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霜雪星辰

　　大概是“承诺”二字，令中岛律回想起过往种种被雪森凛解救甚至是保护的经历，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他烦躁地抓乱了深棕色的卷发，本是清冷低沉的嗓音，此刻有些撕裂般的沙哑，“承诺承诺，没人需要那种东西，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闻言，雪森凛回想起明石也曾对她说过“不要自以为是了”，一时间有点费解。

　　思索片刻，她平静地看向他的眼睛，语气平淡温和，“如果你觉得过往我对你的承诺，只是我的自我满足，并且给你带来了困扰的话，那就到此为止吧。我尊重你的看法。”

　　她浅金色的眼睛，像淡漠的月光，不偏不倚地向他传递光亮。中岛律凝视她的蓝灰色眼睛，在这样的目光中微微颤抖。因为好像任何东西都无法在她眼中落下投影，包括他。

　　他回避般地垂眸，鸦羽般的眼睫却还在微微颤动，在冷白的下眼睑上投射出不安的阴影。

　　“出去，”他抬眼看柳生，旋即不情不愿地说，“请。”

　　柳生挑眉，侧身看向雪森凛。

　　“不需要麻烦你出去，走廊上的风还是很凉的。”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柳生。

　　柳生向她点头致意，站到她侧后方去，将空间留给她和中岛。

　　“中岛同学，如果你有什么不能被旁人听到的话想说，我们可以出去，”她平静地看着中岛，“但我没有什么不能被人听见的话想对你说。”

　　“哈？”中岛再次抓乱了头发，挑衅般斜睨着她，“那就让他留在这里，听听你是怎么受人唾弃好了！”

　　雪森凛神情平静，觉得有趣又无趣。看着他一副努力装作凶狠的样子，很有趣，但他要说的内容，很无趣。

　　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批评。对她本人的批评，有错就改，无中生有的污蔑就一笑置之，对她音乐的批评就更是如此。毕竟，人会说谎，但乐声不会，她的琴声会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大概是淋了雨，又在走廊吹风的缘故。但是不影响思考。
　　理了理因为湿漉而有些褶皱的袖子，她点头示意他开始。

　　“……又是这副目中无人的平静表情吗？你可真是——”中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令人恶心！嘴上说着‘尊重尊重’，其实完全不把别人的话放在眼里。你要上第一个电视节目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吧？”

　　“不要去那种哗众取宠的节目。他们甚至邀请过拿五根弦的小提琴的人，以一秒15个音的速度去拉野蜂飞舞*，你去干什么呢？去证明你跟他们是一个档次的？你甚至还向那个说‘我以为演奏古典音乐的都是一群老头子’的老女人微笑。”

　　“跟那种一边跳舞一边拉琴的‘小提琴天才’一起演奏，会让你觉得有成就感吗？看着台下一群人对着拉错的音做出崇拜的表情，这就是你想要的？你也想当一个为了名利亵渎音乐的人吗？多少乐手因为沉迷于短暂的名利和掌声，断送了自己的音乐生涯，你也想那样吗？在三流报纸上被人评头论足，被流行乐手视为古板，被古典乐手耻笑，这是你想得到的吗？”

　　他用手指着她的鼻尖，蓝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眉尖紧蹙，带着神经质的忧郁和悲伤。在不断的质问中，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别作践自己了！别作践自己的音乐！”大概是发觉自己情绪的失控，他颤抖着轻轻放下指着她的手。

　　回想起那个在舞台上神采飞扬的雪色身影，洋溢着热忱的动人乐声，黑暗中开启的门，还有那双伸向他的，温暖的手。

　　他深重地看着她，眼睛有些泛红，
　　“明明，我曾经，曾经，那么的……”

　　那么的，憧憬你。
　　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他吸吸鼻子，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发觉他大概是讲完了，雪森凛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用手轻轻捏着自己的眉心，有点头疼。

　　“关于你说的内容，我将分为以下三点回答。第一，正是因为有人在节目上用五根弦的小提琴，不对，电子琴，按每秒15个音拉野蜂飞舞，我才要去那个节目。让对小提琴产生兴趣的人，看看真的小提琴，听听真正的野蜂飞舞，而不是苍蝇嗡嗡。”

　　“第二，为什么不能对她微笑？我的存在，不恰恰证明了古典乐手不仅是一群老头子吗？”她忍不住笑笑，将贴在颊边的湿发拨向耳后。

　　“第三，我从未亵渎过古典音乐，也从未减少练习量。我的演奏充分尊重了作曲家的乐谱。任何一个听过我演奏的人，都不会觉得我的音乐是亵渎。至于别人怎么品评，这是名利之下，我必须承受的东西。而且，”

