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指顷浮生过

　　霍伟彦那天晚上没走，不仅没走，还吃了陈衎然做的馄饨。那馅儿原来是打算给郝佳做馄饨吃的，前一天就拌好了，放在冰箱冷藏着。
　　陈衎然的态度让霍伟彦坚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他对自己还是在乎的，只要在乎，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要争取。事业走不通不能死磕，但感情不一样，看上的人被别人撬走，那能忍？！霍伟彦的心情在那一天里就跟历遍三界一样，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越想越通透，虽然没见过陈衎然的女朋友，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当年能缠着他不放，如今也一样可以，甚至现在比当年更容易了，因为没有那么多顾忌。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陈衎然新给他拆封了一个牙刷，他看着陈衎然略带红肿的双眼，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上去，陈衎然本能一躲，两人对视的时候，霍伟彦又伸手去抱他。陈衎然挣扎着，“你别弄我。”
　　“我弄你哪儿了？我连手指头都没碰过你。”霍伟彦很委屈，昨天晚上他确实什么也没干。并不是他有多君子，而是他明白，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不能急，更不能吓着他，让他厌恶自己。
　　陈衎然轮休，不用去干活儿。他的行程郝佳当然知道，一大早就跑来找他，那是霍伟彦和郝佳第一次见面。陈衎然也没表现出特别扭捏、尴尬的样子，大方介绍了彼此。
　　霍伟彦的表情控制的也很好，夸郝佳长得漂亮，像明星。郝佳也不怯场，没一会儿就和霍伟彦聊得熟悉了。她打算出去吃，可陈衎然不想这两人有太多交集，直接说了句“他今天有事儿要办，得回去，下次吧，以后还有机会。”霍伟彦知道陈衎然的心思，不好当面让他下不来台，拍了拍陈衎然的肩膀，抱了他一下，说了些告别的话，就转身下楼了。郝佳从窗户中看到霍伟彦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后，扭过头来一脸羡慕“你高中同学这么有钱啊，他是做什么的？开那么好的车。”
　　“是么？什么车啊？我都没注意。”他昨天也确实是没留意霍伟彦开的车，就算知道，也不会惊讶，在高中就能独自住一个大房子的人，即使落魄，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可比的。陈衎然一脸淡然，接话的语气都有点心不在焉，不过郝佳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反而嗔怪道，“你有空也了解下其他的东西，不要每天老是盯着想着实验室，人会变傻的。”
　　陈衎然笑了笑，算是回应。
　　霍伟彦开着车上了高速后，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一个弧度。“这白痴，这样的女人也能看得上。”霍伟彦在看人这方面有一股迷之自信，他对郝佳并不了解，但凭着第一直觉觉得她并非善类。他接触过的女孩子都数不清了，年少时是想要炫耀，后来大概是寂寞，但他并不觉得惭愧，因为他一直坚信，陈衎然是他唯一爱着的人。见识了所谓的情敌后，他更坦然了。这样的所谓的女朋友根本都不用考虑，陈衎然也不过是现阶段她能选择的最好人选，如果有比陈衎然更好条件的人出现，那个白痴被甩是丁点儿悬念也没有。
　　另一件没有悬念的事是他要尽快来S城工作，霍正霖的公司在S城设有分公司，不过就是条件差了点。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陈衎然眼看要飞，怎么着也不能再等了。不过眼下他手里还有两个项目需要跟进，这两个单子能顺利完成的话，郁紫宸的那笔钱就能还上，交情归交情，钱的事儿还是不能马虎，他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S城他暂时去不了，但这不妨碍他成天逮个空儿就给陈衎然打电话。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单纯聊天，从吃饭喝水这种小事儿到国际新闻这种大事再到死后是火葬还是土葬这种根本不着四六的话题，都能扯一通。陈衎然并不想他们之间纠缠下去，可是人世间的事儿不是一句不想就能撇清的。霍伟彦吃准了陈衎然的心软温柔，时不时地表示一下自己的空虚寂寞，未来的漂泊无依以及生无可恋，陈衎然还真信了，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开导、听着、开导……
　　“我吧，将来等我们都老了，我希望你死在我前面，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想我，看你受苦。”霍伟彦那天在电话里跟陈衎然说这话的时候，他刚从实验室出来，进家门没几分钟。
　　“那我谢你了啊。”
　　“你怎么了？听着怎么这么没精神？跟你女人巫山云雨了啊？”
　　“你没事儿的话我挂了。”
　　“陈衎然！”
　　“……我很累，刚实验室出来，你能不消停点儿。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别整天游手好闲的。”
　　霍伟彦撂了手机，默默地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罐冰镇啤酒。他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一段关系中，他向来是主宰者，没有求之不得的时候，即使追逐失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遗憾那么一会儿也就忘记了，年少时读段誉那段故事的时候，大骂他没出息，觉得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那样上赶着，又不是脑中毒。直到他遇到了陈衎然，他才意识到话说太满必然被打脸。
　　他高中时曾路过一个修理自行车的车摊，等红灯的时候，正巧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男孩儿打了女孩儿一巴掌，结果就听到身旁那个穿着油腻腻大袄的修车老头说了一句话“人啊，本质上都是贱骨头。这姑娘估计在家父母都不舍得打吧！”霍伟彦当时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老头说话有意思，完全没认真琢磨过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真像是说给他听的。即使陈衎然一再拒绝他，一再触怒他，即使他用理智千百次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木讷、单调，不会玩儿，也没有钱，综合各项指标，能碾压他的人自己圈子里不缺啊！自己根本不需要死乞白赖地耗着他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地在脑子里想起陈衎然的点点滴滴，他笑起来很好看，他善良单纯，他做的饭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陈衎然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说的话重了，要不要解释一下的时候，霍伟彦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别每天这么辛苦，活儿哪有干完的时候啊，现在年纪轻轻就这么累，以后成了家怎么办，夫妻生活质量不高也影响心情的……”
　　陈衎然都没有力气去骂他，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真的很累，身体疲乏，精神上也提不起劲儿。他不知道霍伟彦到底想怎么样，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词儿都说尽了，可那个人还是一直缠着他不放。他在想，如果自己结婚了，是不是霍伟彦就能死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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