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撰的XX成长史

　　“嗯……其实，你会有时候想过……如果父母不在了……会更好吗？就是……如果父母……死了，可能……”

　　果然，这样比较奇怪吧？杜撰低下头不再述说。

　　“这样说的话，也有过这种时候吧……”张世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看了下低着头的男生，“就是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啊，有什么事情很抵触的时候之类的。”

　　杜撰抬头笑了下，没再说什么。不会像他这样吧，看到爸爸坐在房间里或是客厅里上网工作的时候，就会心里不舒服，觉得被侵犯了。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拿着刀切菜，就会产生奇怪的想法……其实，杜撰也知道，自己只是单纯的认为被忽略了，他害怕这种忽略，害怕父母对他的视而不见。怕到，以为消灭了他们，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虽然从来没有真的拿着刀去行凶，杜撰却深刻记得上次看到的那一幕。原来杀人和被杀，杀人更可怖。被杀死的人，反而是得到救赎。

　　好在爸爸也没有在家里住多久，杜撰是在父亲离开后才有心思去思考那几天积累下来的嗜杀冲动。

　　“不说这个，怎么忽然想请我和须佳过去玩？”张世杰适当地转换了话题，刚才那个实在称不上什么可以深入讨论的话题吧，而且看来杜撰自己也不是很开心讨论那个。

　　“那次之后，你们好像就没来过了，最近家里什么都齐全点，不用买什么就可以直接用现成的，省点力吧。如果有认识的朋友想一起来的话，我也很欢迎的。”杜撰回到了最初的主题。

　　“知道啦。”张世杰露齿一笑。虽然再怎么大条的他也觉得杜撰好像心里有些不高兴的事，不过，他没有想去问。

　　事后，杜撰去找龚竺说了这个事儿，“……你说我是不是不正常，再怎么，也没有人会想要杀死自己的父母吧？”杜撰看到女生似乎吓到了，也没有特别反映，只是冷淡说了句，“抱歉，吓到你了吧。”

　　“呀，倒不是。”龚竺说时微微笑了下，“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说哦，是一个关于杀手的故事，很多很多个不同性格的杀手，其中有一个，就是专替没有能力的小孩子杀死他们的父母的。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有没有啊，虽然我觉得那些是有点极端，不过，如果真的觉得受不了，那也没办法吧。”

　　“龚竺你真是，看太多奇怪的东西了。”杜撰忍不住笑起来，“我想自己也不是真的想杀人吧，可能是觉得有点压抑。不过没事的，爸爸已经走了，妈妈肯定不会再回来。暂时没有必要担心。”

　　龚竺只是看着坐在身边这个微微眯缝着眼的男生，其实她一直觉得杜撰长得很清秀，比一般男孩子要漂亮一些，当然和张世杰的帅气是不一样的。只是，这时候他带点忧郁的表情，她很明白看得出来，没有平时那种浅淡的清爽怡然，他是真的在苦恼吧，为了自己有那样的心思和想法。并不是担心真的发生什么，而是认为自己不该那样去想。

　　“杜撰你有时候真的想太多了。男孩子呢，就该粗心大意一点，不要太关心身边的朋友，太在意自己是不是非常完美非常体贴，有时候和朋友吵架呢，也是可以加深感情的。”龚竺微微笑着这么说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杜撰他，还真是给了自己这种感觉，太照顾身边人的情绪，太忽略自己的需要，有了一点不良想法就拼命压制住自己。

　　不放松一点的想要变得更好，是不是源于和自己一样的自卑呢？

　　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好到，能够拥有另一个人，来成为那个人的拖累。

　　“没想到你很期待和我吵架啊，我会努力惹怒你的。”杜撰忽而笑着说了这句话。龚竺气鼓鼓拍了一下他的头，“笨蛋，这个努力个什么啊！”

　　等到杜撰走了，龚竺才发现，刚才他会那样说，还是在替她着想吧，害怕她会继续担心他，所以装作没事的样子。龚竺觉得虽然好像自己也想多了，但是，总感觉和杜撰在一起，一直都是受他照顾。她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从家里偷渡很多东西过来，在他觉得难过的时候，让他可以有个地方诉说。

