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浅碧深红色

作者:黑糖爱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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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渡


      启泰五十三年四月初,闻黎祈从蜀中回来,取而代之去帮忙的人是越重温。
      闻黎祈大概认为自己没错,事实证明他又大意轻敌,为了杀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见到岑雁时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好了求原谅的话语。
      谁想岑雁时一个眼神也不给他,冷淡道:“你惜着点命吧,我还不想当寡妇。”她还这么年轻,所以,黎祈,小心自己吧。
      闻黎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哄了好久才将老婆哄好,这也不怪他,为着余云寄的病,岑雁时日夜担心,难免心情不好。这下闻黎祈撞上这个时候,岑雁时很生气,可气也没用,这人不会改,她连骂都懒得骂了。
      宋可缓知道后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多大了还犯这种错!连舒窈都比你懂事!”
      一旁的周澜清沉默了。

      十月初,余云寄好些了,觉得很精神,说什么也要下床走一走。岑雁时只好由着她,为她披了件白色大氅,这件冬罩衣还是陈宛为她做的。衣领一圈白绒毛,暖和舒适。余云寄对枫叶情有独钟,陈宛用银丝在大氅上绣遍枫叶的形状。
      彼时风徐徐吹来,余云寄两侧的碎发飘飘荡荡,她抬起头望着天边,“今日天气不错。”
      岑雁时笑道:“去岁酿了桂花酒,等门主再好些了我拿出来请你喝。”
      余云寄将碎发勾至耳后,面色淡淡,“我也许久未下厨了,剑拿不起来,怕是连锅铲也提不动了。”
      岑雁时:“门主可是有什么想吃的?”
      余云寄想了想,认真道:“我想念耒阳的米豆腐,我阿姊做的最好吃。可我……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她做的那种滋味。”
      岑雁时扶着她,心里明白她是想家了,她问:“门主回过家吗?”
      “家?”余云寄喃喃道,“流浪者哪里有家,如果注定了要失去的话,一开始不要拥有的话不是更好。”
      长在污泥里的花在黑暗里烂掉就好了,干嘛要给它光?
      可谢不能递过来的希望,余云寄垂死挣扎的接过了。
      十多年来,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调自己,不要改变自己,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放下手里的剑。
      最后,还是谢不能告诉她,要是不愿,就不要做,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好。
      岑雁时蹙眉:“门主?”
      余云寄回眸一笑,像极了鲜花凋零前的盛放,“没关系,我也差不多没有多久的光景了,不过人之将死,总是想的多。倒是……这种感觉挺稀奇的。”
      见她不说话,余云寄又说:“到了尽头,我不会埋怨,若重新来过,我依然这条路走到底。”
      岑雁时一眨眼睛,把眼中的泪逼回去,余云寄,从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柳舒窈处理完任务,叫来了周澜清和缪望风。周澜清这几年个头忽窜,比柳舒窈高了一寸多,为着这个,柳舒窈没少找他麻烦。
      “澜清——”少年一跃而起,拍了拍正在练字的乖孩子,“嘉兴那边有异族搞事,咱们去结果了他们。”
      苏地虽已收复,仍有异族扎根,只要他们不搞事,大家也不会去管他们。但总有异族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缪望风一顿,成为镜湖弟子有一年多了,他见识过柳舒窈的手段,刚硬血腥,还常常阴晴不定。
      门派弟子有时会私下议论柳舒窈的行为,说他残暴,每次理事必有血腥,不如谢不能仁善。
      有次恰巧被桃子听到了,小姑娘气的当场冲上去跟别人理论,说谢掌门外出哪次没斩杀敌人合着舒窈杀了坏人就是残忍了等等,最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件事闹的挺大,桃子的脸都破了,还流了血。岑雁时啧了一声,清理伤口时力道大了些,桃子嘶了一声:“疼——”
      岑雁时:“嗯?你还晓得疼啊?嘴上说几句得了,怎么还动上手了?”
      桃子鼓起脸,跟大白团子似的,“他们说舒窈坏话,我生气了,才打架的。”她从座椅上跳下来,挥着胳膊,道:“除了我谁也不可以说舒窈的坏话!”
      岑雁时莞尔:“此事确是那些人之错,背后语人事非本就是错,身为镜湖弟子,行事更是要光明磊落。那几个弟子,宋门主已经处罚过了,桃子,还生气吗?”
      桃子:“……不生气了。”才怪!
      岑雁时晓得她的性子,又见她眼珠一转,明白了对方的小心思,“好了,我们桃子最是大度了。”
      宋可缓处罚了一群嘴碎的弟子,并称柳舒窈身份之高,是未来掌门,不敬他等于不敬谢掌门。还有,背后语人是非,更是品行有亏。
      自家孩子受了欺负,余云寄冷笑,二话不说赏了那几个弟子一百杖。
      宋可缓:“……会不会太多了,正常人五十杖怕是都难熬。”
      被余云寄一句“祸从口出,当此谨慎”给堵住,后来闻黎祈偷偷提起这件事时一语道破,要不是余云寄手下留情,那几个弟子怕是会被教训的没了半条命。
      桃子举手:“一百杖下去大概也就没了半条命而已,但余门主生气嘛!女孩子生气很可怕的,尤其是余门主。”
      岑雁时点点头。
      事后,柳舒窈盯着桃子脸蛋上的几道伤口,眼神如浑浊的水,让人看不清。又过了几天,那几个弟子因为惊吓过度而大病一场,后来病好了,偶尔碰到柳舒窈就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
      知晓内情的是周澜清,因为柳舒窈报复那些人时他在场,柳舒窈似乎是故意一般,硬是将他拉过来。
      周澜清叹了口气,柳舒窈这人心思很重,光从表面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但意外的很会掌控手下。
      柳舒窈本来无意对那些人动手,可见了桃子受伤,他还是决定出手了。毕竟他能欺负的人不代表别人可以欺负。
      周澜清不是很了解对方的打算,“是他们又欺压百姓了吗?”
      柳舒窈早料到他会问,丢了几张信纸给他,“你看看这些,动些脑子就可以发现端倪,这些异类杂碎还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若真等他们通信成功,阿迦德怕是可以引进来了。”
      看了看资料仍一脸懵的周澜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请恕他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柳舒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将一瓣橘子吃掉,漫不经心道:“真的假的,这你都看不懂,你是蠢货吗?”
      周澜清早就免疫他的语言攻击了,木纳的点点头:“没办法,我不聪明嘛。”
      柳舒窈:“……”
      他吃完一整个橘子后,理了理衣裳,“走了澜清。还有,望风你去挑五个弟子跟着。”
      缪望风应了一声。
      周澜清放下毛笔,一脸“我好累”,“小公子,你不跟我们解释一下吗?”
      柳舒窈走在最前头,“解释了你懂?我让你杀你就杀,别问东问西的。”
      周澜清:“……”
      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
      几人去嘉兴之前还跟宋可缓报告了一下,后者压根不同意,谁知柳舒窈来了句“我是来通知你的而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
      宋可缓:“……”妈的,他拳头硬了!这臭小子!

