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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
舒岚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苏蔻,来回用高跟鞋敲了两圈地面。
不知道是小崽子要求的还是别人上错的,舒岚拿起桌上的拿那瓶黑色小罐,一股浓重的果酒味。
她不清楚苏蔻的酒量,看起来是差的不得了,头埋在胳膊里,只露出小半张脸,一小撮头发不听话地翘上去,身后背着的那扇窗子外隔街挑亮的灯光,在男孩团起来的阴影处洒满一圈懒洋洋的光。
舒岚看着他,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若是愿意说,我会永远在听。
舒岚心里泛了软。
苏蔻从小逞强逞成什么样她不是没见过,苏志勇在放学那条路上堵他带着一帮杂碎说要教训他 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老子,打不过的时候拼命往远处跑,打得过了找监控死角揪住一个往死里揍, 身上挂彩都是家常便饭,他也不走心,干脆把“磕着了”当作标准答案,那股倔劲儿光用在这上面,咬着牙根不肯说句实话。
舒岚心说你真当我们傻啊,我看不出来那余姨还能看不出来吗?
但是这种事吧,既然人家表态闭口不提,那就图个彼此心知肚明吧。
其实好多事都是这样,心知肚明,各退一步。
舒岚怅然一笑。
她沉默着坐到了苏蔻的对面,恍惚间苏蔻抬起头看她,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
舒岚抿了抿嘴,看苏蔻一双眼在黑灯瞎火里被熏得发亮。
苏蔻干脆把自己靠在椅子背上,显得懒懒散散的,一看就是酒劲上头晕乎乎的那种随意。舒岚也不说话,他俩就这么隔桌对瞪了好几分钟。
是苏蔻先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时是不是近墨者黑的缘故,苏蔻觉得自己笑起来也特么像叫鹅。
他定了定神,心说不能再这么傻冒下去了。
苏蔻看着舒岚那副担心的样子,学着她把嘴唇抿成一条缝,没装多久就忍不住笑了,他发现他今天的情绪异常兴奋。
喝大了吧?苏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
然后猛地对上舒岚颇为无奈的双眼,苏蔻讪讪地收回了大笑。
干什么呢,他有些好笑地想。
这是怎么了?喝成奶奶个腿的了。
又有点想笑,鹅鹅鹅饿鹅鹅鹅鹅鹅鹅鹅——
苏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捏捏眉心。
可是不笑又开心不起来,差了好多颗糖的滋味,可是眼尾自始至终是下垂的,嘴角又扯得酸疼。
骗自己干嘛呢,明明就开心不起来。
苏蔻压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眶周围又热又涨,他拿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揉,骨节的温度似乎很凉,激得他半阖上了眼。
有一句话说得对,酒这玩意儿,想醉才能醉。
好押韵啊鹅鹅鹅饿鹅鹅——
苏蔻深吸了一口气。
舒岚瞪着他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坐在那一声又一声地叹气。
苏蔻抬起头斜了她一眼。
舒岚简直被气得哭笑不得,笑骂道,“靠兔崽子良心被狗吃了吧?”
苏蔻冲她笑了笑,尽是他自己都看不出来的勉强。
“……”舒岚又叹了一口气,“蔻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苏蔻抬头扫了她一眼,没搭茬。
舒岚抿了抿嘴角,继续道,“就特别像你姐上高中那会儿为爱出逃那股子殉情的狠劲。”
苏蔻愣了愣,笑了:“滚。”
“真的!你别不信。”舒岚只觉得心脏“咣当”一落地,踏实了不少,“就你现在这样,叫别人看说你未婚先孕了都有人信。”
苏蔻瞅着她翻了个大白眼,想想又觉得好笑,骂了句:“操。”
“唉唉唉素质素质,”舒岚得便宜卖乖,“小蹦豆子不学好怎么成天骂骂咧咧的。”
苏蔻不干了:“?你还有脸说我?”
舒岚又说了几句,一句比一句扯,苏蔻定定地听着,脑子不是很容易转过弯来。
舒岚也看得出来他这点,没一会就讪讪地闭了嘴,气氛又回到了初始的沉默。
半晌苏蔻才悠悠地开口道:“岚姐。”
舒岚猛地抬起头,大波浪在空中画了个圈,“嗯?”
苏蔻笑了笑,伸出只手在舒岚面前晃晃,“你刚唱的那首歌,词儿有吗?给我看看。”
舒岚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等着,我给你去拿。” 说着跑回她那屋取稿子。
小楼营业的时候那屋一直紧闭着,装腔作势地还挂上个“员工通道闲人勿近”的牌子,面上是请勿打扰,实际意思就是这屋太乱,你进去再出来保证怀疑人生。
没多久舒岚便悄咪咪地举着张白纸跑回来了,苏蔻颇为意外地挑挑眉。
“给,词儿,字有点乱,凑活看。”舒岚坐定到椅子上。
苏蔻接过,觉得眼前一串方便面。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开始看。
我抱起脚蹲在床头上,不惊不乍是曾经喜欢的模样。
路还长,关上灯,等天亮。
末日炸破了第一道曙光,有风在吹,云翻涌成海洋。
你说你得了春天的病。
好巧啊,我无声地回答拍碎在浪里了。
如若乒乓。
我好像得了春天的病。
我好像午夜梦醒,半急半躁地等天明。
走进光,那有经过挣扎才会舍得的长大。
和你和你的回答。
我想。
我想。
再看到你一次,就一次,就能告诉你。
我多爱你啊。
苏蔻没花多久就看完了,他吸了吸鼻子还给舒岚,“好酸啊。”
舒岚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再三斟酌,还是觉得话要问出口。
舒岚清了清嗓子:“你呢?你得病了吗?”
