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孑

　　醒来时，我发现我身处在一片漆黑的谷底里，见不着光，摸不着地。我伸手往漆黑的眼前渺茫挥舞着，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面对这样的环境，我试图大喊，可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的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般，痛苦不堪。

　　我挣扎了，挣扎了半天都不行，我索性放弃了，跪在空地上，无声的哭泣。

　　这样的环境令我感到很压抑，我感觉到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要马上逃离。

　　就当我以为我永远也出不去时，恍然间，我听到了抽泣声。

　　那声音从四周传来，我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好像是袁柳雯发出来的。

　　之后我又听到了父母的声音，带着很浓的怒气，还带着我隐隐能感受到的，他们在心里的谩骂。

　　而我听到了袁柳雯一声接着又一声的道歉，她隐忍着悲痛，在向我的父母祈求原谅。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捶打着这漆黑的一片，它像一堵厚重的墙，我怎么敲打都不见作用，这令我心里焦急万分。

　　我很想大声告诉父母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可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行，我离不开这黑暗的囚笼，它像是要关我一辈子。

　　我痛苦地倒在地上无能为力，我虚脱了一般再次昏迷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就发现我正躺于一张冰冷的病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灼热而又刺眼，我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母亲，她满脸憔悴地看了过来，见我醒来后大惊失色，一股劲地站起来就去叫医生，之后又连忙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有些疲惫地对着她点点头，医生来到后给我进行了一顿检查，之后跟母亲出去说了几句便走了。

　　母亲走来跟我说已经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她温柔的嗓音令我听了无比心安，我缓缓点头，小声问母亲袁柳雯在不在。

　　我内心此刻，无比的想要见到她。

　　母亲可能有些惊讶我为什么一醒来就问袁柳雯的下落，但她好在没对我隐瞒，如实告诉了我她现如今的事情，这我都能看得出来。她跟我说，袁柳雯已经不去学校好几天了，现在下落不明。

　　我听到后面几句话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扎了似的心痛，我不敢相信，袁柳雯不见了。

　　要不是我现在还感到疲惫，不然我会等不及立马下病床去找她，但我不能，因为我不能再让父母为我担心了。

　　于是我问母亲手机在何处，她见我脸上心急的模样，最后还是选择递给了我，叮嘱我刚醒来少看。而接过手机的我立马想也不想就点开了通讯录拨打了袁柳雯的电话。

　　我在内心无比焦急地唤着袁柳雯的名字，因为我有预感，她可能不会接电话。

　　果然，电话传给我的是一串忙音，而这忙音，无疑不在告诉我袁柳雯肯定出现不好的事了。

　　母亲见我沮丧的样子很是心疼，犹豫不决之间，我看出了她眼底的心思，并问她有什么顾虑。

　　我耐心地等着母亲的回答，最后她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觉得还是得理应告诉我，于是跟我讲述了那天她和父亲与袁柳雯事情发生的经过。

　　那天我打出的报警电话其实有效果了，警方似乎听出了问题，立马查出了我的位置并打了家属电话问我现在在不在他们身边，母亲接通后如实回答，就得知在刚不久我突然报警了，可却没有发出声音，母亲听后很慌，因为自己女儿不可能突然打报警电话，便立马让警察进行跟踪，自己则又立马打通了袁柳雯的电话问我下落，得知我也并不在袁柳雯那，母亲便赶忙通知父亲一起去一趟警察局。

　　在警察局也遇到了袁柳雯，母亲说她看出了当时袁柳雯的担忧和愧疚，便就带着她一起与警察火急火燎的来寻我。

　　幸好没到无法挽回的一步，父母与袁柳雯还有警察及时赶到了。

　　之后把我送来了医院，一部分警方则及时逮捕到了罗方民先回了局子，剩下的跟着父亲一直处理后善，在三人和警察的探讨下，父亲跟母亲也见到了袁柳雯的母亲。

　　袁柳雯母亲表示愿意承担一切医药和精神损失费，但母亲说当时父亲正在气头上，险些跟人打起来，最后只好先让袁柳雯的母亲跟警方去做笔录先，好让父亲消消气。

　　听完后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我很能理解父亲的焦躁，越是能理解父母至此的心酸，我越是感到愧疚无比。

