫口中的楚华不是别人,正是时鸣的妈妈。

      时鸣刚在厨房洗碗碗筷,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时常卫的那番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对于他妈妈的死亡,时常卫记住的只是他事业的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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