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ABO

　　周郁森没有让周林深住院，在他昏迷的时候将他带回了家中。
　　临走前医生劝他还是要尽早带病人接受治疗，周郁森应了下来，但他不想周林深再受到像今天这样大的刺激，他还是希望周林深能够主动就医，这样治疗效果也会更好。

　　周林深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暮黄昏，比医生预计的时间多了许久，让守着床边等待的周郁森焦虑不已，直到周林深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才让他松了口气。
　　他扶着周林深从床上坐起来，说道：“阿姨煮了粥，我去给你拿，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说完，也不管周林深同意与否，就径直下楼去取餐盘。
　　周郁森走后过了一会儿，周林深的大脑才开始勉强运转，他想起了早上去医院的事情，但是后来情绪最激动时发生的事情却是有些记忆模糊，他努力了许久也只记得那份悲愤的感觉，多得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周林深转而打量起了所处的环境，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周郁森的卧室中，周遭的环境熟悉又陌生。
　　他们曾在身下的这张床上完成了标记，而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周林深都没有再踏足这间卧室。

　　很快周郁森便端着一碗温度适宜的走进了房间。他将碗递给周林深，却发现他不知是因为药劲还是睡太久的原因，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要不是周郁森眼疾手快的重新将碗拿了回来，这被子是铁定要换一遍了。
　　最后他搬来了窗边的小茶几并将碗搁了上去，周林深缓缓的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温顺的让人有些害怕。
　　周郁森就怕他醒来后情绪依然不稳定，现在的情况着实让他放了心，便坐在一旁看他吃了一会，又觉得光喝粥没营养，于是下楼去取水果。等到他再上来的时候，却发现周林深已经躺回到床上睡着了，盛粥的碗里还剩小半碗，连同桌子被推到了一边。
　　周郁森看他脸色实在不好，也就没有去叫醒他，手里的水果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于是被替换成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床头。

　　不知是药物的关系，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的情绪有了一次宣泄的出口，周林深这一晚罕见的没有失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脑袋还是懵的，坐在床上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想下床，但稍微动作一大就吵醒了紧挨着他的周郁森。
　　“醒了？”周郁森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浓浓的鼻音：“床头那里有水，赶紧喝一点。”
　　周林深听了，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发现喉咙里确是干的厉害，于是很听话的端起水杯，坐在床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周郁森又稍微躺了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在周林深喝完水后掰过他的脸细细观察，看到了久违的红润脸色，看来昨天这一觉确实睡得不错。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有没有头晕恶心或者浑身无力之类的？”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周郁森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放周林深去洗漱。

　　周林深依然很沉默，但周郁森短时间内不敢再打带他去医院的注意，但一想到周林深又会在沙发上、床上或事家里的任何一个小角落一言不发的待一天，他就无比焦急。
　　结果周林深吃过早饭后便走向了画室，这让坐在餐桌上还没有吃完的父子俩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周郁森示意周煜继续吃饭，自己则跟了上去。
　　他推开画室门的时候，周林深正准备钉画布，闻声抬起头来朝门口那人递去疑惑的眼神。
　　“呃……你……怎么突然想画画了？”
　　周林深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边动手边回答他：“因为我要做毕设。”
　　“哦……哦哦！”周郁森觉得自己有点傻：“那、那你好好干，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事喊我就行，我最近都在家。”
　　周林深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看他，周郁森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周郁森在过完节后也没有返回公司上班，几乎完全的将工作搬进了家里，因为他怕周林深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周煜一个小孩应付不来，而他又不能及时赶回来。
　　而周林深却从那件事后恢复了些许生机，主动的去做一些事情。但周郁森却越想越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求生行为，他在强迫自己做“正常”的事，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人。
　　周郁森每每看到他皱着眉头逼迫自己吃更多的饭的时候，都会感到心酸且难过。

　　又过了两天，周郁森收到了大学同学请客的消息，他本想回绝，但短信还没发出去对方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哥们儿！我怎么听说你最近都没去上班啊？”
　　周郁森走到了露台上并点了根烟：“你还打听的挺清楚，还知道什么了？”
　　“嗯——，还蛮多的，我还知道你不去上班是因为你弟弟。”
　　周郁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知道的话倒也省下了我解释的功夫，所以吃饭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陪他。”
　　“哎哎哎，所以我才专门打电话请你来，你可别不领情啊。”
　　“什么意思？”
　　对面显然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顿时有些无语：“你该不会忘了我对象是学什么的了吧……”
　　他对象？
　　周郁森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对象，因为这是多年前的大学时期见过一面，然后对方就出国留学去了，学的是……
　　“你对象回来了？！”
　　“嗯，前天才结束实习回国，而且我们最近准备订婚了，想先请亲友小范围的吃顿饭。”
　　“那我就必须得到了，你这是要做兄弟几个里第一个走入婚姻的？”
　　“其实重要的不是这顿饭，我和我对象提了这事，你可以来和他聊一聊。”
　　周郁森将手里的烟拧灭在窗台的烟灰缸上，显出点郑重其事的表情：“好，我一定来，谢了兄弟。”
　　“嗐，这多大点事啊。”

　　周郁森挂了电话走进室内，路过画室门口的时候推门招呼周林深出来休息。这要放在几年前，周林深一定会磨磨蹭蹭的要求把手头这点画完，现在却是立刻放下笔刷一言不发的向客厅走去。
　　周林深仍然活得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睡起来就去画画，周郁森来叫他吃饭他就乖乖去吃，画的累了就回房间休息。
　　只不过自他从医院回来后周郁森就理所应当的让他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周林深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与他纠缠，也就随他去了。
　　周林深活得自顾不暇。

　　周郁森这天晚上难得的出门了，周林深当时正站在画室的窗边望着夜幕放松大脑。冬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其实不怎么舒服，但是在画布前站了一整天的他亟需一点新鲜空气。
　　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光亮瞬间从门里泄露出来，照亮了小半个院子。
　　周郁森走了出去，没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转身向楼上望去，正好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周林深。
　　周郁森同周林深眼神相接的一霎那，他惊讶了一瞬，但也仅有微微一瞬，他立刻有些开心的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做出了有些与年龄不相符的动作来。
　　周郁森边挥手便朝楼上喊道：“林深！我出去和朋友吃个饭很快就回来！你站了一天了注意休息别累着！”

　　周林深呆滞了太久的眼神忽然颤抖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冲破咽喉。
　　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改变时的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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