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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难移
第二日清晨,夏雨是被刘麒硬生生的从深度睡眠中唤醒的,他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抱怨道:“天都还没亮呢……”
“卯时了,起床,梳洗,早膳,您还有四刻时间,之后便是早朝,绝对不准迟到!”刘麒撩起了床帏,起身去唤宫娥,他知道她们都在门外,只是没有里面的人的传令,不敢进来而已。
他打开门,冷冷的扫视伏跪一地的宫娥:“侍奉主上梳洗!”也不管她们的神色有多古怪,大步离去。
宫娥们对望一眼,赶紧进门去伺候她们的新王。昨夜台辅竟然在主上的卧室呆了一夜,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本不合礼制,若前朝那位曹女官还在职,必定又要唠叨个不停了。
繁华床帏下,新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倚在床边,俊颜憔悴,美目忧郁,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宫娥们心中俱是一痛。昨夜,新王必定被台辅的毒舌打击摧残至深!
夏雨神思恍惚,浑浑噩噩的任由宫娥们她们侍奉着更衣用膳,尚未清醒的他完全没有发现她们几近赤裸的怜爱目光,只是一味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刘麒来迎接他时,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刘麒只看了他一眼,便知他的心事,避退众人,安慰道:“不必忧心,只要和昨日一样保持镇定和自信,我自会替您处理好一切事情!”
夏雨苦笑一声:“但愿还能这么简单。”
王座虽是天命所授,但若被臣下知道,他们的王完全没有一点治国经验和能力,还是会被暗中质疑取笑。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不会甘心被不如自己的人领导,这是人之常情。就算出于王座而敬畏,也会阳奉阴违,面服心不服。
与昨日召开的万人大朝不同,今日只是寻常的早朝模式,参与的官员大约百名左右,地点也不是昨日的宏阔的云霄大殿,而是偏殿之一的朝阳殿。
这一次,夏雨连“众卿平身”也不用说了,百官朝拜后,刘麒直接宣布了几道勅命,第一道是关于那个胖乎乎的天官长孟礼,因为王不在座,无法授官,所以他一直都是代理之职,如今就给他正名。
孟礼颇为激动的伏跪谢恩,因为太胖,他想要把头磕在地上,整个人就得趴在地上,姿势有些可笑,殿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嗤笑。
但是,孟礼没有笑,刘麒没有笑,寥寥数名官员也没有笑。夏雨那隐藏在珠帘后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堂堂上品官员,岂会连这点修养自制也没有,这些人就是摆明了的嘲笑孟礼,也是给他这个任命的王难看!
但是,法不责众,而且自己根基不稳,为了这点事情降罪是不明智的,夏雨心里明白,而刘麒也如他所料那般,只是斥责了一句:“朝堂之上,成何体统!”并未多做责罚。
第二道勅命是令原太师溪水(字柔刚)官复原职。当那体态纤弱,面色苍白的红发女子出列谢恩时,夏雨惊讶的睁大了眼。刘麒瞥了他一眼,也未多做解释,宣布了第三道勅命,也是震惊朝堂的一道勅命。
贬冢宰朴松(字长青)为御书舍人,迎接飞仙凤雏(字骄阳)入朝,担任冢宰之位。
顷刻间,满朝哗然。跪于最前端的那名男子已经出列,他的声音清亮而有磁性:“谢主隆恩,吾王千秋!”
他沉稳的叩首,安静的退回原处。夏雨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官员神情自如,似乎全然不在意一样。转念一想,又是释然,这人既然是刘麒的心腹,必然早已与刘麒沟通过了。
朝堂之上依旧一片窃窃私语声,刘麒忍着怒气,道:“传见,飞仙凤雏入觐。”
殿外随即响起传令官嘹亮的传唤之声。
不少官员都悄悄的望向门口,对于这位闻名已久,有着传奇色彩的飞仙,他们也是颇为好奇。就连夏雨,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期待。
殿门缓缓的打开,一抹火红的身影笔直的立在那里,如同刺目的艳阳,又如同锃亮的刀锋。她大步跨入殿内,昂首四顾,目光所及之处,如利刃飞过,竟无人敢与之对视。一时间,殿内竟奇妙的恢复了安静。
她抬头,望向了高高在上的王座。夏雨微微一愣,透过珠帘,他竟然察觉到了那目光中的凛然傲气。在他的身边,刘麒冷冷的“哼”了一声:“飞仙凤雏,何在?”
似乎被刘麒勃发的冷冽气势所迫,凤雏的目光一凝:“臣在!”她的声音不同寻常女子那般清脆,反而如同战鼓一般,透着一股内敛的洪亮,很有底气。
她没有再停顿,朝着王座,大步走来,一身火红的鳞甲发出沉钝的“沙沙”声,肩上的裘皮披风随之飞舞,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堂之上,竟隐隐的卷起了一阵苍茫的金戈之风。
她在通往王座的玉阶下停步,撩开披风,姿态潇洒的单膝跪下:“臣凤雏,参见陛下,吾王千秋!”