　　没办法安慰他。

　　这样，一点都不像是朋友呢，杜撰。

　　“诶？龚竺你怎么会……”后面的声音消散了。

　　“不欢迎我？！真是伤心，没有回家专程来看你，你就是这幅表情。”龚竺瞪着他等他道歉。

　　“呀，当然不是，快进来吧。”杜撰把张世杰和张须佳协同龚竺一起让进房间里。

　　“事先没和我说过啊。”杜撰在后面拉住张世杰小声批判他。

　　“客人由我定啊，每次都是这个规矩吧。”张世杰甩开他，往前走去。他现在对杜撰家是驾轻就熟，去厨房找东西了。杜撰开了暖气，也跟着去厨房要拿东西给他们。

　　张须佳和龚竺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算是刚认识吧，须佳本来对龚竺的印象是有些内向，可是看刚才她对杜撰的态度，完全和对哥哥不一样，于是有些疑惑；龚竺本来是有点内向，对女生怀有质疑的眼神有些恐惧，于是也沉默着不说话。

　　“才四个人呢，做什么好？”张世杰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大喇喇坐到了沙发上。

　　“杜撰连扑克都不会打，你会吗？”须佳看着女生问。龚竺只是看着她，然后小声慢慢回答，“不知道你说哪一种，可能会吧。”

　　“糖水，不会很甜。”杜撰这时才端着两杯水过来，递了一杯给龚竺，另一杯给了须佳。

　　“也是糖水吗？”须佳问了句，端起来。

　　“没有，龚竺她喜欢喝糖水。你的只是开水，想要别的吗？”杜撰问着站在那里等她回答。须佳是很想说她想要琼浆玉露啦，可是看着杜撰的脸说不出来，如果是哥哥可能就比较好说出口吧。

　　“没什么。”须佳低着头喝水，微微撇了撇嘴。

　　张世杰看到妹妹好像有些不开心，一瞬间明白了，妹妹肯定是以为杜撰和龚竺……杜撰当时回到厨房里去拿其他东西了，有一些小吃，还要给自己倒杯水。

　　“吃醋啦？”张世杰很没同情心地拐了下自己妹妹。

　　“要你管！”须佳瞪了哥哥一眼，没见过这么没爱心的哥哥！

　　“那个……我和杜撰只是好朋友。”龚竺赶紧想解释一下，又找不出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

　　“你少听我哥胡说，我没有吃醋啦，呵呵呵。”须佳赶紧笑着安抚对面的女生，这才转头阴测测看了眼自己哥哥。

　　张世杰笑嘻嘻的，低声说着，“啊，好可怕好可怕。”

　　“在聊什么？”杜撰出来把东西放下，就坐在了龚竺旁边。龚竺看到对面的女生微微抿了抿唇，只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个笨蛋朋友，究竟有没有察觉啊！

　　“那个……杜撰你也还没吃饭吧，我来做饭吧。”龚竺本来如坐针毡，赶紧站起来说。杜撰歪头看着变高了的她，点了下头，想了下，“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有些东西没有，我和你出去买吧。”

　　“诶？”龚竺愣了下，杜撰究竟有没有搞错啊，误会会越来越大的啊！

　　“那我先去厨房看可以做什么吧。”须佳也站起来，“哥哥你呢？”

　　“我也去厨房帮忙吧。”张世杰非常不顺应妹妹意思地回答。须佳的表情又黯淡了一层，张世杰在心里窃窃笑了下。

　　龚竺和杜撰出门后，厨房两人气氛很不融洽。

　　“哥哥你搞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须佳还以为，杜撰的性格和女生不会特别熟。完全失算了！

　　“呵呵，就说你吃醋吧！其实是我专程请来的哦，本来别人是要回家的，坐车还要一两个小时才到家，你以为别人很乐意啊。”张世杰嘿嘿贼笑着。须佳眼露凶光，“以前怎么没告诉我杜撰有喜欢的人！来之前也没有介绍一下，忽然见到，吓了一大跳！”