　　母亲叹了口气，跟我说明了她与父亲接下来的计划，我有些没能听进去，直到母亲说到了离开二字之后。

　　“搬家？”

　　我有些不可置信，但母亲好像没有给我拒绝的道路，坚决道：“没错，我们决定带你离开。”

　　“医生说你服下的药剂量太大，险些让你精神出现严重问题，好在你先前一直在吃抗精神的药物，才不至于那么严重。”

　　“我跟爸爸带着你远离她们一家，我们一起去到一座新的城市，好好生活。”

　　“可……”我有些为难，但我是最能明白父母为此的做法的，我很感激，但……

　　我很明白，我舍不得袁柳雯。

　　她肯定也舍不得我。

　　母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是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的。”

　　“你爸爸最近都很忙，现在还要忙着为你打官司。你放心，我跟你爸爸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说到后面母亲有些哽塞了，我知道她要哭了，也知道在当时她肯定是最担心我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母亲。

　　顿时之间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我一把抱住她，忍着哭腔点头道：“好。”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很积极地面对着医生的治疗，头开始医生说我可能会犯有严重的精神阴影和应激障碍，但好在我为人开朗，再又有着母亲每日的陪伴，面对着医生说出的最严重的病情，如今的我幸运的没到那个地步。

　　这让父亲与母亲都为之松了口气，他们生怕我会有一辈子的精神障碍，我也暗暗以为如此。

　　但好在只要不让我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和人我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医生让我试图忘掉它，去多想想开心的事来掩盖，但我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做到的，这件事急不得。

　　高三的生活到了后面我几乎都在辍学，父母也在决定给我安排转学手续，我生怕父母为我多加操劳，于是他们说什么我都答应了下来。

　　但这两个多月下来，我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我没见到过一次袁柳雯。

　　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想见她。

　　每天我都会打一遍她的电话，还有发一条信息，但对方却没有回复一句，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我失望的同时接受着每日的治疗，直到又一个多月后父母去申请出院手续。

　　当天出院临走时医生让我保持良好的心情，因此我穿上了那天生日时所穿的裙子，要不是病还没完全好，不然我肯定也把袁柳雯送我的鞋也穿上。

　　我一路坐着父母的车慢慢回到家，路上我望着街边的小店，时不时就会想起与袁柳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快乐真是令人难以忘却。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就看到了家的方向。

　　今天不仅是我出院的日子，也是我即将离开的日子，父母在头开始几天前就告知了我离开的行程，并没有询问我愿不愿意，只是告知。

　　我已经不知道该把这件事如何告诉袁柳雯了，索性就这么一走了之的也好，她不知情或许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但我没想到，家门口的一旁处，我竟看到了袁柳雯蹲在那，而她也看到了我。

　　父母本来是不想让我下车的，但我看见袁柳雯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只能随着我的本意，意义坚决地说要下车。

　　我走下车跑到她面前，她满脸憔悴地看着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好一把抱住她，我们互拥着。

　　父母也很识趣的没来打扰，可能是想让我们做最后的分别，袁柳雯好像也看出来了。

　　她的嗓子有些发哑，问我：“姐，你是不是要走？”

　　我喉咙有些哽咽。片刻，我才点头道：“嗯，你今后要照顾好自己。”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辈子的吗？”她没有选择答应下来我的问候，而是自顾自的开始问。

　　“你是不是在怪我住院的时候没去看你？还是你的信息和电话我都没有回复，还是……”

　　“都不是。”我打断她的话，握紧了她衣服的一角，我听不下去了，有些难以启齿道：“对不起，是姐姐的错。”

　　“我食言了。”

　　我心道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不能再让父母为我担心了，所以我只能这样说。

　　“别怪姐姐好吗？”

　　“不可能。”她抱紧了我，咬牙切齿，像是彻底领悟到了什么，脑袋往我脖颈里钻，我听到了她微微抽泣的声音。

　　她哭了，她的眼泪滑落到了我的肌肤上，我感受到了。

　　“姐，你要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她说出的话坚决而又不容反抗，而我又能怎么办呢。