　　“我的乐声，是对质疑最好的回答。”
　　她垂眸，轻轻勾起唇角，半阖的金眸中，是不加掩饰的骄傲。

　　“最后，律，”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平静地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作为曾经的朋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3年前，我在意大利举办了第一场个人音乐会*。在华丽的音乐厅里，散场后，却没有一个人聊起我的音乐。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们，只把古典音乐当作一种风雅，可以和名流攀谈的机会。离开音乐厅，在角斗场前，我看到一位年迈的流浪艺人，他用破旧的小提琴，拉着《speak softly love》，意大利的年轻男人，为他的音乐流下眼泪。”

　　“在音乐厅里演奏的我，或许不如街边的他，也说不定，”她平淡地笑笑，觉得有些昏沉，忍不住摇了摇头，保持清醒，

　　“那个时候我就想，站在什么地方演奏，真的那么重要吗？在音乐厅里的音乐，就一定比电视上的高贵？只要我的音乐不是亵渎，它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响起。”

　　“我的音乐，是为我自己演奏的，是我自己的理想和意志。你的呢？你的音乐是为什么而演奏的呢？”

　　姗姗来迟的秋山敲了敲琴房的门。

　　“你不需要回答我。”雪森凛走去开门。

　　中岛悄悄侧身，用余光瞥着她的身影，又在她转身时移开目光。

　　“晚上好，秋山老师。”雪森凛向秋山点头致意。

　　“事情已经解决了啊。”因为在雨中疾跑，秋山的外套下摆被雨打湿了一大片，“抱歉，我来晚了。”

　　“还远没有解决呢，”她笑笑，旋即表情变得冷肃，“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立海能履行好保护学生的职责。当然，如果做不好的话，我也可以代劳。秋山老师明白我的意思吧？”

　　“欸，”秋山无奈地挠挠头，“这是当然的。”

　　“而且，希望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受到惩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她认真地看着他。一旦让他们可能的同伙，知道他们因为中岛律而受罚，只怕会引来更狠的针对报复。

　　“是是。”秋山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她通红的鼻尖，配上严肃的眼神，忍不住想伸手拍拍她的头，“这些事情，就交给大人来解决吧。”

　　得到他的答复，雪森凛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点头点到一半，眼前一黑，倒向地上。

　　“凛！”
　　失去意识前，听见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

　　站在后方的柳生，眼疾手快，以一个稳妥又不冒犯的姿势将她托住。

　　秋山想拍她头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

　　“喂，臭大叔，你做了什么啊？”中岛律怒视他的手，喊到。

　　“我还没有拍到啊！”

　　“医务室应该已经关门了，还是先叫救护车吧。”柳生努力克制推眼镜的冲动。

　　三人叫好救护车后，将她妥善安置在椅子上。

　　柳生推了推眼镜，“雪森小姐没有既往病史吧？”

　　“不仅没有，还握力惊人，非常健康。”在一旁擦琴的中岛，冷漠地回答。

　　“虽然不排除其他病症的可能，但应该只是因为淋雨之后的高烧，”柳生双手环抱在胸前，“刚刚碰到的时候，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轻描淡写地接住，说“碰到”时，中岛甩过来的眼刀。

　　了解学生既往病史的秋山，被抢了话，只得摸摸鼻子，“确实。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是体力很好啊，刚刚那样来来回回，跑了至少一个小时吧。”

　　“……以成为独奏家为目标的话，”中岛将琴收好，走到关了他两个小时的乐器柜前，“小提琴手有这种体力是当然的吧。”

　　秋山凑到柜前，看着完好的乐器，又看向身高一米七以上的中岛，感叹，“你是怎么做到完全不磕碰乐器的？只空了一把大提琴位置……”

　　他的话被中岛关上柜门的声音打断，
　　中岛用那双忧郁的蓝灰色眼睛瞥着雪森凛，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线条清丽的眉骨和泛红的小巧鼻尖，
　　“相比之下，这种东西……无关紧要吧。”

　　*用五根弦的小提琴，以每秒15个音的速度，音准非常糟糕地拉野蜂飞舞，是非常不尊重作曲家的，经典的亵渎行为……那个人根本不是在拉小提琴，他在拉自行车坐垫！！！
　　各种选秀节目里出现的小提琴表演，水平真的很少有尽如人意的……拉流行曲也就不说什么了，拉古典乐曲，只要听过原曲，就能听出来拉崩了，偏偏电视节目后期还要给观众加上“拉得好好”的特效，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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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假设柳生是吐槽役

　　雪森（点头示意中岛开始）
　　柳生：请开始你的表演，你是想这么说吧（这是柳的台词吧）

　　中岛：你为什么要去那种balabala的节目？
　　柳生：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中岛：你为什么在节目上balabala……？
　　柳生：连节目内容都了解得很清楚嘛

　　中岛：别人是怎么评价你的，你知道吗？
　　柳生：她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我看你挺知道的

　　中岛：明明，我曾经……
　　柳生：她不是叫凛凛吗，还有你眼睛红了

　　中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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