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太阳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沈振则来接沈栖，准备去沈家老宅。
　　车上还坐着沈文锦，正在跟沈振则聊天，聊的话题还是沈栖。
　　“哥，明天七七就正式上课了，到时你送她去啊？”
　　“嗯，我明天也没事。”
　　“你这也挺不方便的，又不住家里，还得特意从你那里赶到七七那里接送她上下学。”
　　沈振则乐呵呵地说：“这有什么办法？不过啊，我最近考虑换一个住处，在七七她们那边买一套房子住过去，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七七。”
　　“这样会方便很多。”沈文锦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让七七住我那里多好，上下学都不用担心时间问题，离学校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拐个弯就到了。”
　　沈振则笑着，却不接沈文锦的话。
　　沈文锦也没办法，转头对上沈栖的视线，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沈栖叹了一口气。
　　沈家老宅在乡下，是一套类似于四合院结构的房子，除了供人住宿的那一栋是二层楼房，剩下几栋都是一层小平房。院子中间露天的地方栽了一棵树，沈栖记得那是沈家人在沈康出生时为了庆祝他的到来而种下的树，到现在也不过长了十多年。
　　沈栖的奶奶今年六十七岁，因为沈栖的爷爷在沈栖出生前就去世了，所以她奶奶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老宅。家里大人提出带老太太去市里居住，但她不愿意，大家没法子，只能依着她，给她请了个保姆，让保姆常年在家照顾她。
　　沈栖一下车就看到老宅门口停着两辆汽车。
　　沈文锦从她身后下来，也看见了那两辆车子，转头跟沈振则嘀咕道：“大哥大嫂今年回来了？”
　　沈振则看了一眼那两辆车：“应该是。”
　　沈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沈文锦是家里的老幺，沈振则排行老二，他还有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哥哥，是沈栖的大伯。
　　大伯沈振阳因为工作原因，是在宜安市安的家。
　　沈家以前并不是俞峡的，是沈老爷子因为工作调动才从宜安来到俞峡的。宜安那边是沈家的老家，老一辈的亲戚都在那边，沈老爷子和沈康就是安葬在老家那边的。
　　沈栖不喜欢她的伯父和伯母。
　　大伯父一家也只有一个女儿，当年沈栖的弟弟沈康出生时，备受老太太的喜爱，每每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时，她大伯父一家就喜欢对她说一些挑拨她跟沈康关系的风凉话。
　　沈栖跟在沈振则和沈文锦身后走进屋子，出来端水的保姆谷姨看到他们，“哎呀”一声迎了上来。
　　沈振则点点头：“谷姨，我妈最近情况怎么样？”
　　“老太太最近精神可好了，可能是知道你们要回来，这两天她饭吃得也多了不少。”
　　沈振则没有多问，抬脚往正房走去。
　　沈栖跟在他身后，谷姨跟她一起走进去。
　　她一年也就回来这么几次，谷姨也有半年没有见过沈栖了，这下见到沈栖，忍不住笑着说：“七七越来越好看了，比小时候还好看了不少，真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话头，随后轻轻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我真是，说这些干什么？来来来，我们快进去吧。”
　　沈栖见状弯着唇笑了下，她当然知道谷姨为什么会突然止住话头，小时候家里人都不会在老太太面前夸沈栖长得好看，这是忌讳。
　　因为老太太觉得这是红颜祸水，后面她弟弟沈康夭折了，老太太就更相信这一说法。
　　沈栖走进里屋，看到正对门的沙发上坐着老太太，她的左手边坐着沈栖的大伯母，右手边坐着沈栖的堂姐沈意。她前两年刚嫁了人，现在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
　　见到沈振则他们进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振则和文锦来了啊。”
　　老太太也抬起头：“老二老三来了。”
　　一屋子里的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沈栖一般。
　　沈栖对此早已习惯了，她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看。
　　这时，坐在一旁的沈意突然开口道：“那是七七吧？两年没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大伯母也拍了一下沈意。
　　沈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闭上嘴。
　　沈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周围人的神色，轻轻地“嗯”了一声。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很尴尬。
　　最后还是老太太出口打破了寂静：“漂亮有什么用？”
　　沈栖和沈振则都很尴尬。
　　沈振则不悦地喊了一声：“妈。”
　　沈文锦顿时打圆场：“来，妈，快看看我给你买的衣服。”
　　话题被转移开，沈栖松了一口气。
　　沈振则坐在沈栖旁边，轻声安慰她：“你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栖应了一声。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忌讳“漂亮”这个词，她只是忌讳将“漂亮”这个词用在沈栖身上。
　　当别人夸赞沈意漂亮的时候，老太太还能笑呵呵地跟那人说上几句话。但有人夸沈栖漂亮，她就会不高兴。沈栖是沈康的同胞姐姐，她认为就是因为沈栖太漂亮所以才会招来祸水，沈栖的弟弟才会夭折。
　　吃过午饭后，老太太回房间看电视去了，沈振则和大伯父他们坐在树荫下聊天，沈栖饭后消食散散步。
　　路过厢房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你夸堂妹漂亮，奶奶为什么要生气啊？”
　　沈栖听出这是堂姐夫的声音。
　　“这个啊，应该是小时候的事情吧。”
　　沈栖不想偷听别人说话，但她的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身体做不出反应。
　　“沈栖以前还有一个弟弟，是我们这一辈唯一的男丁，但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奶奶把这件事全怪在她头上。”
　　堂姐夫说：“那你这堂妹还挺可怜的，童年肯定不好过吧？”
　　“说来话长，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奶奶骂她骂得有多难听，说她是扫把星。要不是我小叔和小姑拦着，沈栖都要被送走。”
　　“你们家这都是什么事啊……”
　　“而且，这件事情之后沈栖妈妈的脑子就有点不正常了，没几年她爸妈就离婚了。这么一想，沈栖的确挺可怜的。还好我爸妈当年就没想过生二胎……”
　　沈栖没有再听下去，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
　　她不想去想这件事，但一回到这个地方，她的脑海里就总是会浮现出童年的种种场景。
　　堂姐沈意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丝夸大，反而还收敛了不少。
　　她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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