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钱意乾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校门口的香樟树梢，钱安一就瞅见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江焕背着单肩包，长腿一迈一迈地往校门里走，黑色T恤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肩线，昨天打架留下的淤青还在眼角泛着淡紫，反而给那张冷俊的脸添了几分野性。

　　“嗨，早啊！这么巧！”钱安一快步追上去，脸上挂着她惯有的清甜笑容，声音脆生生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班的钱安一，昨天晚上咱们在巷子里见过的——”

　　江焕脚步没停，只斜过脸，眼皮懒懒地掀了一下，像看空气似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初秋的露水，没带半分温度，随即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跟他说话的是一阵风。

　　“好啊你！装不认识是吧？”钱安一在心里磨牙，脚尖狠狠跺了下地面，“姑奶奶有的是办法治你，等会儿有你后悔的！”她咬咬牙，加快脚步追上去——谁让江焕生得高腿又长，一步顶她两步，不小跑根本跟不上。

　　校门口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卖早餐的阿姨推着小车吆喝，值日的老师在门口检查校牌。钱安一深吸一口气，突然拔高了音量，朝着江焕的背影喊：“江焕！我真的很感谢你昨晚英雄救美！但是……但是你的要求，我可能没办法答应！”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沸水，原本喧闹的校门口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们——钱安一话说一半，吊足了胃口，再看江焕眼角那片醒目的淤青，可不就像刚跟人打过架、救了人的样子？

　　“英雄救美？江焕救了钱安一？”
　　“所以江焕提了什么要求？钱安一为什么不能答应？”
　　“我的天！两大风云人物居然有交集！快听听后续！”

　　窃窃私语声像小虫子似的爬满空气，所有人都屏息等着钱安一的下一句话，连值日老师都忘了管纪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江焕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眼睛瞪得老大，黑眸里像有火苗在烧，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都泛了白。他活了十七年，从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女生——明明是她“多管闲事”把人吓跑，怎么就变成他“英雄救美”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钱安一迎着他要吃人的目光，脸上依旧笑得无辜，声音却更委屈了：“真的很抱歉，我不能一时冲动答应做你女朋友。虽然你是个好人，虽然‘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是老规矩，但那毕竟太草率了……咱们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呀！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

　　这话一出，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江焕居然告白了？”
　　“钱安一拒绝了校草？这瓜也太大了吧！”
　　“你看江焕的脸！他是不是害羞了？”

　　江焕彻底懵了。他盯着钱安一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女生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原本以为她会哭闹，会威胁，没想到居然编出这么一出“告白被拒”的戏码！他索性不说话，转身就往教学楼走，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大家别介意呀，他就是害羞了！”钱安一冲着江焕的背影喊了一声，又对着围观的同学笑得眉眼弯弯，“青春期的男生都这样，容易不好意思！”

　　刚走出两步的江焕一个踉跄，差点顺拐。他咬着牙，硬撑着挺直背往前走，可脚步却越来越僵硬——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左手左脚竟不自觉地同步了，肢体不协调得像个刚学走路的小孩。

　　直到走进教室，江焕还没从刚才的混乱里回过神。他“哐当”一声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课本狠狠砸了一下，心里又气又乱：害羞？他害羞个鬼！那个钱安一，简直是个麻烦精！

　　而校门口的八卦，早已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校园。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学校的八卦周刊编辑部、贴吧、甚至班级群里，全是相关的帖子——
　　《惊！校草江焕告白学霸钱安一，惨遭拒绝！》
　　《独家爆料：江焕深夜英雄救美，为钱安一打架受伤！》
　　《前方高能！江大校草被拒后竟害羞逃走，反差萌拉满！》
　　《深度分析：钱学霸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

　　课间操时，顾媚年火急火燎地跑到钱安一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直到躲进教学楼后的小树林，才压低声音问：“安一！你是不是疯了？昨天我还跟你说别招惹江焕，今天你就跟他扯上关系了？还说他让你做他女朋友？他怎么有脸提这种要求！”

　　钱安一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很可惜，说这话的人是我。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什么？！”顾媚年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是你自己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不会真的看上江焕那张脸了吧？”

　　“想什么呢。”钱安一弹了下她的额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课本，“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上课，别瞎琢磨。”

　　顾媚年看着她淡定的样子，心里满是疑惑，却也知道钱安一决定的事，问了也没用，只能气鼓鼓地跟着她回了教室。

　　而钱安一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另一件事上——她在西北写的那些关于文物、关于考古的文章，终于要发表了。不仅如此，她还盯上了学校即将改版的校园周刊，想借着这个机会，离自己的“写作梦”更近一步。

　　校园周刊的负责人杨书瀚老师，是学校里的传奇人物。今年68岁的他，教了四十多年书，头发都白了大半，却依旧精神矍铄。他本应该退休在家，喝喝茶、逗逗鸟，安享晚年，可学校的教育改革计划，却让他成了校长眼里的“香饽饽”。

　　原来，学校打算今年推行全新的教育理念——不仅要让学生学好课本知识，还要让他们了解传统文化、掌握实用技能，提前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而不是做只会刷题的“工具人”。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一个有资历、有学识、有人脉的人来牵头，负责改版校园周刊，邀请优秀毕业生返校分享、联系专业人士答疑、发表各类科普文章……可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钱安一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当她找到校长时，直接抛出了一个让校长惊讶的提议：“我推荐杨书瀚老师。只要您同意让我当周刊的副编辑，我保证能让杨老师回来接手这个项目。”

