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期限同居者

　　这一天，赤井久违地在转钟之前躺到了床上。他试着按梨奈所说的方式放空大脑，从四肢末端开始一点点地放松全身，准备入睡——然而未果。大概是已经形成了晚睡的生物钟，一反常态地早早躺下反而睡不着，但他心里也很明白，更多的原因来自于与梨奈一起度过的这一天。
　　以一通差点引起误会的电话开始的漫长一天。

　　他们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像常见的熟人一般，一起看公寓，逛商场，吃点心，去展会现场；一起吃晚饭，散步，走过一站又一站。他认识到梨奈是真的很喜欢喝酒，知道了便利店附近的小黑猫比起他要更亲近梨奈，也明白了她剪掉长发的真正原因。

　　以「交换往事」这样的方式，更加了解对方。
　　像是把可乐倒进杯子里，气泡恰好漫到边缘，才刚刚满足的同时却因为气泡的消失，仅剩的半杯可乐又让人觉得远远不够。
　　赤井睁着眼睛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他的视线与内心的思绪一样，寻找不到落点。

　　他逐渐意识到，也许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公平”而决定与她交换这件往事，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是不抱有什么目的性的，单纯地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这些事、不曾向他人讲述过的事，全数告诉眼前的她。
　　明明没有任何诉求，却还是被她的一番话填满了内心。
　　他不可否认。

　　“原来我一直在无意识地责怪自己吗？”
　　虽然至今也得不出准确的答案，但他并不会纠结于过去。

　　几分钟后，隔壁房间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赤井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短发梨奈的模样。
　　如果这样的日子再久一点就好了——
　　罕见地，他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周日，在附近吃完午饭回来的赤井刚好碰上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梨奈，穿着居家服的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刚起床的样子。
　　“早。”赤井坐上沙发，向她打了个招呼。
　　依然带着困意的梨奈随意捋了捋头发，将手中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然后抬起头朝墙上的时钟看去，“诶！已经一点了吗！”
　　“你以为呢。”
　　“手机被我玩游戏玩到没电了。”说完她转身回到房间里取出了充电线，将手机放到餐桌上充电，“好饿，不然我还能继续睡会儿。”
　　赤井看着她眯起眼睛打着呵欠坐在椅子上，看上去还没完全睡醒。
　　“几点睡的？”
　　“三点？还是四点？不记得了。”
　　“有个人劝我早睡，然后自己反倒熬了个大夜？”
　　“反正今天可以睡懒觉嘛。”
　　说着她又摘下眼镜倒向了桌面，看起来是打算补个回笼觉。

　　但赤井并没有让她得逞。他走过去拍了拍桌面，“等下有人要来，你不起来的话没关系吗？”
　　“谁！”
　　梨奈一个鲤鱼打挺般地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看来这个方法很奏效，赤井满意地转过身，“谁也没有。”
　　“……你！”
　　如果回到高中时代，梨奈一定得让这位捉弄她的男同学尝尝拳头的滋味。

　　周末总是过得很快，夜里，又一次难以入眠的赤井重新拿出了电脑，他终于填完了那份梨奈的离职面谈文件，尽管没有正式地进行过面谈，但听完她所讲述的过往，他觉得也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第二天早上，准备出门上班的赤井看见向来比他早一步出门的梨奈的鞋子还好好地摆在玄关里时，他特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已经住了很久的公寓。
　　熟悉的陈列，窗外不变的风景。一切如旧，却又不那么一样了。

　　办公室里不再出现梨奈的声音，茶水间里少了一个吃着三明治等上班的身影，公司的邮箱里不会再收到来自她的邮件，连空掉的工位也在当天下午就被人事部的过来放上了一叠新的资料。
　　“如果是可爱的女孩子就好了啊，我已经开始怀念梨奈子前辈了。”工位邻座的田村转着手中的签字笔，撑起脑袋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以前怎么没听见你喊她前辈呢，田村。”坐在另一头的上野搭了句话，“要珍惜眼前人啊。”
　　“什么呀，上野前辈，”田村笑着，“我可是有好好地叫过她前辈的哦！但果然还是「梨奈子」更可爱吧！”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其他成员也笑了起来。

　　“我还记得梨奈子刚来公司时的事呢！”
　　“诶诶？梨奈子前辈的事情吗，快讲讲。”田村这下彻底来了劲，全然忘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说起来，梨奈子以前还经常做小点心带来给我们吃。”
　　“我记得安藤课长很喜欢吃来着。”
　　“哎！这个我知道啦，我想听的是更早以前的事！”田村这会儿干脆已经连人带椅滑到了另一位同事的附近。
　　“咳咳。”
　　上野突然咳了两声，朝着赤井的方向使了个眼神，众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参与，但实际上赤井也一直在听着他们的讨论，而手中的那份文件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直到发觉大家突然停了下来，他才抬起了头。
　　赤井也意识到了部员是顾虑他的存在，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难以再听到这些话题了。