　　“不是喜欢的人啦，只是好朋友而已。”张世杰这么说着，也微微叹了口气，是和杜撰比自己要好一些的好朋友。他就是知道自己没办法开口问，也不可能帮到那个不太开心的男生，才去找龚竺的，没想到女生几乎没挣扎就答应了。有点意外。

　　“这样啊……那，就是说，杜撰比起我们来说，和那个女生关系更好咯？连别人喜欢喝什么水都知道啊。”须佳洗着菜，百无聊赖地说着。

　　“可能是这么回事吧，嘿嘿，果然吃醋了吧。”

　　“怎么会……有点不甘心吧。”须佳拿起菜，哗啦一下按到水底，溅起来的水把凑过来嘲笑自己的哥哥弄了一脸。

　　“不诚实。”张世杰随手摸了下脸上的水，心里想着，不诚实的两个人。

　　“找我出来是有话和我说吗？”龚竺跟着杜撰往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出大门的方向走了一会，就问。

　　“嗯，很谢谢你。”杜撰正说着，女生忽然叫起来，“这里是哪里啊？呀，有个洞！”

　　“呵呵，你果然一眼就发现了。”杜撰笑起来，“小时候父母吵架了，我就偷偷跑到这里躲起来，看别人家的父母带着小孩子来这里玩，等到没人了就回家。”杜撰说时看着前面的小广场，各种锻炼用的体育设施都有，也有休闲设施。

　　“为什么不自己去玩呢？”龚竺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设施，好高级啊，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刚才进门还是因为张世杰和门卫说了来找杜撰。

　　“开始的时候，也去过。”杜撰微微笑了下，“可是没有父母在边上，可能排队怎么也排不到你，就算明明是你在玩，也会被人赶下来，打架的话，不论打赢了还是输了，别人的家长都会揍你，即使不揍你，也要你找家长来对质。”这些蠢事，做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做了。杜撰在心里想着。现在都能轻易回想起来，妈妈拉着他的手让他道歉……可是明明他就没有错。他没有道歉，妈妈也没有，只是妈妈狠狠在他脑门打了一巴掌。

　　现在都疼，钻心的疼。

　　他没有错，错的只是，他没有父母陪着他而已。

　　“有钱人家的小孩子是比较骄横些，呀，我不是说你……”龚竺一下子愣了……杜撰他在哭。

　　“龚竺，如果我父母真的那么讨厌我，真的不想生下我，当初就不要生我下来啊，又不是我要出生的，我又没有求他们！至少不要一次次那样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多余的啊……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他们都死掉……再也不要那样说，再也不要装作没看到我，再也不要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已经尽量什么都不要做了，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错，不和别人争什么，不和别人走太近，不会给他们添麻烦了……为什么，还是那么讨厌我，还是那么讨厌我……”杜撰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眼泪慢慢往下落，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为什么……”

　　“那……你就当他们已经死掉好了。”龚竺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泪，无意识地这么说了句。

　　“我也试过的，龚竺，我试过了，可是，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有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就是无法忘记他们是我的父母，就是会在某个时候想起来，就是记得自己还有父母，就是……就是知道，自己很在乎他们，就算他们不爱我，我也还是爱着他们，这样是不是很贱？”杜撰微微笑起来，想明白这件事是在父母离婚后，那时候，并不只是因为父母离婚了，还因为，发现自己这么愚蠢地爱着他们，爱着不该爱的人。

　　非常，愚蠢。

　　龚竺微微勾了勾唇，眼泪也下滑到了嘴边，“笨蛋，子女爱父母是天经地义的。杜撰你根本没有错。”龚竺抬手擦了泪，“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也不用矛盾，这只能说明，杜撰你非常善良，非常孝顺，非常非常得……”龚竺没有说下去，眼泪已经止不住，其实谁小时候都经历过这些事吧，看似被父母误会，看似被父母忽略……在某些时候，而下次，还是会犯错，父母可能又换了其他的方式对待，让自己觉得，自己原来并没错啊……

　　为什么，杜撰他这么乖巧了，还是会被那样对待。

　　自己的朋友，应该是一次，也没有得到过父母肯定和鼓励吧。

　　“谢谢你，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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