      柳舒窈的手段众人知道,在找到对方据点之后,除了他众人都冲了进去。厮杀过后周澜清全身是血的提了一个一看就是普通人类的家伙扔到了柳舒窈面前。
      “这是叛徒,身为人却投靠异族,害死不少人。”
      柳舒窈轻轻啧了声,语调轻佻,却又甜腻道:“澜清,今晚我想吃红豆甜汤配春卷。”
      周澜清:“……事情解决后我去给你买。”
      这下柳舒窈才张开了双臂,然后袖管里划出一小截竹子,一端削的很尖。周澜清还以为他要拷问对方一下,谁想他迅速出手一竹子戳死了这人。
      血溅了周澜清一脸:“??!!”
      “小公子就这样把他杀了?”
      “那不然呢?”柳舒窈懒散道,“像这种人,杀人灭口最好。万一日后他与其他异族勾结就不好了,斩草除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彼时缪望风带人清理完了所有尸体,走过来道:“小公子,都处理完毕了。”
      柳舒窈:“干的好。”随后嫌弃的看向他,“咦,你身上都是血,离我远点,脏死了!”
      缪望风:“……”
      夜晚,众人找了客栈休息,周澜清跑了好久的路才买到了柳舒窈想吃的红豆汤和春卷。
      缪望风眼皮一跳:“他可真挑食,怪不得长的没你高。”
      周澜清一惊,“别胡说!你这样,被小公子知道了他要闹的。”
      缪望风无语:“还要闹?他这是什么小公主?”
      小公主什么的……呵呵,周澜清讪笑,这要真被柳舒窈知道缪望风私下叫他小公主他怕是能打死对方。
      “怕什么,我以后不这样叫就是了。”看着周澜清一脸害怕的样子,缪望风妥协了。
      柳舒窈吃完周澜清买的东西后,问他:“你觉得镜湖怎样?”
      周澜清回道:“很好啊。”
      要不是宋可缓把他带回来,他怕是早死在贫民窟了。
      镜湖的大家也好,在这里,他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柳舒窈道:“我希望它变的更好,我会让它强到没有任何世家门派敢瞧不起它,我要让镜湖立于九州的顶端。当然,眼下我做的种种,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周澜清沉默了,他发现柳舒窈的眼神很认真,不带一点儿的虚假与玩笑。
      “小公子……”他愣愣的呢喃了一声。
      柳舒窈恢复以往的神情,“喂,发什么呆,去睡吧,明日一早回香溪。”