　　校长犹豫了——钱安一年纪太小，直接当副编辑恐怕难以服众；可杨书瀚老师的能力毋庸置疑，要是真能请他回来，改革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他思索了半天，终于点了头：“只要你能让杨老师同意，我就给你副编辑的权利。不过，这个职位暂时不能公开，免得引起非议。”

　　“一言为定！”钱安一笑着应下。她要的不是“副编辑”的头衔，而是这个职位能带给她的资源——跟着杨老师学习写作技巧，接触更多元的素材，还能提前了解出版行业的运作，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放学后，钱安一没回家，直接去了爷爷奶奶家。刚进门，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鸡汤香。她放下书包，跑到客厅，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爷爷，你认识杨书瀚老师吗？他有什么喜好啊？”

　　钱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放下报纸，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苹果汁都流到下巴了，不知道擦擦？说话含糊不清的，爷爷耳朵不好，听不清。”

　　钱安一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爷爷吃醋了。她暑假去西北实习，开学后又忙着报到、熟悉新班级，快一个月没来看爷爷奶奶了，现在一来就问别的老头，爷爷肯定不高兴。

　　她赶紧放下苹果，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凑到钱爷爷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爷爷，我错了嘛！我就是太忙了，怕打扰你和奶奶的二人世界——你看奶奶天天去舞蹈团跳舞，那么漂亮，外面的爷爷都在打听她呢！我要是来了，奶奶肯定围着我转，你又该吃醋了。”

　　钱爷爷被她逗笑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嘴越来越甜。你奶奶才不会看上别人呢，有我在，她眼里哪还有别人？”

　　“爷爷，汤熬好啦！一一快来尝尝！”厨房传来奶奶的声音，打断了祖孙俩的对话。

　　钱安一眼睛一亮，挣脱爷爷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来啦来啦！奶奶的乌鸡汤，我可想死了！”

　　砂锅里的乌鸡汤冒着热气，汤色清亮，鸡肉炖得酥烂，轻轻一夹就骨肉分离。钱安一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抿了一口，瞬间眯起了眼睛：“好好喝啊！奶奶，你炖了多久啊？肉味都炖进汤里了，太香了！”

　　“喜欢就多喝点。”钱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看你瘦的，在西北肯定没好好吃饭，让奶奶心疼死了。对了，你刚才跟你爷爷问什么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奶奶说说，说不定奶奶能帮你。”

　　钱安一放下勺子，叹了口气：“学校要改版校园周刊，想让学生多了解点传统文化和实用技能。我写了一些关于考古的文章，想发表在周刊上，还想当周刊的副编辑，所以就向校长推荐了杨书瀚老师。可是我对杨老师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回来。”

　　钱奶奶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老年舞蹈团有个姐妹，她老伴就姓杨，好像也叫杨书瀚！明天我去问问她，肯定能打听清楚。你爷爷不是也认识杨书瀚吗？到时候我们双管齐下，保证能成！”

　　“奶奶，你太厉害了！”钱安一激动地抱住钱奶奶的胳膊，“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傻丫头，跟奶奶还客气什么。”钱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明天我就去问，你等着好消息就行。”

　　第二天是星期六，钱安一刚起床，就接到了钱奶奶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满是兴奋：“一一！奶奶出马，一个顶俩！那个杨书瀚啊，当年跟你爷爷是同班同学！他最喜欢喝西湖龙井，你爷爷不是藏了好几罐吗？你等会儿来家里拿。我还跟杨书瀚的老伴打好招呼了，她说话，杨书瀚肯定听。要不咱们明晚就上门拜访，早点把事情敲定？”

　　“奶奶，你简直是谈判天才！”钱安一欢呼起来，“明晚就去！我现在就去你家拿茶叶！”

　　挂了电话，钱安一兴冲冲地往爷爷奶奶家赶。到了家，钱奶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茶叶罐，递给她：“这是你爷爷珍藏了好几年的西湖龙井，平时谁都不给，今天为了我的乖孙女，就让他忍痛割爱一次！”

　　钱安一接过茶叶罐，忍不住笑了——爷爷平时把这茶叶藏得比宝贝还严实，每次想喝都要偷偷摸摸的，没想到奶奶一句话，就把茶叶“骗”来了。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爷爷还是斗不过奶奶。

　　周日晚上，钱安一提着茶叶罐，跟着钱奶奶去了杨书瀚家。刚进门，杨书瀚的老伴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钱奶奶的手嘘寒问暖，根本没给杨书瀚说话的机会。

　　“老杨啊，你看看这孩子，多优秀！”杨奶奶指着钱安一，对着杨书瀚说，“学校请你回去改版周刊，是看重你的能力，你可不能推辞！再说了，跟孩子们在一起，你也能年轻几岁，多好啊！”

　　杨书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杨奶奶打断了：“别犹豫了！人家孩子都把茶叶带来了，还是老钱珍藏的西湖龙井，你不是最喜欢喝吗？快把合同签了，别让孩子等急了！”

　　钱安一还没来得及开口，杨书瀚就被老伴“催”着拿起了笔，在返聘合同上签了字。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钱安一都看呆了——原来还能这么操作？杨奶奶的“战斗力”也太强了！

　　走出杨书瀚家，钱安一看着手里的合同，心里满是欢喜。她不仅能发表自己的文章，还能跟着杨书瀚老师学习，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而那个关于江焕的“小插曲”，不过是她为了了解这个少年而布下的一颗小棋子——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慢慢揭开这个被流言包裹的少年的真实面目，写出属于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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