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落谁家

　　白落川刚回到家，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梁泽宇的信息轰炸。

　　他把外套随意挂在入门的衣架上，整个人陷入沙发中。他没有开客厅的灯，手机微弱的灯光是黑暗里唯一的亮。

　　白落川划开手机，一一查看信息。

　　梁泽宇[什么？]

　　梁泽宇[你就会天天骂我。]

　　梁泽宇[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就骂我]

　　梁泽宇[我太委屈了]

　　梁泽宇[委屈.jpg]

　　最后索性还发来了一段长语音，内容大意是白落川随便冤枉他是件不道德的事情，没有一顿牛肉汉堡解决不了。

　　白落川盯着屏幕，紧颦的眉舒展开来。手指打下几个字，点击发送。

　　[陈知初真有喜欢的人了]

　　对面愣了几分钟，全然没有一开始发消息的积极。白落川一度以为自己的网络接触不良了。

　　很快，对面发来一段简短的语音，白落川点上去听。

　　他把耳朵凑上去只听见，梁泽宇包含怨意和嘲笑的一声。

　　“傻逼。”

　　白落川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刚想回骂回去，梁泽宇就打来了电话。

　　“靠，你有病吧。就因为这你就来骂我。”对面火爆的声音传来。

　　“这算骂吗，我还有很多话没发。”白落川很真诚地发问。

　　对面沉默两秒，有些磕绊地说：“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喜欢的人了，谣言不可信。”

　　“人家亲口说的。”

　　梁泽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声大笑打破了安静的气氛，白落川不得不把手机放在离耳朵远一点的距离：“哈哈哈哈哈哈，你好惨哈哈哈哈哈。”

　　白落川无语地听他笑了近一分钟，等梁泽宇笑到缺氧，才悠悠地说一句：“再笑我就把汉堡卡掰了。”

　　梁泽宇瞬间噤声，可怜巴巴地憋出一句：“达咩。”

　　“最主要的是，她好像喜欢我朋友。”白落川补充道。

　　“噗。”梁泽宇刚想笑，又敛声，“她不会喜欢我吧，虽然我确实魅力很大...”

　　“不是。”白落川斩钉截铁地回，“我在学校里的朋友。”

　　“哦这样啊，你好惨。”

　　“……”

　　“等等，你说她好像喜欢你朋友。”梁泽宇想了许久，憋了半天说出句，“怎么个好像啊？”

　　“什么怎么个好像，陈知初说她喜欢的人好看，人也好。我朋友也的确符合这个条件啊，再说了，我朋友也挺喜欢她的。他俩挺能聊的来的，每个午休，总是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聊些什么。”

　　“哦——”梁泽宇拉长声音。

　　“而且，大家都把他们当成一对了。今天排练还一直在起哄。”白落川淡淡开口，心脏处隐隐发闷。

　　“然后呢，陈知初做了什么反应，红着脸默认？”

　　“呃，红着脸否认。”

　　“那她是当你面说喜欢的人的？”

　　“……不是。”

　　“那你听谁说的？”

　　“悦...夏汐悦，她听见了。”

　　“那行，破案了。”梁泽宇哼了一声，“陈知初不喜欢你朋友。”

　　“为什么。”白落川忍住想要大声质问的念头。

　　“我猜的。”梁泽宇很坦然地说，“好看人又好的人多了去了，照你之前说的，陈知初是个内敛认真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不会敢与他有太深的接触的。”

　　“再说了，你朋友喜欢她，她就一定喜欢你朋友了？你逻辑思维白培养了呗。对她来说，你朋友应该只是朋友。”梁泽宇嘟噜嘟噜说了一大串，又觉得自己说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忍不住笑出声自夸，“我太厉害了哈哈哈。”

　　白落川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什么朋友听上去跟绕口令一样。他仔细想了想，前几天彭晖的大胆表白，看上去并没有让陈知初受触动，反而面上的尴尬叠加，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波动，只有受惊。

　　“她说不定就喜欢你呢。”梁泽宇絮絮叨叨，“毕竟你也好看，人也好。”说完好像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又补充了句“你不狗的时候挺像人的”。

　　白落川没空搭腔回怼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已经有些理不清了。

　　梁泽宇见对面迟迟没有回音，打了个哈欠“我挂了，我室友叫我吃饭了。”

　　手机中传来“嘟”的一声长鸣。光芒也黯淡下去，整间屋子只剩下白落川一人的呼吸声。他缓缓闭上双眼，一起一伏的心情变化着实让他感到身心俱疲。

　　白落川放松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想太多的结果就是走火入魔，至少他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他起身往卧室走，刚刚想起还有牛顿第二定律等着他费脑子去解。

　　一切顺其自然吧，他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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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开始，周一照例在操场上开升旗仪式。

　　升旗手换了一轮，早就不知道是那班的谁谁。同学们冬天都套上了暖和的棉袄，这让本来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拘束，基本上就是胳膊挨胳膊了。