然后死死地盯着他看。
苏蔻看了她一会,没说话。
就在舒岚以为苏蔻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闷着声音说道,“是啊,生病了。”
舒岚愣了愣,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蔻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得了春天的病。”
舒岚略显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唇齿间,点燃,吸进肺里,吐到眼前。
苏蔻蔫着个脑袋,闻见烟味又抬起头,伸出只手。
少年的手指修长还骨节分明,连指甲的形状都异常清朗。
舒岚又叹了一口气,好像她会做的就只剩下了叹气,同时递过去一根烟。
抽吧,抽了就不难受了,多好。
苏蔻定定地望着那一圈烟雾从嘴里吐出来后渐渐升腾,翻滚在空气中,赋予了一种具象的轮廓,但又不长留,会慢慢消散,直到一切都完好如初。
干什么呢。他想。
脑子像走马灯一样掠过去很多画面,时间长得像是从世界起点奔腾而去播到了末日,又好像短得连区区回忆都挤不满,满眼昏花的。
苏蔻揉了揉眼,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或许就不应该喝那杯酒,硬是要那五脏六腑着火带来的勇气,怂,不怂不姓苏。
又回来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苏蔻轻笑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句话——
心软啊。
苏蔻啐了口唾沫。
心软个几把。
心软我看着寂寞吗?心软我看着故事多吗?干嘛来招惹我啊。
头疼,惊天动地的疼。
苏蔻皱了皱眉。
心软啊。
我已经试着去习惯了干嘛心软呢?你硬闯到我身边的时候是,你来这找我的时候是,我打你你不还手的时候是,打完了又屁颠屁颠地找我去的时候是,硬拽着我去医院的时候是,陪我跨年过年的时候是。
你还有什么时候心软过啊,白希?
头疼——真的好疼。苏蔻被逼地抬起手去捏眉心。
干什么呢。
傻逼吧!
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啊白希!
干什么呢。
刚刚差一点就没绷住,都在猜眼泪和嘶吼声哪个先出来了。
不过还好,最后还是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人活在世,你能憋我能忍!
苏蔻酸着鼻子差点没乐出来。
真他妈应该给你写首歌啊白希!《心软的赞歌》你看怎么样啊白希!
苏蔻用手指好歹在太阳穴摁了摁,以疼压疼。
干什么心软啊,招烂桃花啊。
喝大了。
喝大喝大了,放声歌唱吧少年。
就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蔻亢奋了一阵,又瘫会了椅子里,心里全是那种高昂过后的空。就像缺口在那,往里灌再多的水也会洒。
苏蔻叹了口气。
舒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小的年纪就饱受爱情的苦。
她不会怎么开导人,性格使然,更没当过什么知心大姐姐,之前听过的午夜情感电台,主持人那些酸掉牙的鸡汤,让她照搬她也照搬不出来。
舒岚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就认一个死理,想明白了就别再自己骗自己,认准了就别放手。
她会什么,此时此刻就想交给苏蔻什么。
可她又怕这小孩从小就太会成全,太会天塌下来自己扛,所以她得教,手把手地教他任性,教他对别人可以产生依赖。
突然间,她发现另一个毫无预兆出现了的男孩比她做得还好,而这个男孩,又是那春天病的解药。
舒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叫道,“苏蔻。”
对面的大男孩抬起眼去看她。
舒岚咽了口唾沫:“你说,‘我是个男的,我喜欢你,我爱吃粑粑’,这三句话里只有一句话是真话,你说是哪句?”
苏蔻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用了很大一段时间去缓神。
舒岚没理他,继续说道,“那‘我是个女的,我不喜欢你了,我不爱吃粑粑’,这三句话里只有一句是假话,你觉得哪句是?”
苏蔻惊得说不出话,舒岚自认为是讲进他心坎里去了。
苏蔻觉得现在脑子里都是混沌的,捋了半天也找不出舒岚这两段话的重点,而是持续为“粑粑”这个词提供震惊。
舒岚看他那么久都不理人,叫了一声:“苏蔻?”
“岚姐?”苏蔻保持着刚才的表情,舒岚猛地意识到那不叫顿悟。
那叫惊骇。
舒岚暗自戳头,骂自己没文化,这是得有多没文化才能列举出粑粑这种厕所类词语?!
她无奈地摆摆手,憋了半天憋出句:“话糙理不糙。”
苏蔻愣愣地看着她傻努力的样子,突然回过神来“哧”的笑了声,也明白过来这个,所谓话糙理不糙的理到底在哪儿。
他轻笑了一声,好像有光照进来了。
干什么呢。他自嘲般地摇摇头。
那就等我吧,白希。
“我会随六月干燥的风,与万物猛烈生长的气息,扑到你身边,所以,再为我等到一个盛夏吧!”
等我再攒点勇气,等到不只是酒壮怂人胆,是真真切切的,你一摸就能感受到的来自我热烈跳动着的心脏。
苏蔻浅笑着,少年的傲气染上眉梢。
等老子他妈的告诉你操|你妈了个逼的尼玛二大爷,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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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病是海绵宝宝的病!
谢谢喜欢又臭又长的小屁文,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