　　“别这样好吗，好歹我跟你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

　　我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伤感，但在袁柳雯眼里仿佛跟马上分离没什么区别。

　　我隐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想起了之前要给她做榜样的誓言，我是她的姐姐，我不能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可她却说如果离开她，她就不再认我这个姐姐，说会恨我。

　　时间已经不早了，父亲也在远处开始催促起来，我没办法，只好选择推开她，然而她却抱得更紧了些，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哭得更厉害了。

　　她生怕我走，说了好多句狠话，然而我也来不及听进去，父亲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男人的力气终究要大很多，父亲把我抱起来就往车门走，袁柳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她不可能跟我父亲抢人，我看着她哭得泪流满面，我发誓我从未看过袁柳雯如今这般痛苦的模样。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黑眼圈很深，脸上有些许臃肿，胳膊手臂上还有一块又一块的淤青，就连她的双脚，都还未穿上一只鞋。

　　她此刻的样子好比无数根钢筋插进我的心头，我终于忍不住心痛地哀嚎着她的名字，我终究还是因为她哭了出来。

　　因为我也是，我也好舍不得她。

　　可来不及了，父亲已经把我抱上了车，我从车窗外看着袁柳雯的身影，结果她从我的视线中跑开了，跑出了车窗的视线外，我顿时看不到了。

　　我不知道她跑去了哪，但我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我心知她肯定是在生我的气，我也跟她一样，在心里一遍遍笑自己的无能。

　　到头来，我根本不配做她的姐姐，我没能让她开心，反倒让她难过了。

　　在车上我哭得厉害，母亲生怕我又因此精神出现问题，连忙安抚我。

　　可不管用，因为我的心都连带着一起哭了起来。

　　之后的每一日，我都过得不快乐，我没再见到过袁柳雯，倒是见了几次她的父亲。

　　那我是这辈子都掩盖不了的伤疤。

　　在法庭上，我被作为受害者进行出面陈述，我本不用去的，父母和警方也不强求，但我为的目的是想着能够见一面袁柳雯。

　　可没有如愿，因为我在里面并没有见到她，但好在我能够亲耳听到我所受到的伤害终于有了很好的结局。

　　我听着审判长敲下了她手中的法槌，进行了一番的结论后，郑重其事道：“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和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条规定，被告人罗方民，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罚金六万。”

　　说完，再一次敲下她手中的法槌，仿佛像是在为我所受到的折磨狠狠挥出最后一击。我顿时感到浑身解放，压抑在我心里的那块阴暗终于被正义感化。

　　罗方民因为这件事，不仅事情被公之于众，非/法/赌/博的事情也因此被依照查出，所以才在刚才一次性公布了两条罪行。父亲告知我时，话语里依旧带着愤意，还告诉我当他的妻子知道这件事时，满脸的羞愧和愤怒，她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当场就决定了与罗方民的离婚协议。

　　毕竟没有比这更让她丢面子的事了。

　　袁淑华兴许是有愧于我，不好意思与我见面，于是让父亲转告我，替她跟我说句对不起，并又把一笔精神损失费交了过来。

　　我打开来看了眼，大概二十多万左右，放在手上都重重的。其中里面还含有一封信，我拿出来看，上面写着几句话。

　　她说这笔钱里还包含着这一年以来袁柳雯的赡养费，虽说人没完全住我那，但基本上只要袁柳雯来我家，我跟父母都会留她吃饭。

　　这一年以来我照顾了袁柳雯不少，所以归根结底，她觉得还是得给我些。告知完这些就基本没了，结尾只留了最后一句很抱歉。

　　父母没要求我把这笔钱交于他们保管，只道是让我自己留着，于是我决定留着之后买房。

　　父母带着我去到了秦皇岛安居乐业，那里风景很好，父母去那的其中一点原因，也是为了让我能在舒适的环境下能够渐渐忘却往事，恢复正常。

　　以至于除了家里人，没人知晓我待在了这个地方差不多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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