　　陈知初站在位子上，盯着学校旁边枯黄的树木发呆，教导主任的激情演讲早就习以为常。

　　正在这时，队列前面的同学脑门突然升起一股“白气”，后面的同学心领神会，纷纷张嘴哈气。一瞬间，操场上近乎每个人头顶都悬浮着一团气。

　　陈知初看着身边同学们略带兴奋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哈了口气，水蒸气瞬间遇冷液化，形成一团变幻莫测的“白气”。这种只有在冬天才能体会到的快乐似乎永远都不过时，从小学到现在依旧是冬天顶有趣的事。

　　国歌前奏已然响起，陈知初立刻回过神，目视着鲜艳飘舞的红旗缓缓升上顶杆。冬日冷清的校园里突然变得沸腾起来，如朝阳般的少年少女高声歌唱着，把歌声传得很远。

　　同学们一一回班，隋佳欣刚进班级就打了个颤，她把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唔，好冷好冷。”

　　“确实，今天都零下了。”陈知初拉开椅子坐下，她撇头看向窗外，只有被秋季遗忘的枯枝败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朱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她吆喝着同学们早读。时不时提醒他们要提高点音量。

　　“要这么高声音干嘛，背东西又不是靠声音的高低。”隋佳欣忍不住吐槽道。

　　陈知初默默缓了缓有些干哑的嗓子：“可能，老师听起来觉得悦耳吧。”

　　隋佳欣递给她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朱老师下讲台盯上她之前，就把头扭了回去，机械式地重复着单词：“awesome,awesome，令人赞叹的；很好的...”

　　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那些比较活跃的同学都变得安分了点，下课也在班级里缩着手抱团聊天。

　　陈知初扭了扭脖子，象征性地摁了几下眼睛都穴位，她下意识往左扭头，发现外面已经是光秃秃一片了，繁茂绿树的光景已经消失。

　　她有些失望地转头，在陈知初正要感叹时光如逝，烟花易冷的时候，上课铃打响了。

　　好吧，高强度学习只有一个好处，陈知初叹口气。至少她没有时刻去胡思乱想，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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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陈知初磨蹭了很久，才抬脚往食堂跑。

　　其实她还没做好平平静静面对彭晖的心理建设，众人的调侃和彭晖模糊不定的话语让她有些望而却步，她对彭晖实在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顶多算一个要好的朋友。

　　刚到食堂门口，陈知初四处张望了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很好。

　　正当她前一脚踏入门时，一只手放在了她肩膀上，陈知初一惊，差点绊倒自己。

　　“哎呀，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一声略带焦急的声音，陈知初回头，看到周岁岁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陈知初赶紧站稳脚跟，朝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可以吗？”周岁岁甜甜一笑，陈知初只感觉整个世界都随之一晃，然后内心叫嚣着“我愿意！我愿意！”。

　　陈知初快速点了两下头，周岁岁就把胳膊自然而然地架在她胳膊上。突然的亲近让陈知初有些不敢大幅度做动作，一呼一吸皆是周岁岁身上的馨香入怀。

　　果然美女都是香的，陈知初内心默默呐喊。

　　两人到了窗口排队，陈知初正扭头和周岁岁聊天，就看到了白落川在旁边握着长勺添粥。

　　陈知初想了想，跟周岁岁说了句“等我一下”。

　　陈知初大步向白落川走过去，正巧他抬头，等白落川看清了来者，陈知初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额，白落川。”陈知初上前一步，觉得离得太近了，又默默往后挪动了些身子，“我今天要和周岁岁一起吃饭了，所以...”

　　“嗯好。”白落川像是知道她下一秒会说什么似的，抢先一步应了一声，“我给彭晖说。”

　　陈知初一愣：“谢谢你。”

　　“客气。”白落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端着一碗粥往座位走。

　　就这么简单？陈知初还没反应过来，白落川就已隐匿在人群中。

　　“诶，你和白落川认识啊？”周岁岁兴致勃勃地看着刚回来的陈知初，摆出一副花痴的样子，“啧，长得确实很好看。”

　　“啊，朋友。”陈知初捏了捏校服裤子的白边，总觉得白落川怪怪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我们了，快快快。”周岁岁催促道。

　　“哦哦好。”

　　彭晖姗姗来迟，等坐下的时候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应该都下课了吧。”

　　“不用等陈知初了，她和周岁岁一起去吃饭了。”白落川没有抬眼，专心面前的餐食。

　　“这样啊。”彭晖眼神黯淡下来，垂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彭晖和白落川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这样两人完成了一餐安静且怪异的午餐。

　　当两人踏上回班级的楼梯的时候，彭晖突然发声：“你说我是不是太急了。”

　　白落川扭头看他，抿了抿嘴。

　　“她不想见我。”彭晖目视前方，双腿机械式地运动着。

　　白落川喉咙有些发紧，看彭晖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安慰了两句：“别多想，人家就是，想和好朋友吃顿饭。”

　　彭晖没有说话了，扬了扬嘴角。像是默认了，又像是无声的否认和自嘲。

　　白落川不再多说，毕竟这时候是没人能听得下去安慰和劝解的。他张了张嘴：“元旦演出好好表现。作为朋友，她会为你开心的。”

　　彭晖眼睛里闪了闪，好像想通了什么，他重重点了点头。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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