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往事
魏凌决定把下午的那段奇怪的插曲暂时忘记。
他淡定地从庄岩怀里起来。
下午的时候,庄岩身上明明是木屑和香皂混合的凛冽味道,但这会的他不知怎么回事,身上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奶味,魏凌的鼻子很灵,那股奶味就像昨天他吃的那种奶糖。
魏凌突然觉得嘴里寡淡,很想吃奶糖。
“看路。”庄岩全然没有下午时的那种失控的霸道。
魏凌撇了撇嘴,“你身上是不是藏了奶糖?”
庄岩看了他一眼,伸手往兜里一掏,口袋里全是奶糖,一抓就有一大把,那是刚刚路过小酒馆的时候,庄岩顺道去买的。
“哇,这么多。”魏凌眼睛发亮。
庄岩直视前方,开口道,“昨天吃了,很甜。”
言下之意是自己想吃。
“哦。可是昨天你不是都把糖给我了吗?”魏凌觉得奇怪,昨晚庄岩交完“学费”,魏凌就缠着他还要,庄岩说买的都给他了,魏凌不信,后来庄岩把口袋都掏给他看,魏凌才作罢。
庄岩沉默。
他确实是把糖都给了魏凌,一颗也没有吃——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糖很甜,是因为某个人吃了一晚上的奶糖,半夜睡觉的时候还总是往他脸上凑。
正在魏凌怀疑庄岩昨晚回去路上偷偷吃了奶糖时,他们来到了屋后找曾伯。
曾伯正和小建华、大河待在一块。
魏凌见曾伯正在给小建华修弹弓,“看我给你换了一条新的皮绳。”曾伯看起来脾气很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还给两小孩修玩具,实属罕见。
“伯伯真好,等下我帮你抢鸭腿。”
小建华看起来和曾伯的关系很好,他在不知道自己爸爸拿过来的烧鸭就是为了孝敬曾伯和姥姥的情况下,仍然主动提出要给曾伯抢鸭腿,一只鸭就只有两只鸭腿,可见在孩子的眼里,曾伯确实是他非常喜欢的人。
魏凌立马就对曾伯有了好感——再怎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孩子说出这样话的老人并不会坏道哪里去。
曾伯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人,他看向庄岩的时候还有些怔愣,“岩子?”
庄岩点了点头,“曾伯。”
“长这么高啦?”大概是庄岩并不常出现在村里,这么多年来曾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庄岩,还有些不太敢认他,“变成大小子了!”
庄岩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曾伯,今天来是想问您一点事。我前几天梦见我娘了,她在梦里跟我说,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她借了别人的钱,但我想不起来她借了谁家的钱了,您还有印象吗?”
庄岩随便找了个借口。
“五六岁……”曾伯嘴里念念叨叨,眼皮褶子又向下压了压。
魏凌看见曾伯的脸闪过一些难以捕捉的表情,看来,庄家搬到山里确实是有原因的。当年庄母衣衫不整地回到了村东的家以后,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曾伯沉默了良久,好一会才问道,“十几年咯,我哪里还记得?”
“是吗?”庄岩明显也看出了曾伯并不想提起,“我娘托了我好几次,伯,你忍心看她在下面不安稳吗?”
这话一出,曾伯的眼皮果然提了起来,叹了口气,“岩子娃,不是不给你说,这事还是不要说好的。人都走了,还去提它干什么?”
“伯,要是人走了就不去提,那我娘托梦给我做什么?”庄岩摸了摸口袋,拿出了盒烟,魏凌看了他一眼。
最近庄岩抽烟抽得很凶。
曾伯接过了烟卷,庄岩娴熟地帮他点了火,“伯,我最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加上我娘常常给我托梦,所以我觉得她可能有什么指示。”
农村人信鬼神,再加上庄岩说得都不假,老水确实偷偷上过山,在没有确定他目的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们两人暂时不打算去找他的不痛快,不过魏凌心里竖起了一道警线,老水等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曾伯听了,果然有了反应,“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没有?你住山上,又不经常下来,跟踪你做什么?”