      这次事件解决后,宋可缓不再多说,夸了他一句干的不错,柳舒窈笑嘻嘻道:“想得到宋门主一个夸奖真不容易啊。”
      宋可缓:“……澜清和望风也干的不错。”
      柳舒窈切了一声,说:“他们两个?太笨了,身手又差,花那么多时间才解决了几个人,明显训练不够。”
      宋可缓:“我知道了。”
      柳舒窈对他的表情很不满意,俯身双手撑在桌几两边,“不对。”
      宋可缓疑惑:“怎么不对?”
      柳舒窈保持这个动作不变,“你应该说,我会加大他们训练量的。”
      宋可缓:“不行,修炼需要循序渐进,不可那般揠苗助长。还有,静娘跟我说你最近甜的吃太多了,从今日开始禁止你吃甜食。”
      柳舒窈大惊:“!!!”
      “不行!你不让我吃甜食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一剑捅死我呢。”
      “胡言乱语!”宋可缓学陈宛拍了下桌子。
      柳舒窈不服气的也拍了下桌子,小脸严肃,“你都这年纪了怎么欺负我呢?”
      不是,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宋可缓直呼孩子难带,他尽量平和说话:“不管怎样,甜食必须要控制。”
      “哦,好吧——”少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诉控着不能吃甜食的可怕要求。
      看他这样子,宋可缓有些不忍心,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决定先转移话题,“你这几日去看了云寄没有?”
      柳舒窈把脸蛋搁在桌案上,无精打采道:“看过了,前几天她还出来走走,最近天冷了,她又卧病在床。我上次去看余门主时,碰巧她那时呕血不止。”
      别人有没有被吓到他不知道,但柳舒窈是被吓到了,他从没见过人吐这么多血,余云寄这病怕是难好。
      宋可缓:“雁时已经下了最后的诊断,云寄最多只剩半年的光景了。”
      柳舒窈换了个姿势靠在桌案边,听到宋可缓继续说:“云寄想去耒阳老家,葬在故乡是她的心愿。来年开春,便送她过去。”
      到了这时候,思乡情更怯,柳舒窈暗想。

      新春,远在蜀中的几人回来陪余云寄过年,大家心照不宣,尽量说些开心的事。
      启泰五十四年三月末,岑雁时、闻黎祈和陈宛陪着余云寄去耒阳。谢不能领着徐街霜、宋可缓前往蜀中,留越重温镇守镜湖。
      四月初七,在去耒阳的路上,余云寄病情加重,不治而亡,享年三十七岁。
      陈宛找到余氏祖宅,这里早破败不堪,三人将余云寄葬在此处,与余氏族人相伴。墓冢刻字为余氏三女云寄之墓,陈宛觉得这才是余云寄所期待的。
      陈宛这几日平静的不正常,闻黎祈安抚岑雁时说,他只是太伤心了。
      要说,陈宛当初加入镜湖,也是余云寄威逼利诱。闻黎祈总是说,若不是他,这两人说不定都不会相识。
      岑雁时真怕陈宛伤心欲绝,做了些吃食给他送了过去,对方抹了下眼角,扯不出笑容:“小雁,有劳你了。”
      陈宛:“耒阳是令云寄伤心不已的地方,却也是她厌恨了又不得不回来的地方,这是她的故土,没有人不愿葬在故土的。虽说二十多年来云寄没去过耒阳一次,但她一直渴望着,我知道,她放不下的是家人的尸骸,在这片土地上那些令人作呕的贫民。”
      好人没好报,在余氏一家中是最好的例子。
      岑雁时说:“余门主,是个好姑娘。”
      陈宛愣怔,“实话实说,镜湖的弟子多是怕她的多,被杀意所征服,云寄不在意,可我在意。”
      他不希望余云寄被人害怕,她只是遭受了太多不善的事,等到谢不能教导她时,她的血性已经定型。
      世上总会有可惜的事。
      处理好余云寄的葬礼,陈宛不愿回姑苏,奔赴蜀中去了。
      岑雁时有些担心,闻黎祈劝道:“他不过是去追随云寄所追随的人罢了,与其回镜湖睹物伤情,不如追随掌门,那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岑雁时将头靠在闻黎祈肩膀上。
      “我盼望着,这世间永无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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