　　想来，还真是总在他人口中去得知她的过往。到底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情呢？想必，一定非常、非常之多吧。
　　他不禁这样感慨道。

　　“更早以前的事，”他放下了那几张文件，握着鼠标在电脑桌面上毫无目的地点了几下，“不妨也告诉田村吧。”
　　“你们看，课长都这么说了！”田村使劲地点着头，“放心，你们可以随意讲，我不会透露给梨奈子前辈的。”
　　“又不是讲坏话，还透露不透露的，你这家伙就是不想好好工作吧喂！”
　　“田村你啊，要是能和梨奈子一样努力一点就好了啊——”
　　“喂喂前辈们~怎么突然开始围攻我了！”田村叉着手将椅子滑回自己的工位，拿起手机：“这样吧，我来问问这位今天不用上班的梨奈子小姐，你正在干什 么 。”
　　他一字一字地念着，“OK，发送完毕。”

　　手指莫名颤动了一下，刚好点到了桌面上那份与梨奈定下的合租条约，文档毫无预兆地被打开到了桌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开邮箱的界面盖住了文档的窗口。
　　好险。
　　这样的秘密，应该要好好地藏起来。他建了个不起眼的文件夹，将文档放进去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像极了最初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的梨奈。
　　是被她传染了吗？一定是的吧。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少了她的办公区，一眼就看到了仍然盯着手机的田村，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这家伙竟然能这么自然地和她发消息。
　　不过毕竟也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同事，有对方的社交帐号也很正常吧？
　　梨奈子是否回复了他呢？
　　他们会经常联系吗？
　　「梨奈子」这个称呼，也是田村第一个提出来的吗？
　　田村的话……新人时期就是梨奈子在带的吧？
　　啊，一不小心自己也使用了「梨奈子」这个叫法。

　　赤井皱了皱眉，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田村，他扫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0点整。
　　“那家伙八成还在睡觉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竟然还萌生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情愫。再怎么说，这也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

　　“田村，T社电玩城那边的企划初稿已经完成了吗？那边的负责人说今天下午可以和你们对一下思路。”
　　“欸？课长这次前期不参与进来吗？”田村立刻放下了手机，慌忙地点起了鼠标。
　　“没关系，这次的时间很充足，对方也是老熟人了，他会好好指导你的。”赤井收起电脑向外走去，路过他身后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对方可是出了名的高标准严要求。”
　　田村惊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感到不妙地咽了下口水。
　　“也差不多该放开让你自己去做了吧？有自己的想法就尽管提，没关系的。”赤井打开办公区的玻璃门，“我得去开会了。”

　　梨奈说得没错，他不是不用睡觉的超人，他不用为他人铺好每一条路，他不用自己承担起一切，有时候放手一点才能解放他人更自由地成长。
　　作为领导，并不一定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在公司食堂吃过晚饭后，赤井上了楼。策划部已经空无一人，下班的下班，跑外勤的跑外勤，他坐在座位上盯着玻璃墙外的夜景看了几分钟，似乎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那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因为想着梨奈应该在家，他选择了敲门而不是主动开门，但敲了好几声后却仍然无人应答。总不可能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吧？还是说出门吃饭去了？赤井没有多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果然没人在家。
　　赤井打开灯，换了鞋走进客厅，然后打开电脑放在了茶几上，以便随时查收邮件消息，就像是重现了梨奈搬进来之前的那些时光。他躺在沙发上侧过头看着电脑，想起了那个被他一层层藏起来的文档。如果文档里的最后一条约定成为了现实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呢？是不是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不可能的。」
　　有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回响着。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梨奈还没有回来。赤井拿出手机翻到了她的号码，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打她的电话，还是在之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同样是因为很晚了还不见她回来。
　　那时候的他，是发自心底地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以及，潜藏在心中的那份特殊的恐惧所致。

　　她会回来的。
　　赤井这么想着，开始坐在电脑前看起了文件，打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事实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仅成功分散了注意力，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他都没能注意到梨奈已经走进了公寓。

　　“这个，一看就是田村那家伙的报告吧。”
　　赤井猛地转过头，看见已经走到了他身旁的梨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你没注意到吗？”她挑了挑眉，“不愧是投入了工作模式中的赤井先生呀。”
　　他不作辩解，回头继续向下翻着电脑上显示的那封邮件，“你怎么知道这是田村发来的。”
　　“啊，抱歉！”梨奈坐在了后方的沙发上，“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不过这种不严谨的格式，一看就知道是田村啦。”
　　“这样啊。”
　　“毕竟这样的邮件我都收到了很多封了，”梨奈叹了口气，“是一位麻烦的后辈君呢。”
　　“嗯，知道了。”

　　赤井重重地点了一下鼠标，“啪”地一声将这封邮件关掉了。

　　“白石。”他拿出手机，回过头看着她，“来交换帐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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