庄岩也叼了根烟,含糊道,“最近做了点生意,我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曾伯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和小建华他们玩弹弓的魏凌,“那个是你带回去的小子?”
“嗯。没家可回,我收留一段时间。”庄岩这么说着,曾伯点了点头。
这小子看着纯良,总比落在那帮人手里好,曾伯心里很清楚,这帮人对付那些外来人可都是什么好手段。
“伯,你告诉我吧,家就我一个了,我要是不记着这事,我娘不会安稳的。”
曾伯吸了口烟,叹气,“十几年的事了,老子也记得不清,当年你娘被欺负回来以后,你爹发了好大的火,扛了把锄头就往外跑,你娘还跑出来拉住他,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把我们都引了过去。”
“我们劝着你爹不要动气,你爹把锄头往你家门口的磨子上砍了下去,你现在去东村废屋里头看看,磨子上都被砍掉了一大块。”
“后来呢?”庄岩捏着烟卷的手指都发白了,他娘那时候年纪轻轻就被欺负,换哪个男人能不动气?
曾伯叹了口气,“后来?你爹想了两天还是气不过,夜里就跑去找那人的麻烦了,那天闹得很大,差点把人给弄进县里的医院。再后来你爹不知道怎么的就跑上了山,把你家旧房子一修,住了下来,就彻底不跟山下的人来往了。”
“那人是谁?”庄岩点了烟,并没有去吸,那烟头冒着一点星火,在即将沉入夜里的空中像微弱的萤火之光。
曾伯支吾了几句,“那天他估计也是喝多了……”
曾伯犹豫着要不要说,他虽然不喜欢那人,但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陈年旧事总不能在背后嚼人舌根,曾伯怕庄岩真的挑起什么事端,到时候闹得家犬不宁。
但庄岩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珠子里全是冰渣,曾伯心里一抖,“是老水……”
老水喝多了那副样子真的和他现在老实本分的样子不一样,满嘴都是脏话,人还特别跳,他们几个老哥们都不喜欢老水。
魏凌惊讶得咬到舌尖。
竟然是老水?
“后来我爹还下山找过他吗?”庄岩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记不清,只记得老水被抬去卫生站的时候,老水他老娘就瘫在你旧屋家门口撒泼,说是你娘勾引老水……总之老水为此也付出了代价,在家里躺了一个月。”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露出了头,魏凌接着月光,清楚地看见庄岩那双冷峻的眼眸充满恨意与愤怒,他的手抵在树干上,就连烟嘴烫到手指都未曾发觉。
“不过我记得那段时间你娘还好好的,后来你全家搬到山上才开始生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们也不清楚,那时候村里几里地外才有个卫生站,你爹可能是嫌远,直接到村里来拿的药。”
“拿药?”庄岩问道,“我爹跑到村子里来拿药?”
村里并没有卫生站,也没有医疗所,更没有懂得治病的医生或者护士,家家户户治病都先去卫生站或者去县里的医院,并没有其他的就医渠道。
“对,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你家搬上山之后的不久,可能就在出事后的两三个月吧,你爹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找乌牙子拿药。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你娘……说你娘脑子不太清醒。”曾伯说到后来不太忍心。
庄岩他娘是上了山以后才神志不清的?
那药到底是庄父故意给她吃的?
还是说被有心人利用,比如红秀的“聪明药”……
魏凌想到这里手脚冰凉,小建华从小树林里面跑了出来,“我找到子弹啦!”几人听见小建华的声音便不再说话。
“曾伯?你们怎么还在聊天?都开饭啦!”苗苗从屋前也跑了过来,曾伯掐灭了烟,“哎,岩子娃,这事过去那么久了,别去翻旧账了,翻不出个啥来。”
庄岩沉默。
魏凌走过去想安慰他,小建华却拉了拉他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两人,明显是肚子饿了,魏凌摸了摸他的头,打算进屋。
魏凌抬步向屋前走去时,却在余光中看见小树林的东边闪过一个人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