夏雨依旧没有开口,过了一会,他身边的刘麒才缓缓的道:“陛下委你以重任,自是寄你以厚望!”
凤雏朗声道:“臣自当尽心竭力,以报陛下圣恩!”
她起身,站到了朴松的旁边。一时间,朝堂上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两人之上。但是,令众人失望的是,这两人对视一眼,竟然神色坦然,十分客气的互相行了一个礼,此后,再没有任何动作。
三道勅命之后,刘麒便宣布散朝,他似乎也无意和群臣商讨什么国事。新王与他的麒麟来到偏殿的一间厅房,喝了茶水,略作一会休息。
当夏雨伸着懒腰,放松僵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腰骨时,他的麒麟又催道:“时辰到了,去善谏殿吧!”
“我还刚坐下啊。”夏雨无力的瘫倒了身子,弱弱的抗议:“刘麒,我又不懂国事……”
刘麒二话不说,果断的提起自家主上的领子,拖向门口:“因为不懂,才要更加努力!”
一刻钟后,新王继续挺着僵直的背脊,坐在了善谏殿的王座上,对着伏跪的几人,露出亲和的微笑:“诸位爱卿,无须多礼,平身入座吧。”
“是,陛下!”几人起身,相继入座。
善谏殿的规模比之朝阳殿又小了很多,与其说是殿堂,更像是书房,不过精致华美之处,与朝阳殿的富丽堂皇,可说是各有千秋。除了上首的王座,下面还设有两排座位,王可在此私下召见个别臣子,商谈国事。
夏雨扫视了一圈,微微有些惊讶。朴松,孟礼,溪水,还有太傅闻道(字九戒),太保落叶(字归根),左将军肖风(破军),他知这六人是刘麒的心腹,能够看见他们并不奇怪,不过连凤雏也在,就让他有点意外了。不过,请她出山,原本就是为了加强己方势力,刘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在夏雨打量众人的同时,下座的众人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的新王。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新王,没有珠帘的掩盖,新王的容颜果然如同宫娥们传言的那般俊美,举止文雅,谈吐也十分温和。一眼看去,令人舒心。
虽然具体心性如何还不能断言,不过,这应该是一位如先王那般,温文尔雅,仁德宽厚的王吧……但是,柳国现在更适合的,也许是一位霸气凛然,杀戮果决的王,如此才能降伏如同虎狼一般野性未训的百官与州候啊!
众人想到此处,一时喜忧参半。
坐在夏雨左手下的刘麒率先开口:“骄阳上仙,张直人为何没有随你来?”
凤雏迎视着刘麒带着谴责的目光,不卑不亢的道:“台辅息怒,并非臣出尔反尔,臣的三弟子有言,先代节王将其罢官,本就是他罪有应得,他心服口服,绝无怨恨,如今新王起复,他深感王恩,愿从刀笔小吏出身。若一步登天位居秋官之首,此举……有违本朝律法。所以,执意不肯随臣进宫。”
说到最后,在座众人的脸上都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连凤雏自己都有些恼怒。
溪水笑道:“多年不见直人,今日听闻此言,就知其本性不变。”
众人均是笑着点头。
“太师说的是了。”凤雏也是笑着附和,但当她的目光划过端坐于王座上的人时,却意味深长的接着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众人笑声顿歇,殿内的气氛突然一窒,夏雨规矩的放在膝上的手暗暗握紧,刘麒已然平静的目光再次变冷。
只听闻道摸着白须,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就比如那五花散,前代节王与先代懦王都殷殷切切的劝导老夫,莫要再寻那点快活,保重身体为上,可是……老夫如今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么!人之生死,上天自有定论,强求无益,顺其自然方是正理啊!”
他朝新王拱手,神色很是恳切的道:“陛下恕罪,老夫今日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您可不要再劝老夫,老夫此生是离不了它了。”
听到这里,其余众人笑声又起,只有凤雏依旧直直的盯着新王。新王笑的有些僵硬,张了张嘴,却似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怯怯的看向刘麒。
刘麒不满的瞥了他一眼,道:“先王言之有理,太傅岂可一错再错,早日戒了那害人的东西才是正紧。”
夏雨连忙道:“台辅说的有理。”
闻道无奈道:“是,陛下,老夫……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啊。”
凤雏的目光从新王移到刘麒身上,朝他嘲讽的一笑。
将新王刚才的举动看在眼中,在座众人的心中均是轻轻一叹。看来,新王怯弱,更甚先王,这又如何能够振兴朝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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